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年轻的帝王披散着头发半靠在床榻上、一边飞快翻动手中的账本文书,一边皱着眉头碎碎念地点着数, 丝毫顾不上自己胸前绑着的绷带还隐隐透着血色, 神色严肃、完全忘我地投入工作中, 一副头可断血可流工作不能放的强势模样……
……纪宸予都快被他这过于敬业的皇帝陛下给愁秃了。
陛下啊,您有伤在身,还是歇歇吧……
当然,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没敢说出来——昨日夜里见帝王有要熬通宵的架势时他就已经劝过了。不仅没用, 还挨了帝王一眼刀子……
前些日子宣政殿上的‘归属宣言’还历历在目, 小纪总督只能难得怂怂地缩了缩脖子,再没敢多劝一句了。
“八十六、八十七……九十。”一本厚厚的账本被翻到了底, 唐艾伦拿起朱笔飞快在纸上记下数字, 然后又拿起了另外一本, 继续一边翻一边念叨着数数。
陛下又在写那些奇怪的符号了。
纪宸予刚才给帝王扑纸时好奇地瞥过一眼帝王写满了整张纸的‘字’,先不说陛下的字为何连刚开蒙的五岁孩童都尚且不如,就只说那纸上的众多‘符号’, 都是歪七扭八、奇怪的很, 纪宸予读书不少,却也从未见过这种据帝王本人说是叫做‘阿拉伯数字’的字体。
陛下懂的可真多!
身上挂着‘帝王私人归属物’的小纪总督,完全忽略了帝王的各种不合理举动,如是想到。
“……呜、……”一个小小的哼唧声从帝王床榻里侧传来, 小小的孩子裹着被子卷缩在唐艾伦身边,轻轻地发出软糯还带着些微奶气的小呼噜声……
“一百二十八、一百……”听到这阵响动,唐艾伦停下了数数, 伸出手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后背,直到这孩子不再呜咽,这才重新拿起账本继续点数。
那孩子在睡梦中蹭了蹭枕头,从被子里露出的小半张脸红扑扑,赫然是小太子的模样。小君泽昨日受了惊,夜里面翻来覆去也睡不好,天还没亮时就抱着枕头在嬷嬷的陪同下哭唧唧地找他爹来了,唐艾伦把他放在身边哄他睡着,睡着睡着也就一直睡到现在,帝王都下了早朝重新回床上躺着了小家伙都还没醒来。
…………是真把他吓着了。
唐艾伦敛下双眸看了眼在睡梦中还微微皱着眉头的小君泽,声音轻得近乎呢喃般响起:“……以后你还会经历更多比这还危险的事,好好学着吧,总有一天你得靠自己撑起这个庞大的国家。”
“…………呼……”睡梦中的小君泽并无反应,依旧睡得香甜。
看着他这幅脸蛋红扑扑的可爱模样,唐艾伦嘴角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他再次拉了拉被角把自家小太子盖好,便不再分心,回到了工作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太阳渐渐走向最高点、老百姓们开始准备午膳之前,唐艾伦终于高效率地搞定了记载着这段时间所有收上来的‘募捐’款项物件的账本,并且得出了结论——
“这仗,我们打得起。”
年轻的帝王脸色苍白甚至隐隐泛青,明显是重伤虚弱之相,但他的眼神却清明强势,丝毫没有伤患的样子。
纪宸予为他端了杯温温的蜜糖水,看着帝王略显疲惫的神色,心中虽觉不妥,但刚才帝王说出的那句话却让他鼓舞不已:“一直都是慕大人在统筹算账,臣只管按着单子执行,还不知道到底收上来多少呢……陛下,可是咱们的军资凑够了?”
“两国开战,军资这种东西,是永远不会够的。”唐艾伦喝了大半杯糖水,只觉得腹中温暖,脸上的疲惫也似乎淡了些:“不过却也多少有了点底子,比朕预期的要好些。若是你们能速战速决,不要拖长战线,那这笔钱应应急还是没问题的。”
纪宸予一听,喜不自胜:“陛下放心!臣等必定全力以赴、周密计划,绝不会拖泥带水,消耗这得来不易的军资的!”
