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跳频率从未像这般毫无章法地剧烈过……
它鼓动着、叫嚣着、嘶鸣着……
那种令他困惑的奇异酥麻感贯通四肢百骸,他过去十八年的人生并没有经历过能对他此时感受作出解释的事情……
纪宸予困惑极了。
背上的帝王明明身型消瘦轻盈, 以他的力气来说, 这点重量压根儿就不算什么。
但是……
“………是朕太重了?”
一阵温热的吐息从耳边划过, 给他原本已经红得滴血的耳垂再度染上灼热得烫手的新鲜热度,纪宸予不受控制地一激灵!差点手一松把背上的帝王丢地上去!
“没、没有的事!”小纪元帅死死压着嗓音试图控制自己喉咙里那阵不可自抑的颤抖,瞪大眼睛、神色紧绷极了:“陛下放心……臣背得动!”
小唐总挑起一边眉头,恹恹地趴在这看似身板不厚、实则力气不小的少年将军郎背上, 嘀咕道:“既然背得动, 那你走这么慢作甚……要把朕这幅没用的鬼样子游街示众还是怎的?”
“??!不是的!臣并非此意!”情绪低落的帝王这话一说出口, 原本还一颗年轻的小心肝止不住扑通扑通小鹿乱撞的纪宸予立马一窒、急忙分辨道:“陛下切莫自贬!您龙威之盛,令满朝文武甘心臣服, 何来的‘没用’这般说法了!”
少年将军郎这话说得真情实感, 那急切的语气仿佛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都掏出来、放在帝王面前辨个清楚, 即使趴在他背上看不见他的表情,唐艾伦却是可以想象得到,他这位年轻的小将军此时应是满脸的护主心切且神色极为诚恳了……
……比说他自己没用还要着急上火。
“…………”唐艾伦浑身虚软无力趴在他背上, 虽是没回话, 但脸上的神色却是松快了些,连眉间那股子郁闷也似乎随着纪宸予这般话语而渐渐消散了许多……
帝王疲懒地半敛着眸子,唇角的线条渐渐上挑,竟是露出个少见的浅笑来。
……特别是当他感受到纪宸予的脚步明显加快却又不带半点颠簸时, 他唇边的笑意根本无法抑制,竟逐步成了一个明显的笑容弧度……
这小子,是真的把他放心上了。
夜色下, 生怕帝王再瞎想的纪宸予只顾着在不会颠簸的前提下尽量加快脚步往御驾走,根本没有注意到背上的帝王此时唇角那道堪称愉悦的笑意,而伏在纪宸予背上的帝王,也完美错过了小纪元帅脸上那阵借着夜色掩饰下仿若滴血般的红晕……
……虽是不觉、又或是困惑,但不可否认的是,月夜之下第一次这般肢体紧贴的二人之间,的确是有了点什么不可言说的奇妙气氛,开始在各自的心田深处,渐渐萌芽。
犹如雾气弥漫的荷塘里第一支破水而出的小荷尖角,只需要些许阳光和微风,就能越长越高、越来越茁壮。直到它舒展开叶面、身边长出无数同样的枝条……
即时,花苞初结,莲蓬未显,只待花期到来,他们二人心间那片尚且只有空白和迷雾的心田深处,便能彻底展露出鲜嫩欲滴的绝美之姿。
……
未来的世界会如何变幻无人知晓,以后的事情会怎么发展也难以言说,只立足当下的话,内里早已换了人的年轻帝王和尚且还是个少年郎的小纪元帅都无法忽视某个即将被揭到明面上的事实——
陛下/纪宸予,是不一样的。
虽然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完全是感情场新手的二人都说不上来,但已然察觉到了这个‘不一样’,又何尝不是一种进步?
毕竟,所有的缘分,不论是惊鸿一瞥、还是日久生情,归根结底……
就只是因为对方对于自己来说,有着这么一份独一无二的不一样罢了。
……
感受着身下这阵从少年将军郎身上源源不断冒出来的热乎气,唐艾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与纪宸予贴得更近了。
“……”小纪元帅似乎僵硬了一瞬,但在被帝王察觉出来之前又很快把这阵因为帝王的小动作而引发的轻颤压了下去,继续迈步向前走,板着脸强装若无其事。
等将来打完了仗,一定得给这小子找门好亲事。
运动过度后的疲惫席卷而来,趴在纪宸予背上被这他身上那阵温热的体温蒸得有些昏昏欲睡的唐艾伦,迷迷糊糊地这般想着……
……
亲事???
…………好叭,希望唐总将来还能这样想叭。
——
“…………这小子,手脚是真的快啊。”
刚巡防回来、站在御驾不远处的顾贞亲眼看着自家兄弟把那芯子早已换了个人的年轻帝王背回来的场景,对那二人之间虽不明显却也不隐晦的微妙气氛皱起了眉头,心中思绪翻涌,心情越来越沉……
老三年纪尚小,恐有难以分辨崇敬和情爱二者区别的风险。
如今他与皇帝这般亲近……一旦他将二者混淆,怕是真要坏事……
而且那‘唐先生’到底怎么是回事?若是无意,就别露出半点端倪来啊,他这般反应……
而就在顾贞这边心里琢磨个不停的时候,御驾那边,帝王登车时一没留神脚下打滑、差点整个人头朝下栽地上去!纪宸予立马伸手接住那从车驾上坠落的帝王,并且为了避免帝王受伤,他只得顺着力道旋身一揽,将意外坠车的帝王整个儿搂在了怀里!
