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间转瞬即过,宫门外闹得这般沸沸扬扬, 宫门内倒是平静得很……
天色昏黄之时, 一辆马车从宫门外接起了那名忽然被封为皇子侍读、还没来得及回家打包行李的少年医官, 将他一路送回了家。
屠长清是借着出宫收拾行装的机会才得知这昱京几乎翻了天这事儿的,但他此刻的注意力却不在这场‘全城募捐’大戏上,而是被今日朝早时亲眼目睹的那件事深深困扰着……
——
“……听你的说法,这明贵妃怕是不会顾忌大皇子了。”
天色昏暗, 天诏府里却依旧是人声沸腾、热闹非凡, 进出的车马和将士们络绎不绝, 搅得这杏林院也不得清净。屠家父子时隔两日终于相聚,屠广见儿子惯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郁闷之意, 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憋了一肚子心事, 便领着他来到了晾晒草药的后院, 一边翻动草药,一边与他说着话。
屠长清皱着眉头,心不在焉地在一筐刚采挖出来、还带着泥的新鲜地黄里挑拣着, 小声嘀咕道:“我从没见过这样当母亲的, 当真是把孩子当邀宠工具,当着我的面呢,抬手就给了大殿下一巴掌……”
“……嗯?这是气愤了?”屠广神色平淡地看了他一眼,发现这家伙竟是无意识间把挑出来的上等地黄都丢进边角料框里了, 好笑地摇摇头道:“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拿药材出气啊,放错框了,快捡起来。”
“!!!”小屠大夫一激灵, 这才发现自己心不在焉时干的糊涂事,连忙把那些上等地黄挨个儿从边角料堆里挑拣出来,放到正确的箩筐里。
看着儿子一番手忙脚乱的动作,屠广只觉得好笑,但转念一想,儿子自此以后就要时常进宫给大皇子当侍读、不能再像这般每日跟在自己身边……又忽感惆怅。
儿子长大了,也是该让他出去见见风雨了……
屠广从草药堆里站起来,来到了屠长清身边,蹲下来与他一起收拾那框地黄,温声道:“很少见你这般对人上心……你和大皇子关系很好?”
“???”屠长清愣了愣,忽然被问到这个,一时之间……有点茫然:“……也没有吧,大殿下性子内敛且寡言少语,我们这两天总共也没说上几句话。”
屠广轻笑道:“但你挺喜欢他,我看出来了。”
“!!!”小屠大夫一激灵,差点被亲爹这话吓得原地起跳,脸上的表情终于绷不住,急得满头大汗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我、我我、”
“哈哈哈——脸红了~”他的亲爹见他这副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的窘迫样子笑得特别幸灾乐祸,就差没喊人来看看他们天诏府杏林院出了名的小面瘫小屠大夫这副少见的脸红模样了——
真是亲爹啊……
笑过之后,屠广感慨道:“你从小在这天诏府里长大,同龄人甚少,也没个玩伴……为父知你与大皇子年岁相仿、心生亲近之意,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
屠广拍了拍儿子尚且瘦弱的肩膀,沉声叮嘱:“那毕竟是皇子,你与他在身份上天差地别,平日里行事,还是要谨慎为上。”
“也别怪为父说的难听……毕竟,你将他当作朋友,但他却说不定只把你当下人……”屠广叹息一声,温和地看着神色逐渐沉淀下来的儿子,轻声劝道:“我天诏府皆为陛下的爪牙,陛下一声令下,我等即使刀山火海也要往里跳的……我等忠的是陛下,而不是皇子,这一点你务必要记牢了,千万不要做糊涂事。”
屠长清抬起眼睛,不太明白地看着他爹:“什么糊涂事?比如什么?”
屠广温和笑笑,刚要回答,院门外便忽然闯入了一个声音顶替了他:
“你爹是说,让你别跟个二百五似的瞎掺和皇家那点子屁事儿!比如争宠夺嫡之类的。”
“!!!!”
屠家父子俩顺着那声音往回看,屠长清刚看清来人那熟悉的身型,立刻就跳了起来,兴奋地大声喊道:“贞叔!!你回来啦?!!”
来者赫然是从西北边境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昱京的天诏府副都统、纪家军的二把手——顾贞。
“咋地,不乐意见着我?”那龙行虎步而来的高大男子摘下斗笠,朝屠家父子俩开朗一笑,胡子拉碴的俊脸上满是风尘的痕迹,他快步走上前,一把架着屠长清的胳膊,把小屠大夫整个儿举了起来掂了掂,笑到:“嘿哟,快一年没见,小老弟沉了哈,越长越俊了!”
屠长清挣扎着要下来,气急败坏道:“贞叔!我都十五了!!你快放我下来!!”
