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骁门炸山的声音,颜怀夫妇二人其实是听见的,只不过不问世事的他们既出不去,也没料到那震天响的动静是震骁门的贼人前来攻山搞出来的,自然无心过问此事。但丁其羽却在此时道明了真相,那震天炸响的罪魁祸首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时隔多年,颜怀再次听到了他这辈子最憎恶的三个字,怒火和复仇之心从心底喷涌而出,就快要燃尽颜怀多年隐居养成的淡泊平静。
丁其羽继续道:“而我和竹漪,也是中了内鬼的算计,被逼到了绝路,阴差阳错才来到了这里。”想着千离宫的处境,不禁忧心道,“现在,整个千离宫还处在危机之中,不知道震骁门的人是不是都已经闯进千离宫内了!”
颜怀眼里的情绪复杂极了,有痛苦有挣扎,更多的却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熊熊燃起的怒火,血腥痛苦的噩梦在脑海回放,翻涌出伤痛、不甘、愤怒和冲动,他紧紧握着拳头,迟迟都没有回应丁其羽的话。
丁其羽知道颜怀前辈的内心正在经历激烈的挣扎:“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是以最快的速度破开陷阱道的废墟,回到千离宫,揭穿内贼的阴谋,然后把震骁门赶出去。”说着,丁其羽有些沮丧,“可是,破除废墟的机巧,结构我能想到,就是没有驱使它动作的动力和力量来源。”
颜怀抬眼看向了丁其羽,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又没有说出口。
丁其羽没有错过他表情的变化,心里惊喜,莫不是颜怀前辈知道当世可用的能源?!当即追问道:“怀叔,您是不是有办法?”
颜怀眼里已经布满了血丝,仿佛心力交瘁了一般,抬手止住了丁其羽想继续说的话,摇着头道:“你让我…让我再想想…再想想…”声音有些颤抖。是选择勇敢地找回当年的自己、出去报仇雪恨;还是继续在这个无名山谷中做个无欲无求的隐士、和灵玉两人一起静静老去?不同命途的抉择,一时间,他无法作出决定。
丁其羽心下不忍,暂且放弃了追问的念头,从颜怀前辈的表现来看,现在至少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就行了,她从怀叔身边站起身来,低头认真道:“怀叔,过去的都过去了。机巧之术,从来都不只局限于江湖杀伐的。害人的,不是机巧之术,而是那些奸恶的贼人。贼人也终将会尝到自己种下的恶果。怀叔如何选择,其羽没有资格干涉,但其羽希望,一直都很希望,能够跟前辈学习机巧。”丁其羽说完,见颜怀前辈陷入了天人交战、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叹了一口气,回了小院。
玉姨刚好准备扶着竹漪回到房间休息,看见羽儿虽然身边没有阿怀,却思虑颇重的样子,知道他们二人肯定是聊过了,玉姨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语气轻快地对丁其羽招呼道:“羽儿,回来了?来,我把漪儿还给你,省得你急着管我要。”
“义母~”乐竹漪也压下了心里的愁绪,语带撒娇地嗔了一句自己这个总爱调侃她们二人的义母。
竹漪和玉姨好像都哭过了?看着竹漪眼睛红红的,丁其羽有些心疼,顾不上重重心事,不好意思地冲玉姨笑笑:“我哪有…”话是这么说,还是很自觉地上去扶过了竹漪,让她重新回到了自己怀里。
“哈哈,还说没有,抢得却比谁都快——”玉姨话还没说完,便看见了自己宝贝义女娇嗔的目光,舍不得再打趣二人,“好了好了,羽儿快带漪儿回去休息吧,再不躺着休息,漪儿的伤势该要耽误了。”
与玉姨告别,丁其羽小心扶着竹漪回房里,怀里的人儿看了一眼玉姨走远的背影,收敛了唇边的笑意,轻声道:“这一切,都是震骁门的人害的…”
丁其羽怔愣一瞬,一边扶着竹漪回房,一边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乐竹漪靠着丁其羽,由她带着回到房间躺回了床上,见这人想离开床边,伸手拉住她的衣袖、止住了她站直身体的动作:“你陪我躺一会儿。”
竹漪红红的眼睛带着委屈和撒娇,丁其羽心里一悸,赶紧点头柔声道:“好…我陪着你。”丁其羽乖乖听话,躺在了竹漪身边,随即就感觉到手臂被竹漪侧身抱住了,正有两团无法言喻的柔软挤压着自己的胳膊,让丁其羽有一瞬间的僵直。
