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那边挪点……对,就这根, 系紧, 别让它乱晃。”
年轻的帝王捧着个白玉暖炉, 坐在主位上指挥这一群宫人上蹿下跳地……
挂白绫…………
“陛下……”洪成从外间进来,看到这架势一愣,赶忙凑到帝王身边去,拱手轻声道:“陛下, 这是……?”
“挂白绫啊。”唐艾伦目不转睛地盯着宫人们的动作, 随口回他一句, 神色特别淡定。
洪成:“……那为何挂两条?”
“…………”唐霸霸沉默了。
总不能跟他说一条给张明沁一条给他自己吧。
……
…………
是的,他还没放弃悬梁上吊这个念头。
你们的唐霸霸三度寻死不成功, 反而越挫越勇, 势必要在今晚把自己个儿吊到房梁上去!
于是, 唐霸霸顶着一张冷漠脸,淡定道:“不关你事。”
“!!!老奴知罪!!”洪成连忙垂下头连声告罪,年轻的帝王却不耐烦听这些, 给了他一个住嘴的眼神打住他战战兢兢的话语, 淡然道:
“打完了?足不足数?”
洪成连忙道:“陛下的旨意,老奴岂敢违悖,自是足足十下,一巴掌都没带少的。只是…………”
“嗯?”帝王抬了抬眼皮子, 给了他个直说的眼神。
洪成看了看那已经绑好的一左一右两条白绫,又看了看神色平淡无波澜的帝王,小心翼翼道:“只是那张家女忽有状况, 竟是晕在外头了。”
唐艾伦:“晕就晕了,泼一盆凉水把她喊起来就是了。”
洪成支支吾吾:“……她情况较为复杂,一盆凉水怕是不太合适。”
唐艾伦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两条即将完工的悬梁白绫,随口道:“那就去找医生,找朕作甚。”
“叫了,今日在这群芳园轮值的王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是……”洪成看帝王这个态度,脑门上汗都出来了。他上前一步,贴在帝王耳边轻声道:“说是有喜了。”
“有喜就有……哈???”刚想敷衍过去,唐艾伦猛地一激灵,这才反应过来:“她怀孕了???谁的??”
“………………”洪成都无语了。
还能是谁的?!!
“哦对,我的……”唐艾伦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个脱口而出的问题太蠢,想到她是‘闻九霄’的妃子,而他现在就是‘闻九霄’,所以,从血缘关系来讲,张明沁肚子里那个,应该就是‘他’的……
……
……………
哇……这种感觉…………
仿佛吃了一坨SHI……
年轻的帝王皱起眉头,难得一见地露出了个又纠结又恶心的表情。
原来他这个接盘侠不止接盘了三个大的,还接盘了一个小的——还没出生的那种!!
这个应该就是剧本里提到的那个四皇子了……
也是唯一一个在男主角掀翻‘闻九霄’的统治后还存活于世的孩子。
嗯?张明沁在剧本里是怎么个发展来着?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陛下……陛下?陛下!”
“!!!”
沉浸于自己思绪的帝王被老宦官唤醒,他侧头看了眼惴惴不安等在一旁的洪成,脑中飞快闪过数个念头——
…………看她的肚子,即使她已经怀孕,应该也只是个未成形的坯胎,说不定三个月都还没到。
留、还是不留……仅在他一念之间。
“…………”唐艾伦看了眼那已经绑好、随时可以把人吊上去的两条白绫,沉默了半晌,却发现——
这不是一个能在一念之间作出决定的事情。
那是一个正在期待新生的生命……
沉默良久,唐艾伦垂着头,烦躁道:“都出去,让朕一个人呆着。”
他需要点时间来思考,一个安静、无人的环境会让他思维更清晰。
洪成很有眼力见儿地赶忙拱手行礼,领着宫人们鱼贯而出,留下一句‘老奴就在门口守着,陛下您喊一声就是’便体贴地带上了门,只留帝王一人静静呆在室内。
眼前的景象随着门缝的闭合而尽数消失在眼前,洪成将宫人们驱散,独自一人站在门口,静静等待着。
对陛下来说,这该是道难题吧……
罪妃有孕,一般来说都是等孩子临盆,做去母留子处理的。但他的陛下似乎不这么想……
陛下看起来,并不想要张明沁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
……却也甚是犹豫。
洪成长叹一声,不得不佩服张明沁着女人的心机手段——连杀心确凿的帝王都能被她难住,别的不说,就凭着如今陛下将他们都赶出来自己静思,张明沁就至少已有六成的生机了。
哼,真是好算计啊,张家可是出了个好女儿。
洪成敛下双眸,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暗沉……
——
“小姐,院子都被禁军围起来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月柳从前面打探消息回来,神色焦急地对已经梳妆打扮好、整个人如同牡丹盛开般明艳动人的何婉柔轻声道。那特意来堵帝王行踪的何婉柔眉头一皱,心中懊恼:“这怎么办……竟然是禁军!若是宫人侍女还能用点手段打发了,但这禁军……”
“…………”主仆二人荣宠兴衰皆为共生,这月柳也着急不已,她想了想,扶住已经焦虑得有些呼吸急促的何婉柔,沉声道:“小姐别急,陛下迟早是要出来的,咱们就在这儿守着,陛下要出这群芳园就必定会经过此处,到时候奴婢出来截住陛下,小姐你按照咱们商量好的来就是了!”
