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贼心虚、说不出话来了?”赵恬然坐在小船固定好的座椅之上,靠向舒适的椅背,“哟~本郡主突然想到,你额头上那条疤,不会是因为移情别恋、害陆未晞伤了心,被陆将军砍的吧?”
“咳咳,随郡主怎么说,反正白的也不能因为说两句就变成黑的。这条疤是我自己摔的。”丁其羽在心中想象了一下郡主描绘出来的画面,夫人们看到自己和忆然的相处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呢?她不禁长叹一声,自己这种大混蛋,以几位夫人的完美出色程度来评估的话,绝对算得上是个偷心的江洋大盗吧?怎么能说是小毛贼?
小月暗暗啐了一口,说得清高,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赵恬然笑笑,又问道:“你这两天都来陪…都来跟着我,赵忆然没责问你么?”
丁其羽停下撑船的动作,正色道:“郡主,忆然她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赵恬然不屑:“呵,不过是在你面前装出一副柔弱娇态罢了。”
丁其羽在船头坐下,任由小船自由地飘荡:“她的性格本身就比较内敛,并不擅长与人交流。”丁其羽目光从郡主身上移开,落到一朵水中奇花上,“郡主比我更早与她初识。如果她真的如你所言,是在我面前才假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那最初她都完全不认识我,又为什么会在面对你们的…挑衅时,是那样的表现呢?”
郡主回想了一下与赵忆然初见时的场景,那时,她只把吃力地抱着书本、穿着朴素的“云忆”直接判断成了一个丫鬟,一时看不顺眼就上去挑衅了,丁其羽为什么会知道此事?赵恬然皱起眉问道:“是她把此事告诉你的?!”
“不是!我当时正巧路过,刚好把你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瞧见了。”丁其羽立刻替忆然澄清道,“是因为小月推了她一把,书本散落一地,我才想着上前去帮帮忙,就与她结识了。所以…说起来,我和忆然的相识,还多亏了小月推的那一把呢。”丁其羽说着,有意无意扫了一眼经常对自己表露出严重不满的小月。
丁其羽这句话收效甚好,小月果然立刻就收到了来自她们家郡主不悦的责备目光。小月表情僵硬,不甘心极了,这这这,怎么能怪起自己来了呢?!
赵恬然埋怨归埋怨,却又觉得丁其羽说的有些道理…她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驳。难道,赵忆然真的不是假装柔弱?
丁其羽见赵恬然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再接再厉道:“虽然是你与她两人之间直接发生的摩擦,那会儿反倒是我,因为看见了你们挑衅的全过程,一直记、记恨着你欺负人的事儿。”说到这里,丁其羽挨了郡主一记眼刀,她朝郡主笑了笑,继续道,“忆然却认为是很小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记仇。你后来…推她撞到桌角,让她腿上遗留下来的旧伤复发,书院的大夫说她的腿伤到了骨骼,后来一连遭罪疼痛了好多天,她也没有记恨你。”
赵恬然有些惊讶,半晌后才出声道:“哼,在你面前,她当然要、要假惺惺装出一副善良包容的样子了…”语气很弱。因为她心里开始松动了,对丁其羽陈述的内容虽不能说是全信,也已经半信半疑了。赵忆然竟然因为那一推,去看了大夫?现在回过头去想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过分了?
生平第一次,有人在赵恬然面前毫不委婉地直直说出她曾做过的“恶事”,赵恬然也是生平第一次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心中有两股力量在交锋,一股是自大狂傲、刁蛮成性的她,而另一股,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声音。
丁其羽摇了摇头:“你知道那天碰见你之前,我们正在说什么吗?”
失神的赵恬然下意识问道:“什么?”
“那天我背着她,是因为她腿上的旧伤又发作了。我自然就想起了书院你推她那一次。我愤愤不平地说了你的坏话,她却告诉我,她不怪你、她能懂你。”丁其羽小心看了一眼赵恬然的表情,斟酌着开口道,“其实…你和她,有着很相似的经历。”
赵恬然表情严肃了下来:“你说什么?!”如果是以前,有人敢这么直白提及这个敏感问题,赵恬然绝对会大发雷霆当场离开,可是现下她们三人正在湖中一叶扁舟之上,赵恬然就是气极想走都走不了。
丁其羽也正是拿捏准了这一点,并不怕赵恬然话中隐含的怒意,关于过去“经历”的话题点到即止,丁其羽相信赵恬然能懂,继续摆上明面说可能会弄巧成拙。因此,丁其羽话锋选择了另一处落脚:“忆然之前长期居于深闺,身边的朋友很少。郡主嘛,虽然从不缺闺秀千金、公子才俊跟在身边,可是这其中,有多少是为了你的权势、为了你的地位而接近你的呢?而你身边真正的朋友、那种完全坦诚相待的真朋友,应该也不多吧。”
小月一跺脚,怒指丁其羽道:“大胆!你胡说什——”
“小月!”赵恬然打断了她,又看着丁其羽道,“你说下去。”
丁其羽以轻快的语气道:“所以啊,友情难得。对于你们两个,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仇人强太多了是不是?”