“……一说这个你就乐。”唐艾伦看他一眼,眼神里隐约浮动着些许笑意,轻声嘱咐道:“小声点,君泽还睡着。”
“…………”纪宸予一愣,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眉眼带笑地弯起了嘴角,满身乐呵藏都藏不住。
跟个孩子似的……
唐艾伦好笑地看着他,压低声音道:“很快了,昨日夜里朕已然八百里加急传令西境军前往西北三郡支援守军,朝廷这边,今日早朝已经定下了出征的诸事安排,只等慕家那事儿了结,最快后日,咱们的大军就能从昱京启程了……说起来,慕长风到底来没来?”
因为顾忌着还在睡觉的小太子,纪宸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回道:“回禀陛下,苍翼军的探子们传来消息,慕家长子慕长风已经携同家人乘坐马车往这儿来了,算着时间,应该快到了。”
“快到了啊…………”唐艾伦伸手轻轻抚摸着小君泽漆黑柔软的发顶,嘴边微微勾起一抹笑来:
“……希望他能赶上菜市口的那场好戏吧…………”
菜市口……
纪宸予抬眼望向窗外,发现现在已然是接近正午时分了。
唐艾伦:“原本该是朕亲自去的,但朕现在这样,不方便路面……纪宸予,你替朕跑一趟吧。”
这跑一趟是跑什么事儿,唐艾伦虽然没有明说,但纪宸予却是心知肚明的。
小纪总督恭敬一抱拳,应道:“臣,遵旨。”
——
“嘿哟张家嫂子~都这时候了,还买菜去啊?”
“可不就是这个时候吗,听说菜市口那有人要杀头,我就去凑个热闹~”
“杀头?菜市口那儿好久没有人被公开杀头了,那人犯了啥事儿啊?”
“嗨,谁知道呢,朝廷要杀人你还能把人抢下来不给杀啊,走,一起看热闹去啊?”
“走呗,长长见识!我还没见过人被杀头呢!”
“诶哟那你得见见,老吓人了,刀起刀落,扑通一声,头就掉下来啦——”
“这么吓人,那你还看,哈哈哈——”
……
…………
一身清辉月华色文士袍、做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在儿子的搀扶下出了马车,刚刚在地上站稳,就从身边高声谈笑着路过的两名提着菜篮子的妇人口中听到了这么些对话。
慕长风抬头看了看日头,轻声道:“……就快到午时了。”
他们一家昨日早上从那几个乔装打扮的天诏府探子口中得知了霆哥儿的事,今日一早就雇了马车匆匆赶来了,刚进城,就遇到了这么些‘凑热闹’的百姓……慕长风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家大儿子真真是虎得没边儿了。
“…………”慕长风朝周围看了看,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布局、甚至连四周的店家都没怎么变过……唉,他还真是回到这个地方了。
他可真是有个‘好’儿子,直接搞一桩刺杀皇帝的大事来逼自己下决心归京……臭小子,就他那点小聪明,瞧,这不把自个儿玩上断头台了。
不还得他来救。
唉…………
“赶紧的吧,我可不想大白天儿的给自己儿子收尸。”苏念安牵着对热闹非凡的皇城好奇心十足的小女儿,皱着眉催促了丈夫一句。
听出了妻子语气中的急切,虽然心知霆哥儿作为引他出来的靶子,十有八|九是不会真被斩首,但他却不想妻子太过担心,便点点头,指了个方向温声道:“从这条街过去菜市口更近些,咱们走这边吧。”
于是,由慕长风领路,一家四口未作停留,快步踏上了前往菜市口的道路。
……
而前方不远处的菜市口,行刑台上已经跪了一个五花大绑、蒙着面的少年人。一旁的刽子手正在做开刀前的准备,浓烈的烈酒洒在砍刀刀刃上,让那精钢大刀在阳光下闪烁着阵阵历芒——
围观的百姓逐渐聚集,这里很快就会成为整个昱京最热闹的地方,鱼龙混杂之中,最是好浑水摸鱼、趁机起事端,但若是有贼人要挑今日生事……
玄铁轻甲、暗红武服,天诏府独有的银丝精绣火焰盘云纹跃然在衣上,那骑着高头大马,一人一刀横在行刑台面前的少年将军郎,赫然是那大名鼎鼎的天诏府总督——纪宸予。
…………若是有贼人,嗯,那他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午时,即将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张比较短小……嗯……就不计入还债的计数吧
是因为……今天比较忙(主要是丢人丢的比较大)
我上课时不小心撞翻了手机支架,然后我的直播课就变成了‘哈哈哈哈老师你的睡衣和我奶奶同款诶哈哈哈’……情况一顿混乱到我们年级主任都来我直播间围观……
我再也不敢穿睡衣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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