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营的探子不知是因为担忧主上的盛怒降临在自己身上,还是因为遭遇了埋伏的守城军,并没有谁事先回来报告前方战况。
主帐中正在和儿子商讨入关以后下一步动作的雍王一看踉跄冲进营帐的刀盾指挥官那一身狼狈的模样,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额间的皱纹都缩在了一起。
赵慎之从位置上嗖地起来,上前一把捉住刀盾指挥官的胳膊,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刀盾兵指挥官被他捏到了胳膊摔折的痛处,腿下一软栽倒在赵慎之面前,带着哭腔般地哭诉道:“王爷、世子!我们中计了!”一时间连禁忌的称呼都喊了出来,“神象、神象全军覆没,带过去的刀盾兵和南焦的蛮子,也都死得差不多了!”
“你说什么!”雍王从主位上站起来,一股气血涌上大脑,差点气晕过去,“咳咳咳咳——”
赵慎之吓得神魂掉了一半,面上同样是惨无血色,丢下刀盾指挥官连忙去扶住雍王:“父王!”也跟着刀盾指挥官犯了同样的错误,喊了这禁忌的称呼。
不过雍王也无暇顾及他们的称呼,气急攻心不停地剧烈咳嗽。赵慎之扶着他坐下,立马吩咐人火速去找军医。
“尊上切莫气急、坏了身体!”发话的是雍王身边的一位老将,跟随雍王多年,乃雍王心腹,之前一直在反军已夺下的几个城中做善后工作,近几日才来到旸崇关。他上前强作冷静地问道:“你且详细道来,你们中了什么埋伏?”
“是机巧、机巧!我们刚一到城楼之下,城墙上就伸出了一种奇怪的机巧,能打出鸡蛋大的弹丸,炸开发出轰隆的巨响,比打雷都要响得多!把大家都给震蒙了,然后还不等我们反应,就有无数□□从城楼上投射下来,那□□足有人那么高,不知道守城军是用了什么方法把它射下来的、看不清,是、是从来没见过的一种大型机巧!□□头锐利无比、力道无穷!乌象冲在最前面的直接就给射穿了!他们被团团围住、根本脱不开身,我们想救也救不了!我、我见势不对,指挥所有刀盾兵和南焦的蛮兵撤退,谁知——”回忆起刀盾兵的遭遇才是真真戳到他的痛处,“守城军早就布下了埋伏,在我们撤回的路上布置好了伏兵!伏兵手上…也有一种怪戟,它可以喷出火舌来!南焦蛮、蛮子的蛇虫害怕那火焰,我们的大盾也挡不住,就、就着了道……”刀盾指挥官上气不接下气、逻辑也不甚清晰地讲述着,脸上血、泪和泥巴混作一团,说到末处,竟哭泣起来,差点有气出没气进地堵死过去。就不知他是在为死去的兄弟们、为自己的前程,还是为整个反军的大业而悲恸了。
老将紧紧皱起了眉头,眼中也满是惊愕,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过后才又追问道:“先锋营的人呢?没有帮你们吗?为什么没有回来求援!”
正哭得厉害的刀盾指挥官一愣,摇摇头,呜咽着痛心道:“恐怕…战前就被伏兵夜袭干掉了!”
守城军兵力不多,战前都在养精蓄锐准备今日之战呢,哪有多余的精力预先袭击先锋营?更何况先锋营早先还报告了几次战况,后来才失去了联系。其实真相是劫杀刀盾兵的战士们是趁先锋营的反军监督前方战况的时候偷偷摸入的树林,他们又听从军师的安排分出了部分,从背后偷袭了两处反军先锋营。
“机巧、又是机巧!咳咳咳——”雍王气得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老将重重叹息一声:“守城军背后…看来是有机巧高人相助…”
赵慎之不知捏断了什么发出咔的一声响:“还能有谁?就是机缘阁的人!”
当初机缘阁出售给万老爷的机巧一部分留在了雍王反军阵营之中,另一部分则作为合作的筹码之一交给了锡荣人。反军这边有了南煜南焦的异兵,只最初简单用了用丁其羽的机巧,还没察觉异常。锡荣人那边可是把机巧当做对战陆将军的一大杀手锏,却不想大好的机巧刚用了没几回,还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杀伤呢,咔嚓几声巨响,飞石抛车就全线崩碎,巨大木块还砸伤了不少专门挑选出来操作机巧的优秀士兵。其他的机巧也是烂的烂垮的垮,计划不及应对这突然的变化,锡荣人在几次关键的战役中都因为机巧的变故而吃了败仗,还被陆家军看了大大的笑话!