赵恬然沉默片刻,直视着丁其羽道:“说得很好听。可你们又会是我真正的朋友么?你所谓的那种、坦诚相待的真朋友。”赵恬然哼笑一声,“你们接近我,是因为我父王吧?只因为我是雍王郡主,而不是因为我是赵恬然。”
小月瞪了丁其羽一眼,心里附和道:就是!
丁其羽并不避讳,坦然直言道:“没错,我们想与你冰释前嫌,最初确实有很大原因是因为你的身份。但是现在和你相处了几天,我觉得这种和谐相处的方式,比从前冷眼对峙的方式舒服多了。所以我现在也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丁其羽伸手摸了摸出水的蓝花,让它在水中轻颤,惹出一点星波,“就像我劝你的那句话一样。于我而言,同样是多一个真朋友比多一个仇人强很多。以前总与你对着干,只要迎面碰上,咱们心中恐怕都会顿生不爽憋闷吧?回头去想想,何必呢?”
轻松坦然地直说出来反而比遮遮掩掩更让人容易接受。赵恬然听完,并没有情绪上的大波动,反而因为丁其羽的坦然而更相信了她之前所说的话:“哼…这么说来,倒是我以前一直误解赵忆然了?”她嘴唇嚅动为难半晌,才好不容易别扭承认道,“那赵忆然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至少比那恃才傲物、喜欢炫耀的陆未晞好。”
赵恬然不大不小的声音正好被丁其羽听见,她当然也不希望郡主误解晞儿,无奈道:“额…未晞她哪里恃才傲物、喜欢炫耀了?”晞儿明明是知书达理、贤良淑德样样俱全嘛,“未晞她确实有才学,在谈吐间便会显得光彩夺目,时常也会让我钦佩不已、自叹弗如。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长处,活出自我就好了,大可不必与谁相比。”丁其羽选择用自己的当做陪衬,避免郡主多想。
可格外敏感的赵恬然还是想偏了:“赵忆然出色,陆未晞也出色。说来说去,不就是想含沙射影说本郡主蛮不讲理、颠倒黑白么?”不高兴了。
丁其羽怔愣一瞬,随即出人意料地爆发出笑声:“哈哈哈!”
赵恬然被她笑得莫名其妙,就要发怒:“你笑什么?!”
丁其羽摆了摆手:“本来我可没这个意思,你一提,我反倒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你——”小月又想站出来维护赵恬然了。
丁其羽根本不给她说“大胆”的机会:“我的一番话只不过陈述事实,原本完全没有贬低郡主的意思,郡主却偏要给我强行加上新的一层含义。可不就是蛮不讲理,颠倒黑白么?”丁其羽甩了甩手指沾上的水,“不过,与郡主同游几日,其羽倒发现,郡主除了有点蛮不讲理之外,也有不少优点,是我们从前都没有发觉的。”
丁其羽将赵恬然的心理掌握得很准,措辞十分注意小心,没有再给赵恬然任何曲解她意思的机会。积起的一些愠怒又从心间泄出去,让她发不出火。
“这么说起来,其羽也有个不识好人、小肚鸡肠的缺点。”丁其羽牺牲自我,耐心与郡主讲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缺点,羡慕或者嫉妒其他人的优点,没有多大意义。至于你的缺点、我的缺点,只要不超过原则底线,并不影响我们成为朋友。”
赵恬然没有说话,周遭只剩下小船划过水流的声音,过了许久,才听她追问道:“那你说说看…有什么优点?”
丁其羽笑:“比如现在就有一个,你能好好听取逆耳忠言。方才我把你曾经做的那些个刁蛮事儿都说了出来,你也没有与我生气。”丁其羽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或者说,你心里虽然有些气恼,却还是在努力地思考我说的话,对吗?呵呵,如果真是完全不讲道理的恶人,哪里会听得进去我这几句苍白无力的言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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