侍女将陆未晞请到了凝心堂,陆未晞的留下两位随侍在凝心堂外等待,自己带着磬儿进了堂内。
“陆小姐,请您稍待片刻,大小姐马上就过来了。”侍女奉上了沏好的热茶,便退出了凝心堂。
陆未晞哪里有心思休息品茶,连落座的想法都没有,她期待见到的是让自己相思成疾的其羽,却有些不明白,为何是这位傅小姐过来?其羽又在哪里?陆未晞心里浮出了一丝不好的感觉。
随着门口侍女的行礼声响起,就见一袭银白披风、面覆白纱的傅如清带着银粟走入了堂中。
陆未晞行礼礼貌道:“傅小姐。”虽然看不全样貌,但这位江南傅家的大小姐气质出尘脱俗,完全没有很多市井商贾那般唯利是图、一身财气的感觉,反而不似人间俗世中浮沉的凡人。其羽早已以为自己与她断了情,如果她一直是与这位傅小姐待在一起的,会不会…陆未晞心间那种不好的感觉愈发浓重起来。
陆未晞观察傅如清的同时,傅如清自然也在观察这位传闻中的“大乾第一才女”、这位羽“曾经深爱过”的女子,果真有着至美无双的容颜、温婉柔情的气质,应了那句“才貌双绝”,她不需要任何淡妆浓抹,仅仅伫立一处,一蹙眉一浅笑,就足以让全天下的女子黯然失色了…如是想着,傅如清心里的酸涩感也在慢慢发酵,回礼道:“陆小姐。”
温婉与清冷的声线两相对比,空气中隐隐有什么东西激烈地碰撞到了一起,两人见礼之后便双双没了言语,凝心堂内的氛围怪异极了。
银粟与磬儿对视了一眼,立刻移开了目光。银粟万分忧虑,这位风华绝代的陆小姐姓名听起来有些耳熟,是不是就是那位有名的将军千金啊?陆小姐千里迢迢从兴城过来找姑爷,他们二人的关系必然不会那么简单,难道是姑爷之前在兴城便欠下的风流债吗?那小姐和孩子,又该怎么办?
磬儿也机敏地察觉了气氛的不对,自家小姐和傅小姐的沉默审视中隐隐是较着劲儿的,丁公子不会是在离开兴城之后,招惹了傅小姐吧,如果真的是这样,小姐的身体…小姐仅仅因为他的离开便已经相思成疾,还怎么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半晌过去,最终还是多日未见心上人的陆未晞耐不过心里的相思情浓,思君心切的感情压过了那种不好的感觉,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尽量维持着自己的冷静启唇问道:“傅小姐,请问贵府,可有一位名叫丁其羽的…的公子?”
傅如清微微点头:“有。”
陆未晞听到肯定的回答,顾不上方才那不好的感觉,急切地想继续追问清楚,就听傅如清补充道:“但她现在,并不在清柳园内。”傅如清的内心也早已不似她表面上那般平静淡然。
陆未晞心里一沉,轻声问道:“那她,她在哪里?”
傅如清同样心下一片黯然,羽是被人劫持过去做机巧的,信中根本没有提到她现在身在何处,傅如清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只知道,她过年都不会回来了。”因为心里的难受,傅如清忘记了掩藏自己的情绪,淡淡的失落之意从言语间流淌出来。
陆未晞闻言,失落和危机感交错汹涌而来,脸色苍白了几分。旁边再了解她不过的磬儿感受到了小姐一瞬间的情绪变化,担忧不已地抬手扶住了她。
傅小姐言语间流露出来的情绪和那句“回来”,让陆未晞心里又酸又痛,为什么傅小姐谈起她不“回来”,会如此黯然,就仿佛其羽是她对久未归家的夫君一般…相离的这段时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再次见到她?才能理清这一切?陆未晞强忍住心里那种让她难受至极的钝痛感,沉默了片刻,努力维持着自己在人前的从容问道:“那请问…她是出去做什么了?”这种,心上人在做什么都要通过别人来了解的感觉,对于陆未晞来说,实在是一种锥心的煎熬。
“做机巧。”傅如清的回答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简洁而平淡,但陆未晞内心煎熬,作为回答问题的她来说,又何尝不是呢?陆小姐关切的问题、眉眼间的相思,问的、思的都是她心里的那个人。陆小姐明显是回心转意了,若是羽与她重逢,又被表明了心意,羽那样一个容易心软的人,会如何抉择,傅如清无法预估。
要与陆小姐点破自己和羽的关系吗?傅如清做不到。她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感情不是商道生意,在商道上她可以杀伐果断、夺取先机,但一旦涉及了丁其羽的事情,她就变得越来越不是她自己了…浓重的酸涩在心里化成了丝丝缕缕的彷徨,这样的掌控不住的感觉难受极了,傅如清披风中的手不自觉贴上了下腹,此刻,只有腹中两个多月的小生命能给予她最大的力量和安慰。
陆未晞得到答案,却生出了更多想要探明的疑问,诸般情感需要宣泄,但其羽不在场,又找不到说出口的对象,自己面对的只有这位与其羽很可能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傅小姐,陆未晞只能生生忍下所有的疑问和情绪,对傅如清行礼告辞。
走出清柳园,陆未晞回首望了望清柳园的匾额,眼中似有水光,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中有万般苦涩酸楚,还有与那傅小姐交锋之后的疲惫感,但未有定论之前,这一切都抵不过没有见到心上之人的失落…陆未晞默然半晌,领着一干随侍,去了尹州城中的客栈暂住,决定等待丁其羽回到尹州。如果她过年不能回来,那自己就等到年后,等到她出现,再将一切都向她说清楚、问清楚。
而清柳园中的傅如清,因为陆未晞的离开,稍稍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也是浓重的疲惫感,一阵眩晕席卷而来,傅如清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吓得旁边的银粟赶紧扶住了她:“小姐?!您、您没事吧?”
