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槐,
槐树槐,
槐树底下搭戏台,
人家闺女都来了,
我家闺女还不来,
……①
安然兀得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窗外还漆黑的夜色,重重得喘了几口粗气,才把自己重新摔回了床上。
又听见这首童谣了,自从穿到这个陌生的村子后,安然每晚都会做噩梦,梦里是无尽的黑暗和冰冷,只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唱着这首童谣,呼唤着他,牵引着他。
把食指放在自己的鼻翼下,安然感受着呼在指尖的热气,这才觉得自己是真的从梦里那种窒息的绝望中活了过来。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惊吓出的汗水被棉被一闷,湿冷又粘腻,像极了梦里的那种感觉,安然干脆掀开被子下了床。
窗外,村子依旧寂静,清冽的月光像是一汪最醇香的酒液洒满了村口的那片槐树林,也照着里头那群溺死的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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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宿主早呀!”欢快的电子音伴着一声满足的懒腰声在安然的脑海响起,“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呢。”
安然吸了口昨天剩下的草莓奶,对于今天是否美好这个问题不置可否,坐等天明的他现在不光困而且饿,很饿。
“今天有出现什么新任务吗?”对比起系统的热情,安然的声音冷漠得像极了一个渣男。
“有的,任务是探明对面院子户主的身份,奖励是一碗豆花。”被打断的系统依旧语调欢快,马上调出了最新的任务面板。
听到有豆花的安然眉眼一舒,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直接把“村长宋伯”这个答案填了上去,顺利拿到了他的早饭。
村长的名字是安然几天前就听到的,他穿到这个叫宋家村的地方已经足足有七天了,开局只有一间小平屋和脑海里那个发布任务的系统。
安然起先也有怀疑过自己穿越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大阴谋,甚至还怀疑过自己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人,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种想法。
毕竟一个只会用麻辣烫、烤串和小龙虾来威逼利诱他的的系统,安然很难想象它背后的势力能有什么样的远大抱负。
不过也多亏了这个自称系统的声音按着一日三餐的频率给他发布任务,虽然都是一些特别琐碎的小事,但好歹让他在这个连口凉水都没有的屋子里撑过了这几天。
而且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因为系统的刻意安排,安然在做任务的时候从未撞见过其他村民,而那些村民似乎也还没有发现他这个不速之客。
若不是每夜的那个噩梦,安然几乎就要适应这种安逸又奇诡的生活了。
当然也仅仅只是几乎,吃完豆花后,安然重新将注意力移到了窗子对面。
在那被木栅栏围起来的大院子里,村长他又出去挖石头了。
要只是挖挖石头,安然也就当宋伯是愚公后人了,真正引起安然注意的是每天早上院子里都不翼而飞的石头。
“系统,宋伯每天挖的石头都去哪了?”安然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指望自己能收到回答的,没想到——
“叮,新任务,请查明石头消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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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宋伯院子里传出来的锤打石头的声音格外得清晰,远处依稀还能听见一些打更人的敲锣声。
安然趴在窗口,静静地盯着宋伯每一下抡锤的动作,心里有些发毛。
“哈,啊~~”系统在安然的脑海里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成功得把两个人都打困了。
安然也小小得打了个哈欠,挥了挥身边扰人的蚊虫,一时没想明白自己放着好好的觉不睡,为什么要来担这种惊,受这种罪。
突然一则全镇广播的通告惊醒了开始犯困的安然,也打破了这个小镇的宁静——
“第489批玩家即将登陆,请各职员就位。”
而与此同时安然脑海中的系统也是一声惊呼,“哎呀,宿主,又有新任务了。”
冷冰冰的任务面板上,新增的那一行文字还被特意得加黑加粗——
“检测到本批次玩家中有一人可能会威胁到母世界,请务必前去清除。”
“清除?”安然豁得一下站了起来,彻底清醒过来了。
“是的,监测到目标玩家将在十五分钟后出现在村口,请立即前往目标地点。”
安然不清楚这个新出现的任务究竟代表着什么,只是在第一则的通知过后,宋家村就彻底乱了起来。
有媒婆打扮还往自己脸上点大黑痣的妇人,有热火朝天开始准备饭菜的年轻女子,还有搬出锣鼓鞭炮的青年。
这样热闹的场面若是放在节日里的确会很喜庆,只是在这样漆黑一片的深夜却未免显得有些古怪。
但在这所有的画面中最为诡异的还得是宋伯的行为。
那则通告响起来的时候,宋伯还坐在院子里对石头进行着最后的加工。
经过一晚上的锤打,院子里的大石头已经变得光滑平整,中间还被凿出了个小洞,看着像是个磨盘。
通告响起后,房里睡着的其他人都纷纷起身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宋伯也不例外,只是他站起身后却是拿了根麻绳穿过石头中间的那个洞眼,把石头绑在了自己的右脚脚踝上。
那样大的一块石头系在宋伯的脚踝上,像是随时要把那根脆弱的骨头扯断。
但宋伯却仿若未觉,拖着石头,一步步出了院子向村口走去。
这就是每天早上石头都会消失的秘密?