顾贞还没来得及被‘帝王坠车’这个危险动作吓一跳,就立马被那两人此时的暧昧姿势哽住了嗓子眼——这不过眨眼的功夫,才刚刚分开的两人咋就又贴一起去了!!
你俩有完没完还?!!
“…………干。”顾贞抽抽嘴角,憋了老半天,最终只憋出了这么一个感叹词……
就这架势!他两要是明天对外宣布结为契兄弟他老顾都信啊!!
那他还担心个屁,不出意外的话,老纪家大房这一支是靠不住了。
……传承香火可真得落在翎哥儿身上了?
顾贞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不远处那阵动静,只觉得自家老弟看那皇帝的眼神当真是……不可救药的直白啊。
…………
得,完犊子。
——
营地这边的微妙情愫依旧是小范围里部分人不言而喻的隐秘之事,而在西北前线上,身负重担的守军将士们可就没这般清闲的好心情了。
黑云压境、城门紧闭,在此次国战最前线的几个城池之一的鹿城里,四处都是无法被减缓、无法被压制的紧张气氛。随着战事的进一步热化,鹿城已经全面封城,来不及离去的百姓们和誓死守城的将士们一起被困在高耸宏伟的城墙之中,承受着那日益上涨的压力——
“军师!城中所有的存粮皆已清点完毕——”
做副将打扮的中年将领火急火燎地举着一本薄薄地账本推门进来,他那毫不压制的大嗓门这么一吼,整个议事厅里正围着沙盘商议对策的文臣武将们纷纷停了动作,转过头来看他。
而那被众人簇拥在当中、被唤作‘军师’且作文官打扮的中年男子却是头也不抬,只是皱着眉头继续盯着手下的沙盘,沉声道:“嚷嚷什么,生怕人听不到是吧,你怎么不去城墙上喊……拿来吧。”
那副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却也不敢耽误,连忙挤进人群里走到周之昂身边,把手里那份账本递给了他,压着嗓子道:“真的就这些了,末将带人已是搜了第四轮,除去百姓们手里仅剩的那点糊口粮食,府衙、商家、富户、有功名在身的门庭,都已经搜了个遍,再是没有多的了。”
“……”周之昂没有说话,只是接过那本薄得令人心寒的账本径自翻开阅览,不过翻了几页的功夫,他就重新合了起来,随手丢回给了那副将,还淡淡道:“继续搜,这次单单搜那些只交了不足200石粮食的商户,没把他们再刮出800石来,你别回来见我。”
“多少?8、800?那些孙子还藏了这么多?!!”那副将连忙接住账本,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还带着显而易见的被愚弄了的懊恼——显然他对自家军师的话是深信不疑的,压根儿就没考虑是不是周之昂说错了,心中已然认定了就是那群大敌当前还想着发国难财的无良商家私藏了粮草!
周之昂拿起推杆把沙盘上一个深青色、画着天诏府火焰盘云纹的小旗子推到一个角落里,沉着道:“何止800石……不过收麦子也不能一波全割完,反正已经封城了,他们手里的屯粮也运不出去,给他们留口气,等危急时刻再去割一波,你信不信还能割出全军上下小半个月的粮草来。”
“艹!这么黑!”那副将虎目瞪大,立马就爆粗了:“马的!那群孙子还是大昱子民吗?!这都什么时候了,为这么点钱是连命都不要啊!”
“老付你别在这儿嚷嚷了,赶紧该干嘛干嘛去,莫在这儿瞎捣乱。”边上一位做二等虎啸将军打扮的将领不耐烦地推了推他,出声赶他走。
“好了好了,付将军你快去忙吧,咱们这儿也正乱着呢,别扰了军师的正事儿。”另一位文官出声调和了一句,比起武将的粗旷直接,他说出来的话就温和多了,那付姓将领应了声,回头朝周之昂抱拳一礼自道告退,便赶忙儿脚步匆匆地走出去了——
马勒戈壁的!大敌当前还想发国难财!看他不把那□□商刮一层皮下来!
随着那副将的离去,议事厅里重新回到了刚才那阵紧张而凝重的气氛中去,顾贞回京后,留在鹿城的天诏府守军皆以身为文机阁一等军师的周之昂为首,文臣武将们围着沙盘讨论个不休,反倒是居于首位的周之昂神色严肃沉稳、极少有话语。
……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情况越是复杂困难,这位向来以‘大谋’闻名的周军师就越是沉默少话。
敌国大军不日即将抵达鹿城边境线,城内守备力量只能堪堪顶住现在这般小批量、高密度的骚扰战,一旦西狄大军集结完毕,他手里只有不足一万人……能顶多久?
还有粮草问题也是迫在眉睫。
……
一桩桩一件件,周之昂行军多年,曾经也是打的周围各国嗷嗷叫、被敌国开价百万两白银悬赏头颅的文机阁顶梁柱之一,如今面对这般困境,也感受到了压在肩上那阵沉甸甸的压力……
无论如何,都要在支援赶到之前顶住。
昱国的第一道防线不能在他手里失守!
周之昂收在袖中的双手逐渐紧握成拳,默默抿紧了唇线——
鹿城,不能破。
不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老顾快愁秃鹅鹅鹅鹅鹅鹅——
要上战场啦!唐霸霸冲鸭————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