锡荣新王为此大怒,传信责怪雍王的消息今日刚到反军大营,结合他们方才一战中的埋伏,个中关系呼之欲出,机缘阁和陆家军的联系不言而喻!赵慎之恨得牙痒痒,狠狠一拳砸在面前的几案上。“要是让我逮到机缘阁那个丑八怪阁主,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老将面色凝重地沉吟半晌,叫士兵带了受伤的刀盾指挥官下去治疗,等军医快速看过了雍王的情况,他才遣退左右,上前对雍王和赵慎之道:“尊上,虽然我军此战大败,但折损的兵力主要是南煜乌象,我们的兵力带出去的并不算多。”他苦口婆心地安慰雍王道,“乌象留下迟早是个心腹大患,他们已经帮我们消耗了旸崇关大量的战力,在这时候被守城军歼灭,对我们而言,或许…不算是什么坏消息。接下来我们大可修生养息、从长计议。”其实他也想不到什么扭转局面的办法,只是年纪长了、性格沉稳,若是王爷急火攻心身体垮了,他们的大军可就真的没有希望了,所以他才要快速镇定下来,劝道主子莫要气坏了身体。
雍王闭目不言,似是还在平复心情,赵慎之沉不住气,怒道:“那些机巧把乌象那种大怪物都全杀了,这旸崇关还怎么打下来?攻不下城,等着朝廷集结到了援军,我们照样是一个死字!”
老将眼中颇多无奈:“公子稍安勿躁,事已至此,急坏了尊上和您的身体只会加剧我们的不利局势。冷静下来,就一定会有办法。”
赵慎之半晌无言,深吸几口气冷静下来,突然灵光一闪,紧握的拳头松下来:“对!父亲,有一人可能有办法!”
雍王一听,终于睁开了眼睛:“咳咳,谁?”
“就是孩儿给您说过的,您别急,我找他过来!”赵慎之说完便派人立刻去寻那人前来。
不一会儿,便有三人进入帐中,一老二小,两个年轻人之中,有一个正是一直觊觎未晞的伪君子张知遥。至于另外那一老一小,就是张知遥的父亲和兄长了。
张知遥的父亲张大人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文官,相貌并不奸邪,反倒带着几分憨厚老实,仅看外表和奸邪之人那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实际却能做出那叛国卖国的勾当,想来披着锦绣外表的小人张知遥还真是把他爹的表里不一完完全全继承了。张大人进到帐中站定,就带着两个儿子向雍王和赵慎之恭敬行礼:“尊上、公子。”
“张大人?”雍王浑浊的眼睛疑惑地看了一眼赵慎之。张大人曾居户部高位,加入举事大军之后曾在平定傅家及其下属商会在乾东南诸城造成的混乱之中立下了大功,雍王却想不到他在旸崇关战局上能帮到什么忙。
赵慎之解释道:“父亲,就是孩儿之前和您说过的。张大人手里,有一颗棋子一直布置在旸崇关。”
雍王这才点点头,转头看向张知遥父子,眼中似是看到了希望:“原来慎儿所说的棋子,是张大人手里的杀招。”
张大人见雍王一脸倦容,来时路上也听说了迅速传开的战败消息,猜到了几分,心里盘算着什么,没有接雍王的话,面上忧心关切地出言道:“尊上,千万注意身体啊,您是大军的主心骨,绝不能有任何差错。”
“咳咳…”雍王扶着胸口咳嗽两声,几分急切地言归正传道,“张大人有办法联络上那边了?之前本帅一直听慎儿说是断了联系。”
张大人低下头去,点点头如实答:“是,已经与那人取得了联络,只听尊上一言令下,马上可以动作。”
雍王很满意,追问道:“成事的把握有多少?”
张大人听罢,微微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赵慎之,有些为难:“这…”要问胜算有多少?他自己也拿不准。
赵慎之正想出言相帮,雍王就摆了摆手:“咳、也罢,有一些胜算便是一些吧。”当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几人在大帐中商量了计划的具体细节,张家父子三人走出营帐,一直沉默不言的张知遥上前两步对他父亲说道:“爹,孩儿也想去——”
张知遥话还没说完,张大人便皱眉喝断了他:“胡说什么?”看看四周,又拉着张知遥快步走到一处角落压低了声音对他训斥道,“去那边有多危险你不知道?”看今日这样子,雍王反军估计很难成气候,最后再帮他们一把,如果不成,提早抽身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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