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拐了十八个弯说一大堆，却还是没正面回答朕的问题。”
唐艾伦背着手缓步走在澄湖边上,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现在正值黎明之前最漆黑的一段时间, 只见天空黑沉得不见一点光芒，月亮星星早已隐没，为那即将升起的朝阳让出道路。
通宵达旦的高强度工作他作为唐艾伦是早已习惯了，但显然他接手的这具身体还不习惯, 唐总出来透透气这会子的功夫, 只觉得胸腔发闷, 全身发虚……
不成，一定得加强锻炼, 这具破身体也太没用了。
他掐了掐眉心, 让自己提起精神来, 沉声道：“朕问的是，这场国战，你有几分把握？”
跟在他身后的纪宸予心情雀跃不已, 但还是忍着满心欢喜让自己不要显露太过, 便压着嗓子道：“只要粮草到位、军资充足，至少八成数！”
唐霸霸抬头想了想，淡淡道：“八成……看来你们很自信啊，胜率这么高, 那想来朕跟着去的话也不会太危险了。”
“那是！咱天诏府出马，西狄那群软骨头根本就不算个……嗯？等、等等！”纪宸予刚要把自家人吹上天，结果猛地一激灵, 忽然捕捉到了帝王话语里面的某个关键信息，当即就懵逼了——
“陛、陛下你说啥？！跟着、跟着去？？去哪？战场吗？？”可怜的小纪一时之间都被吓成了口吃，比手画脚地试图表达自己的意思。
然而那位熬个通宵就快虚得站不稳的年轻帝王却用一种大惊小怪的眼神看着他，淡定道：“嗯，对啊。”
唐艾伦转过身来面向他，眼底难得地涌过阵阵好奇和兴趣：“朕从未上过战场，更别说亲眼目睹两军交战的宏大景象了，想来在战场上该是能体验一把难得的男儿热血、惊心动魄的感觉吧。”
“…………”体验个鸡儿哟！！！陛下你是嫌自己个儿命长还是嫌我们天诏府的将士们不够操心？！！
任小纪总督在心里怎么哀嚎，唐霸霸具是不管的，他越想越带劲，只觉得反正是个梦，就该做一些正常生活里不可能体会到的事情！最终，唐霸霸大袖一挥，当即就拍板了：
“好，就这么定了，这次国战朕要御驾亲征，为我大昱军士们鼓舞士气、壮壮胆子！”
“……………………”鼓舞哪门子士气？！！壮谁的胆子了？！！！恕我直言陛下您就是个累赘啊！！！！
“陛下！！万万不可啊！！！”小纪当即就扑通一声跪下了，满脸崩溃，刚准备狂轰乱炸个十来万字苦口婆心王八念经，却被唐霸霸一个眼神封了口。
唐霸霸危险地半眯着眼睛看着他，沉声道：“我以为你已经把刚才的教训记住了……”
这一个眼神，立马就让小纪总督回想起了下午时候在宣政殿上，被帝王的雷霆霸气笼罩的恐惧——
于是，再多的劝说都被他默默吞回了肚子。
纪宸予满脸纠结地跪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拗不过，长叹一声败下阵来，拱手应到：“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陛下说要御驾亲征，那便就……御驾亲征吧！臣，领旨就是了！”
“诶，这就对了。”满心期待着在梦里体验一把上战场的唐霸霸满意一笑，也没在继续走了，干脆掉头往回走：“走吧，出来透透气也就够了，天快亮了，还有大把事务没处理完，赶紧回去干活儿。哦对了，你待会去偏殿催催，怎么孟嵩黎他们几个还没把江北那边的事儿问清楚，让他动作快点。”
纪宸予欲哭无泪地跟上，对帝王的任性妄为简直无语凝噎。
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答应了呗：“是，臣遵旨……”
望着年轻的帝王虽然虚浮却挺得笔直的背影，纪宸予挎下眉头，只觉得满脑门子官司。
陛下和他出来散个步，竟然忽然决定要御驾亲征……
……他该怎么跟所有人解释，这真不是他的主意！
怕是怎么解释都不会有人信的吧。
刚满18的小纪总督老成地绷着一张俊脸，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心想：今日的早朝，怕是会比昨日还精彩了。