经过昨夜的亲昵同床,乐竹漪明显越发大胆了起来,抱着丁其羽的胳膊,侧头靠上了这人的肩膀,直到自己感觉舒服又安心了,才终于开始讲述道:“十几年前,我…嗯、你师父是个潇洒随性的剑侠,武学天资极高,年纪轻轻便以一柄晨筠剑独挑当时的十二奇门掌门,都未曾有过败绩;义父虽不善武艺,但机巧之术独步天下,凡是他构思制作出来的机巧,都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攻防神器,无数江湖人士踏破了门槛来请他打造机巧武器和防具;而震骁门于邈,出身武林名门,年少成名,雷火珠和飞蝗石暗器功夫炉火纯青,可他表面上是个朗朗君子,实际却是嗜杀成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奸恶小人。
那时,义母是神医传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小医仙,与我娘是至交好友,义母行医游历天下,但每次都会回到千离宫来小住。义母在行医过程中遇到了义父,而我娘,也在一次出山任务的途中遇、遇见了你师父…他们四人,成就了两对侠侣良配,又因为义母与我娘的友情,义父和你师父慢慢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最后结义做了兄弟。
在一次群雄大会上,身为震骁门少主的于邈,识出了义父的身份,万分垂涎机巧武器的威力,以一副正气君子的模样,主动与他们结识。于邈为人颇为狡猾,言语处处投机,彰显其豪气抱负,还提出要与义父他们结为兄弟,他们二人年少耿直,未曾多心,便接受了他这个三弟。
你师父和义父都是江湖游侠,随性自在,相识得又早,于邈身为名门少主、活动受限颇多,所以他与另二人的关系自然要疏远很多,但另二人没有识破于邈的奸恶嘴脸,在心里还是很认他这个好兄弟的。”乐竹漪说到这里,语气有些不忿,震骁门和千离宫是宿敌,她从小便是受了乐宫主的影响,十分厌恶那个奸恶的于邈,如今又听义母说了当年的往事,虽然只是真相的一部分,但也足以激起她心里愤怒的波澜了。
丁其羽转头,发现身旁的人儿一脸怒容,空闲的一手伸过来包住了竹漪的玉手,想给予她安慰和力量,乐竹漪抬眼迎上丁其羽温柔的目光,心下温暖,愤怒稍稍平息,她又朝丁其羽的方向偎了偎:“当时义父和你师父约定,要共同探讨研究,想出一套能够融合机巧之术和剑术于一体的剑法。于邈听闻此事,觉察到了机会,说服了义父先为他制作能够用于飞射雷火珠、飞蝗石的机巧。”
丁其羽惊骇不已,发射雷火珠的机巧?做出来不就是跟从前世界的枪差不多了吗?!那杀伤力该有多大啊!
就听竹漪继续道:“当时义父与义母成亲不久,暂住在千离宫中,义父苦苦钻研数日,做出了一种名为‘破军飞蝗’的机巧。破军飞蝗威力过于惊人,义母医者仁心,劝过他不要将破军飞蝗交给于邈,但当时的义父对威力强大的攻击机巧有着狂热的执着,又承诺了于邈,所以不顾义母的劝诫,远赴震骁门给他的‘好三弟’送破军飞蝗,却在震骁门亲眼目睹了他残忍地用不知道从哪里俘虏来的人质练习雷火珠,试验雷火珠的爆伤效果…”
“什、什么?!”丁其羽惊道。
乐竹漪轻轻点头:“嗯,义父那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人的可怕,当即就不愿意把破军飞蝗交给于邈了。义父带着破军飞蝗匆匆离开震骁门,可是他的行踪被震骁门的弟子立刻报告给了于邈。于邈暴露出其本质的丑恶嘴脸,亲自带领大队人马追杀义父,势要将义父做好的机巧武器抢到手。
义父一路奔逃,却还是让于邈等人赶上,在争夺破军飞蝗的过程中,义父毁掉了破军飞蝗,却也…被于邈的雷火珠伤、伤及了要害…”
丁其羽睁大了眼睛,握住竹漪的手都下意识收紧了。所以,玉姨他们没有孩子的原因,竟是这样的吗?!难怪颜怀前辈会认为机巧之术害人害己了,这样的伤,怕是让人生不如死的煎熬吧!
乐竹漪的言语间也尽是惋惜:“义父用自己做的机巧武器,从于邈手中逃脱,逃过了一死,他带着最后的信念,回到千离宫,想见义母最后一面。他秘密找到义母时,已经生命垂危、不欲求生了,最终还是在义母的心痛劝导下,才放弃了死的念头。但是义父当时受了很大的打击、几近崩溃,除了义母,他谁也不愿意面对,更不想再处理这些纷乱的事情。玉姨只能在千离宫内留下书信,称他们二人去云游四方,带着重伤的义父来了他修建机关陷阱时发现的这个无名谷。”乐竹漪轻叹一声,“后面的事,千离宫又发生了什么,义母他们都不知道了。”
“难怪颜怀前辈会变得那样排斥机巧之术了…”丁其羽叹道,侧身面向了竹漪,略带自责地道,“我还总是在他面前提起机巧之术,算不算一直在揭他的伤疤啊…”丁其羽听完竹漪的讲述之后,是真的不忍心再纠缠着颜怀前辈教她机巧之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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