“这里……”何婉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围。这里是一处凉亭,所有要进出群芳园的路都会在此处交叉,不管帝王走的是那条路,都会路过这里,说是个绝佳的位置也是没错的。
…………就是,风大了些,冷得慌……
为了邀宠,大冬天的,又是深夜,何婉柔只穿了一身轻薄飘逸的漂亮丝绸长裙,风一吹过确实是衣带飘飘罗裙翻滚好看的很,但就是……完全不保暖。
“好!咱们在这儿等着!”冷算什么!为了截住陛下,就是让她去跳澄湖她也不会犹豫!
“对,咱们就在这儿等着!”月柳也是满腔热血,一想到她即将为了主子、为了何家抛头颅洒热血,她心里竟是豁出去了般涌上来一阵豪气!
主仆二人紧紧交握着手,热血沸腾道:“为了华儿(姑娘)、为了何家!拼了!!”
冷风呼呼地吹,衣着单薄的二人挺直背脊立于凉亭中央,目光灼灼地瞪着那条即将被帝王经过的小路,简直像个烈士雕像似的,良久……
良久……
良久…………
……………………好冷啊……陛下你怎么还不来啊。
——
而帝王这边——
“留,君恩就会继续被那女人伤害……”
唐艾伦把一块精美的梅花糕捏在手心,眼神定定地看着那雪白软糯的糕点上用花瓣点缀的鲜红花纹……
“不留,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会没命……”
他手指稍稍用力,那脆弱的糕点就在他指尖粉碎开来,坠落在青色的瓷盘子上。
“………………”
啊,好烦啊。
他发现国库一贫如洗时都没现在这么烦。
唐艾伦头疼地按住跳个不停的太阳穴,长长叹息一声……
他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在他从小接受的教育里,终归都是以爱护幼崽、尊重生命为做人底线的。
在他的年代,很多人因为很多因素决定放弃孩子,有的是被强|暴导致怀孕、有的是年龄太小没有能力养活一个新生命、也有的纯粹是主观意识选择放弃……他一直都对这些事情保持客观态度,没有什么特别强的情绪,甚至还支持某些特定情况下的流产。
但当这事情发生在他身上时,他却发现……他好像没有这个权利去决定一个新生命的生死。
不管张明沁犯了多大的罪行,孩子是无辜的,但如果让这个孩子生下来,那就意味着闻君恩还要再被那个狠毒的女人精神摧残近一年…………以君恩现在这模样,能不能活过这一年都难说,更别提让这女人雪上加霜了。
唐艾伦很肯定,只要让张明沁活下来,类似今天这样的事情就必定会继续上演。直到她把君恩的价值压榨殆尽,耗干君恩最后一滴心血,这个疯狂的女人才会放过那孩子……
剧本里写的不就这样吗?大皇子正好死在四皇子降生后不久,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般,去得干脆利落,毫无拖沓。
…………现在回想起来,这一段还真是细思恐极。
于是,唐艾伦发现,他现在面临着一个选择题:
是保身体孱弱的老大,还是保尚未出生的老四。
“………………”唐霸霸神色空白地仰头看着天花板,心中郁闷不已。
生命这种东西,怎么能是选择题……
太麻烦了…………
麻烦到让人只想一死了之…………
…………
嗯?
一死了之?!
唐艾伦看着眼前那两条飘来飘去的白绫,脑中电光一闪,猛地想起来——
现在不就是最佳上吊时机吗?!!!
人都被他遣出去了,室内就他一个人,而且作案工具也早已备好,他只需要——
唐艾伦从椅子上弹起来,飞快小跑两步,搬来一张凳子精准地放在其中一条白绫之下,然后爬上凳子……他抬起手抓住了那条打好死结的白绫,用力拽了拽,确定很稳当。
“………………不管了,先醒来再说。”
话音刚落,年轻的帝王便把自己的脑袋套进了白绫,足见用力一蹬——
“碰!!”
……
????
“……陛下?”门口守着的洪成听到声响,小声问了句,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该不会是在发脾气?
洪成犹豫了一会儿,思虑再三,又开口朝里面道:“陛下,可是需要老奴做些什么?”
……
…………
还是没有回应。
洪成皱了皱眉头,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对:“陛下?陛下您没事吧?陛下??”
屋内依旧毫无回应。
…………不成,得进去看看。
洪成直觉里面不太对劲,便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探头向里面看去:“陛下,老奴这就进、咿——————!!!!!!”
他的视线中,那披头散发的年轻帝王赫然挂在了白绫之上,身子都还在晃荡——
洪成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瘫倒在地:
“来、来人啊啊————!!!!!!!”
“陛下悬梁了!!!!!!!!!!!”
——
“!!!!”不远处忽然起了好大一阵动静,还在寒风阵阵的凉亭里摆POSE等皇帝经过的何夫人主仆二人一激灵,连忙伸长脖子朝那边看去。
月柳:“那是张明沁院子的方向!小姐!陛下该是起驾了!快快准备好!陛下要来啦!”
“好!好我马上!”何婉柔也激动坏了,吹了一晚上冷风,可算是把陛下盼来了,她连忙把肩头的衣襟扯开些,让自己保持在一个最好看的模样,妖妖娆娆地依靠在亭柱边上,摆足了架势!
主仆二人满心期待地望着小路,幻想着那九五至尊的仪仗缓步走来,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似的……
面带微笑静静地等着、等着、等着……
一直等啊,等啊…………
……
…………
等着吧您嘞。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唐总贺喜唐总!终于悬梁成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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