“哈哈哈哈——”那男子和他亲爹竟然一起笑了起来,小屠大夫无语至极,一张俊脸满是郁闷。
“好了好了,快放他下来吧,别老把他当小孩儿。”最终还是他亲爹开口调停,那男子爽快地嗨了声,干脆利落地把这快要郁闷得脸上打雷的小屠大夫放下来。
屠广笑着为儿子拉平褶皱起来的外衣,温声对那男子道:“前两天听说你请命回来换防,说是受伤了,来,坐下,我给你看看。”
顾贞也没推辞,随手搬来把小板凳坐下,便爽快地脱掉了外衣,在屠广的帮助下卸掉腰间的绷带,露出了近几日都未曾细心打理、已经有些发炎的伤口。
“……还好,不算特别厉害,煎几服药喝了,再每日用金创药敷伤口,不出半月,即可痊愈。”屠广不愧是天诏府的首席医官,只是看了两眼顾贞腰间的伤势就已经心中有数了。
只是……这么个小伤,也不至于严重到要申请回京换防吧……
屠广让儿子拿来烈酒,一边用干净的布沾了往顾贞伤口上按,一边神色淡淡地说着:“你又在憋什么坏主意?才这么点小伤,怎至于要回京来换防?”
“嗨,我能有什么坏主意。”顾贞毫不在意烈酒接触到伤口时那阵剧痛,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似乎是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对站在一边给他父亲打下手的屠长清道:“长清你挺彪啊,跟着你爹去看个诊看成了皇子侍读,你掂量得清皇宫里那滩浑水吗,就这么往里凑?”
屠长清板着一张俊脸,小声嘀咕道:“又不是我自愿往里凑的……陛下钦点的,我还能抗旨不成。”
“???那昏君怎么忽然想起来给他那病痨鬼儿子配侍读?吃撑啦?”顾贞随手端起放在一边的茶碗给自己倒了碗茶咕噜噜喝了,神色诧异地追问。
屠长清皱了皱眉头,不太喜欢顾贞口中对大皇子的称呼,便道:“贞叔你别这么说大皇子,他又不是自愿当个病人的……”说着想了想,忽然想起来又接着道:“哦对了,不止我一人,翎哥儿也被陛下点了给太子殿下当侍读,说是找个时间先让太子见见,若是合了眼缘儿,这事儿就定了。”
“翎哥儿?给太子当侍读??就那个忽然被拉出来当太子的老三、慕家的孩子?”说到这个顾贞立马来劲了,拉着屠长清打听情况:“慕家是起复了吗?我怎么一直听说三皇子是个不受宠的,为何这忽然间就当上储君了?”
屠长清被他问的一脸懵逼,半个字都答不上来,反而是从他语气里察觉到了点什么的屠广接话了:“那位小慕大人我见过了,气色挺好,眉宇间也不见有憋闷或是积郁,兴许陛下这回是真要复用他……你看外头,这满城风雨就有那小慕大人一半的功劳,正带着陛下钦赐的禁军挨家挨户‘讨债’呢。”
“…………还真是他。”顾贞松开屠长清,若有所思地低声呢喃道。他垂下头没再言语,神色晦暗不明,让屠家父子看不明白他此刻的想法。
很快,屠广就熟练地把他的伤势清理干净重新上药包扎好了,顾贞挥了挥膀子松动了一下筋骨,拎起衣服就往身上套,还道:“诶、长清你啥时候回宫去?”
屠长清正在给他煎药:“大殿下的情况不太好,身边离不得人,宫里让我在宫门落锁前回去。”
“宫门落锁啊……”顾贞抬头看了看天色,道:“那还来得及吃个晚饭,走吧,吃饭去,吃饱了贞叔送你回宫。”
“啊?”屠长清一愣,道:“不用吧,宫里会有人来接……”
然而他还没说完就被顾贞打断了:“我也刚好有点事儿要进一趟宫,长清你待会把眼闭上当作啥也没瞅着就成,我自有安排。”
这话听着,似乎有些不对啊……
屠广当即就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妙:“你要做什么?可别把长清也搭进去!小心我与你拼命!”
顾贞回头看着他爷两一个警惕一个懵懂的样子,大咧咧一笑,眼中却是精光乍现:“嘎哈啊,我是那种人吗?我一大老爷们儿哪能拿一个孩子去挡刀啊——”
说着,嘿嘿嘿笑得特么阳光开朗、人畜无害。
“…………”屠家父子俩无语地看着他,不知为何,只觉得他这话越听越让人害怕。
…………希望顾贞(贞叔)说到做到,别折腾什么幺蛾子吧……
……
…………
然而,对顾贞的黑历史一无所知的屠家父子两,到底还是没防住这条特么会装孙子的大尾巴狼——
一个时辰后……
“驾!!得儿驾!!!!”
“站住!!快停下!!!!那是宫里的马车!!!抢夺宫中车马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啊啊!!!!”
屠长清目瞪口呆地紧紧抱着自己的小包裹,扒在窗口回头看那个被扒得只剩下一件里衣、原本应该是这马车车夫的宫人,只见那宫人崩溃地追在飞驰的马车后面,却没走几步就被远远地落在后面,没一会儿就见不着人影了!
而此刻在驾车的,竟然是强抢了那宫人的衣服、还夺取了宫中车马的顾贞顾大将军本人!!!
屠长清颤颤悠悠地缩回车厢里,抱着自己的包裹,满脸懵逼——
完了……这回他该得是被判个满门抄斩了…………
……还说什么让他‘把眼闭上当作啥也没瞅着就成’……
…………哪成了?!哪里成了??!!这是他装作没看见就可以混过去的吗??!!!
贞叔你个坑货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老顾一出场,这画风就开始野马脱缰了233333
慕美人的CP肥来啦!!我终于要写到感情互动戏了啊啊啊啊(太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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