“哦对了。”走着走着，帝王忽然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道：“你那巡城墙的活儿也别干了，没得浪费人才，待会你去禁军那领牌子，明天开始你就到朕身边来兼领禁军统领一职。”
纪宸予：“？！！！”
在纪宸予深感意外的眼神注视下，唐霸霸一时没忍住，又朝他调笑了一句：“小纪总督，这往后，朕就把命放到你手上了，你可得看住了。”
“！！！！”纪宸予猛然一惊，双目中瞬间炸出炫目无比的璀璨花火，整个人都亮了起来！他咧开一个开朗的笑容，重重地点头：“嗯！请陛下放心！臣绝对不辱使命，不会让陛下受伤分毫！！”
开心之下，什么陛下御驾亲征啊、没钱打仗啊之类的烦恼事都翻了过去，满心满眼只剩下快活，笑得灿烂万分。
“…………”他的笑容忽如其来，闪得唐艾伦精神一震。
………说实话……这家伙，长得真好啊。
心中的感叹只是一闪而过，唐艾伦很快便收拾好表情，虽然面上平平淡淡，但眼底的温和却久久未散。他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还是伸出手，拍了拍那少年总督的肩膀：“好好干吧，朕信你。”
这一拍把纪宸予脸上的笑拍的更灿烂了，18岁的少年人正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当他心无防备地笑起来时，整个人看起来像是那阳光之下最通透的一颗露珠，明亮夺目、又清纯透彻……
又似一汪清泉，一眼就能看到底——而这纪宸予的眼底，满心满意都是他的帝王。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这种单纯的快乐直白而美好，唐艾伦眯了眯眼睛，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浮现起自己幼时养过的那只小狗。
他两的眼神真的很相似……就像是，漫天星辰尽数坠落于这双眸之中，闪耀得惊心动魄。
“…………”唐霸霸讪讪地收回手，赶忙转过身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不行不行，这孩子太耀眼了……
……不过还真是可爱啊，他笑起来时能看到一对小虎牙…………
莫名地，唐总心中只觉得柔软温暖。
大概是……这孩子的笑容也会传染吧……
自己竟然也随着他一起开心了起来。
君臣二人一前一后往回走，虽是再也无话，但气氛却柔软异常。
就快到宣政殿时，一直远远跟着的洪成走上前来，他看了眼虽然面无表情但却眼神温和的帝王，再看看满脸喜色藏都藏不住的小纪总督，心中琢磨着，这君臣二人终是热络起来了，天诏府应该也能重新迎来辉煌吧……
毕竟，陛下看起来，对小纪将军甚是亲厚啊。
进了宣政殿，纪宸予就领命往偏殿去了，唐霸霸整了一下神色，挂回那张‘唐艾伦式霸总脸’大步流星地回到了主位，展袖落座，继续拿起桌上铺了满桌的纸张折子重回工作。
而此时，慕云起却是拿着几本折子晃悠悠地过来了。
小慕大人借着议事的幌子凑近来，小声笑道：“怎么样？纪家的少主人可还靠谱？”
唐艾伦头也没抬，淡淡道：“还行，没你靠谱。”说着放下笔，眼神逐渐柔软：“虽然尚且稚嫩，却也是个好苗子，头脑聪敏，性格纯直，以后必定能与你并肩。”
“……原来如此。”唐总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慕云起却敢肯定他现在的心情甚是不错，便打趣道：“那就先恭喜陛下，喜获良臣了～”
唐艾伦终于放下了笔，抬头看向他，难得语气温和道：“你和他，是我在这个地方最能依仗的两个人，要是一左膀右臂来形容的话，那我的左膀右臂，就是你和纪宸予了。”
“………………”唐艾伦这话说得熨贴，慕云起一愣，心中也逐渐柔软下来。他笑了笑，拱手行了一礼：“陛下放心，你我二人既已交换誓言，我定会尽己所能，辅佐于你……我相信小纪总督也是这样想的。”