安然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身上被激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有些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右脚。
月光下那截雪白纤细的脚踝上赫然有着一圈青黑色的印记。
其实早在安然醒来的那天他就已经发现自己右脚踝上的这圈印记了,宽约有麻绳粗细,像是长在上面似的,七天了也不见任何消褪。
安然原以为这只是个长得比较特殊的胎记,但现在再一细想,只觉得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
“系统啊,这地方还归马克思管的吧?”
系统似是一时没法回答这个问题,沉默了好久,这才给出了一个答案,“宿主觉得是,那就是吧。”
如今无论是系统的任务还是宋伯的动作都把箭头指向了村口。
安然没得选,只好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推开了门,一边在心底默背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一边跟上了前面的宋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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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刚下过一场雨,地上的泥土还带着些湿润。
村里的那股热闹劲仿佛还在身后,村口现在却是一片静谧,只有石块在地上被拖动的沉闷声响。
再往前面走就要走出宋家村,再没有任何遮蔽的物体了。
安然环顾了下四周,选择了躲在村口的几个大酒缸后面,没有继续跟上去。
宋伯没有发现藏在酒缸后的安然,依旧拖着那块石头想要往河边走。
但无形中似是有什么屏障阻碍着他的脚步,明明宋伯一直在迈步,却总是走不完那离着河的短短几步距离。
惨淡的月光照着宋伯脸上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他迈向河边的脚步却始终没有停下,反倒是越迈越急,越走越快。
安然看着眼前这诡异的画面吓得也快哭出来了,一颗心像被什么人揪了起来,过度的恐惧甚至还产生了一种反胃的感觉,直到一声癫狂的大笑打破了这种僵局。
“哈哈哈,都是假的!没什么好怕的,没什么好怕的。”
前方的槐树林里突然蹿出来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大汉,手上胡乱挥舞着一把重剑,把宋伯砍倒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安然失神的状态,他这才发现村口不知何时多了一群人。
这时,系统的声音也又一次响起。
“叮!已发现威胁目标顾哲,请尽快前去清除。”
虽然系统并没有指明顾哲是谁,但安然还是一下子就锁定了缀在人群最后,斜斜得倚靠在树旁的那个男人。
微微低下的颔骨与颀长的脖子折出一个完美的曲线,双臂随意地抱在身前,一双锐利的黑眸藏在斜飞的剑眉下,泄露出几丝那身粗布衣藏不住的锋芒。
就连那人脑袋上顶着的那个两百瓦的大光圈也只能是在这个黑夜照亮他的俊美,丝毫无损他那矜贵的气质,倒是把他身前那些手持武器如临大敌的人衬得像是他家的家丁。
看看吧,这才叫主角,这才叫天选之子。
而自己和这个不靠谱的系统加起来也顶多只能算个炮灰,还是最不知天高地厚的那种。
“你说得那个顾哲不会就是站在最后的那个男人吧?”安然躲在酒缸后头,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艰难地询问脑海里的系统
“对的宿主,请尽快——”
“嘘,你不要命啦!”
突如其来的任务甚至压过了宋伯的死带给安然的冲击,他慌得一把捂住了脑海里那张还想继续念叨的嘴。
他们这是什么水平,什么条件呐,敢和主角对着干,这不是作死吗?
悄悄得伸出了一根手指,安然指着顾哲对脑海里的系统语重心长得洗脑,“看见他脑袋上的光环没?那可是主角,主角!干不掉的,我们要有多远就躲多远。”
系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惨淡的现实击倒了,还是被安然激动的发言给吼懵了,竟久久没有再给出回应。
倒是在他们脑内交流的这短短几秒钟时间里,村口又发生了变故。
原来从宋伯身上流出来的不是血液而是另一种透明的液体,像是开了阀门一样,流个不停,转眼就弄湿了那个大汉的鞋。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还是死不了?去死啊,都给我去死啊!”大汉原本握在手里重剑掉落到了地上,他整个人也跌坐进了水泊中。
旁边靠得近的一个高挑女人不慎被那大汉溅起的水花波及,不耐得跺了跺脚,走到宋伯倒下的身体旁,弯腰去检查。
安然躲在酒缸后,也悄悄探长了脖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右肩却猝不及防得被人拍了一下。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安然被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在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顾哲后更是惊得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小朋友,这句话不应该我来问你的吗?”顾哲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但这笑意却远不及眼底。
问我?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一连串的疑问裹挟着些许后悔的情绪在安然的心中飘过,他的脸上也随之出现了与之相对应的表情,各种情绪在这张小巧的脸上同时登场,看得顾哲啧啧称奇。
“我……”
就在安然准备随便找个借口搪塞逃走的时候,一则新的通知粉碎了他最后的幻想。
“叮!触发支线任务,请代替意外身亡的宋伯引导玩家进入剧情。”
别,别吧......
安然看着顾哲脸上越来越盛的笑意,心中满是绝望,而那个人现在还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哈,哈,”安然这一紧张,蹦出来的话就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头上顶着的光环真好看。”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后,顾哲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安然害怕得一缩脖子,恨不得弄死刚才说出这话的自己。
最后干脆一闭眼睛,抱住脑袋,只从偷偷睁开的一丝丝缝隙中偷瞄顾哲,等待最后的宣判。
细长的视野里,只见顾哲的表情越来越古怪,最后从牙缝里极不情愿得挤出了这十一个字。
“你看得见我脑袋上的光环?”
欸欸欸?这难道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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