傅如清闭上眼又叹息了一声:“无碍,回去吧。”说罢,她稳住了自己的身子,带着银粟回了浮梦居。
……
年关将至,前山机关山道的陷阱已经修缮替换完成,离火鞭也有了几十条,门中关键弟子基本人手一条了,震骁门没有再过来找麻烦,千离宫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乐竹漪不忍丁其羽过于劳累,逼着迫着让她放两天假,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
内忧外患的紧张气氛正需要一个喜庆的节日来调和,千离宫中洒脱自在的江湖姑娘们将千离宫上下装点了一番,过年的氛围非常足,丹暝树的枝头被缠上了一条条红绸,到处张灯结彩,竹制楼宇挂上了大红灯笼,将丹暝山漫山遍野的红色又升华晕染了一遍,成了一年之中最红的时候。
按照惯例,千离宫每年过年,都会在除夕之夜举办一场盛大的聚会活动。门中姐妹们聚在一起品美酒佳肴,会点才艺的,随性表演,图个热闹喜庆。
丁其羽被勒令放假,趁着空闲时间,花心思做了不少过年的小礼物,只不过其中有好几样,都因为过年没有女弟子出山办事的缘故,是送不出去了。另一部分则是送给千离宫里几个和她相熟的人的,小淳、小澜和涵姐姐都有份,乐梦涵拿着丁其羽送的飞箭弩非常兴奋地道谢回去试用去了。小淳和小澜俩小姑娘则赖在竹屋小院不走,和丁其羽一起玩着她们得到的新年礼物小机巧。
“除夕夜的那个庆典,你们俩不表演点什么吗?”丁其羽蹲在地上,让提着红灯笼的机关小人走动了起来,好奇地问道。
“我和蠢蠢都表演过好几回了,今年不想去,没新意了都。”乐梦澜摇头道。
乐梦淳心思在小机关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提灯小人,嘴上小抱怨道:“最该表演的是师姐,她却每次都不上。”
“嗯?她能表演什么?”丁其羽被乐梦淳的话勾起了兴趣,心中猜测着会不会是竹箫之类的。
“鞭舞啊!”乐梦澜抢答道,然后是一如既往地对她们崇拜的师姐一顿夸,“师姐的千翎离火不仅威力厉害,还舞得非常好看,以前师姐给我们私底下舞过一次,不过只有一点点,没看完整,要是她能什么时候能完完整整舞一曲就好了。
丁其羽闻言,想起自己除了在青楼被竹漪抽、和望月那夜危急关头之外,还真没好好看过她的鞭法,听小淳她们这么一说,若是配上鼓点弦乐,以竹漪的身姿气质,那必定是极致之美啊,不禁怂恿道:“那你们撒撒娇,让她去呀!”
乐梦淳嘟了嘟嘴:“早就撒过娇了,师姐不愿意。”
丁其羽心下可惜,自己应该在千离宫待不了多少时日就将要回去了,看不到竹漪的鞭舞真是一大遗憾啊…在千离宫待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与竹漪、与门中众人都相交甚欢,要说起别离,还是很不舍的。可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自己之于她们,之于竹漪,不过是一个短暂的过客罢了…丁其羽如是想着,心头有一点莫名的难过冒了出来,却又无计可消除,只能默默叹了一口气,抛开了这些胡思乱想,继续与小淳她们谈笑了。
乐竹漪还未走进竹屋小院,就已经听见了小院中的欢声笑语,透过竹制的篱笆往里一看,梦淳和梦澜都在,小木匠又在陪她们玩吗…
乐竹漪走进院中,一下子就被乐梦淳发现了。乐梦淳惊喜地从地上站起身,捧着自己的小机巧跑到乐竹漪面前:“师姐!你看小羽送给我的机关小人儿!它能提着小灯笼走呢!”分享自己收到礼物的喜悦。
乐梦澜也挤了过来,反驳道:“蠢蠢的才没有我的厉害!我的小人儿可以点鞭炮呢!”
乐竹漪低头左右看了看那做工精致的提灯小人儿和鞭炮小人儿,瞥了一眼也已经站起身来的丁其羽,对两个小师妹笑着说:“嗯,都很厉害。”
这一瞥之中好像带着点火星啊?丁其羽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又惹了竹漪不开心了,老老实实站着,不知该作何动作。
“梦澜梦淳,师姐找你们的小羽有点事情商量,你们先回绛霜,好吗?”乐竹漪说道,用的是她对小师妹们特有的温柔宠溺语气,但丁其羽似乎从“你们的小羽”几个字当中听出了一丝危险的意味来。
乐梦淳和乐梦澜最是听漪师姐的话,没有任何犹豫地告辞,捧着礼物离开了。乐竹漪抱着玉臂,唇角带着一点笑意,看着丁其羽也不说话。
按兵不动不行,丁其羽只得走近两步招呼道:“竹漪,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乐竹漪嘟囔一声,带着点嗔怪的意味,随即丹唇一勾,眉目含情地抬眼看着丁其羽,伸出手,掌心摊在丁其羽面前,似娇似嗔地问道,“我的礼物呢?”
“嗯?”这表情的变化让丁其羽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心下好笑的同时,有点坏心眼冒出来,故意结结巴巴道,“什、什么礼物?”就好像是她真的完全忘了为乐竹漪准备礼物一般的紧张。故意逗逗竹漪,看看她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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