“嗯，那就谢了。”唐总这辈子从没像这样跟下属说话，其实刚才话一说完他就感觉有些涩然，正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岔过去，就听到了慕云起挺真诚的表态，心里那点子不自在也就很快揭了过去。
君臣二人默契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唐总不是个多情善感的人，慕云起也不是个喜欢掏心掏肺和人谈心的性格，两人谈话的重点很快又回到了正事上——
慕云起压低声音道：“我刚才在下面转了一圈，虽然还有部分陈年旧项一时之间难以核实账目，但就目前来看，情况也许比我们想象中的要糟糕一些。”
唐总皱起眉头，手指下意识在桌面上敲打：“……打着一场的军费预计要多少？”
慕云起：“这说不好，军资的预算会根据时间、地点、人数和其他多项原因的影响而发生波动，如果非要估个数的话……”同样彻夜未眠的小慕大人掐掐眉心，沉吟一会儿，缓缓伸出三根手指：“三万万两起步，上不封顶。”
三万个万，那就是三亿。
唐总眉头皱得更深了：“三万万两白银？”
慕云起点点头，沉声道：“正是。”
“…………”虽然无法具体估算这里的白银和现代的货币之间的兑换比例，但只听这个数字，身家百亿的小唐总也不得不说，这算是笔巨款了。
唐艾伦按着太阳穴，闭眼沉声道：“……那我们现在有多少？”
慕云起神色沉重地轻叹一声，道：“先不说别的，只说这国库……现在怕是连一千万两黄金也难以凑齐。”
“什么？？！！！”唐艾伦猛地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说出这话的慕云起，惊得那双俊俏的丹凤眼也瞪得老大，连语气都在起飘：“我刚才看账本时不还有个几千万吗？怎么这算了一整晚反而越算越少了？！！”
慕云起无奈道：“下午那会儿呈上来的那些个账本具是作假充数、混淆视听的，就是因为我们算了一整晚，这才稍稍理清了部分账目……这都还是记录在账上的，我刚才派人去开国库清点数目，库里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却是比这还要少的！按照你的说法，国库之中现有不足八百万两现银，却应该有至少一千万两黄金，其中的数差，还有得查！”
“…………这都什么破事儿。”唐艾伦来这两天了，还是第一次这么懵逼。
虽然说每个集团多少都会有些内部贪腐或者外来势力入侵洗钱的现象，但做得如此猖狂的，他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而且还是在自个儿的梦境里。
……嗯，这么一比较，感觉盘缤那不到四千万人民币的亏空根本就不算什么了呢。
钱袋子空空，两袖清风，唐总懵逼了一会儿，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却是脱口而出：“……那岂不是我连御驾亲征的费用都凑不出来了？”
慕云起：“是啊，这笔费用太大，别说御驾亲征，就连基本的……嗯？等等。御什么？”
“你没听错，御驾亲征。”唐总难得露出个有些委屈的表情，他满心期待着能体验一把驰骋沙场的热血感觉，结果竟是被钱财难住了，当下就很不开心：“我刚才还和纪宸予说我想御驾亲征来着。”
……御驾、亲征？？？
“……………………”慕云起都愣了好吗？！！
小慕大人目瞪口呆地瞪着那一脸不开心的年轻帝王，只想仰天咆哮——御驾亲征个鬼！！！你费那功夫折腾谁呢？！！
然而唐霸霸却是听不到他的心声的。
唐总侧过脸看向他，一脸凝重道：“慕云起，我想……”
小慕大人毫不犹豫，斩钉截铁道：“不，你不想。”
唐总：“…………”
WHAT THE F【哔——】CK！
小唐总实在没忍住，默默在心中口吐芬芳。
作者有话要说：哇感谢小天使们的爱！老岁感受到了！
嘿嘿嘿～
日常许愿年前能破五百收！！！！
许愿达成的话加更！（坚定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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