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城门封了。”一身劲装打扮的‘车夫’驱车在紧闭的城门不远处停住, 轻声朝车厢里面说了声。
“……他们手脚倒是快。”随着那阵柔和如少女般的嗓音响起, 一只纤细娇嫩的玉手撩开车帘, 从车厢里逐渐显露出其主人的身形……
青色车帘之后,赫然是一个小腹微微凸起、已然显怀的带孕妇人——比茫茫大军快一步到达边境的,不是从全国各地紧急征收、快马加鞭而来的军资粮草,而是那个从皇宫中消失了踪迹的大皇子生母、顶着‘张明沁’的身份在帝王身边生活多年的美貌女子。
在官方宣布她是冒牌货之前她依旧还是‘张明沁’, 更何况她现在还有孕在身, 怀的更是金尊玉贵的龙种……张明沁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那宏伟却紧闭的城门, 下意识地轻轻抚摸着已然显怀的孕肚,想了一会儿, 淡淡道:“就在城外给他发信号吧, 区区一扇城门, 是关不住那厮的。”
“属下遵命。”那黑衣劲装男子应了声,便翻身下了车,径自忙活去了。
张明沁坐在车上, 抬眼看着那高挂在城门之上篆书雕刻的‘鹿城’二字黑木大牌匾, 目光扫过空无一人、只有天诏府的火焰盘云纹军旗和‘昱’字国旗在城墙上迎风飘荡的城墙,心中若有所思……
太安静了。
就算是整个鹿城都封城闭守,但连城墙上的守城官兵也不见踪影、连个哨兵都没看见。更何况鹿城作为大昱边塞地区最大的一个行商贸易城池,平日里即使隔着城墙也能听到城内那阵直冲天际、热闹非凡的买卖声, 但今日却……半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四周是一种奇怪的死静,张明沁侧耳去听,只能听到周围烈风刮过枯黄的残枝败叶、卷起地上细碎沙土的声音……
不对劲……
张明沁皱起眉头, 细嫩的手掌无意识间握紧了衣袖。不管是脑子里激烈冲击脑神经的危机感还是周围这般反常的状态,都让她觉得浑身不对劲,仿佛风暴将至、但她却毫不不知情……
就在她沉着脸冥思苦想的这阵档口,消失了一小会儿的黑衣男子再度无声无息地出现,恭敬地垂着头向她低声道:“主子,信号已经发出去了,我们……”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BIU——嘭!!!!”
忽然,一道象征着异常情况的艳红色信号烟花划破长空、直冲天际!在燃尽最后一点冲力后在半空中轰然炸开!赤红色的火焰样式是天诏府特有的花样,红滚滚的一大片犹如轰鸣的巨雷赫然砸下,染红了阴沉沉的天空,也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张明沁!
“不好!”张明沁瞳孔猛然缩小,立马朝那黑衣男子下令道:“走!!掉头!!!立刻掉头!!!”
“这……”那黑衣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刚想追问一句,张明沁就已经一甩车帘、掉头钻进了车厢——
张明沁的声音难得染上些许厉色,低吼道:“打起来了!!那个烟花就是敌军攻城的信号!!!愣着作甚,快掉头!!”
“!!!!”黑衣男子也是一惊,当下立刻做出反应,缰绳一牵调转马头,然后狠狠地挥动马鞭、驱动马儿奔跑起来:“主子坐稳了……驾!!”
那拉车的马儿吃痛嘶鸣一声,立马迈开腿疯狂奔跑起来!整个车厢猛地向前一冲,车厢里的张明沁即使早有准备却还是晃了一下、差点撞上车窗。
马车原地掉头飞快奔跑离去,把身后的鹿城越甩越远,但那阵犹如翻山倒海般拔地而起的攻城轰鸣声却越来越响!即使他们玩命似的飞奔逃离,但身后那阵冲阵的军号声、破城木撞击城门的轰响声、登云梯架上城墙和刀剑乱舞的嘈杂声却似乎越来越近,攻城恶战的滔天巨势冲天直上!几乎将他们湮没——
西狄的队伍怎么会集结得如此之快!
为了脱离战场而一路狂奔的马车上,张明沁不顾车马颠簸,掀开帘子探头出来看向身后那已经变成了战场、正被重重敌军包裹得密不透风、人海茫茫疯狂攻城的鹿城,目光逐渐暗沉……
西狄……
“……说不定会是把很好用的刀呢。”
呼啸而过的冷风吹散了她细微得几乎不可闻的呢喃自语,张明沁冷眼看着那仿佛正被逐渐吞噬的高耸城墙,眼中的暗色逐渐沉淀、越沉越诡谲、令人无法看透……
若是思无邪那货靠不住,她也不妨试试别的法子。
或者说,另一种方式……
——
青色帐子的马车溜的飞快,被他们抛在身后的鹿城,却正是一片水深火热!
西狄大军集结压境,于大昱过境的西北三郡周围发动攻城战。而西北三郡的三座边城,成县、鹿城和啸岭郡就是第一道直面西狄攻势的屏障,这三座城池皆由被慕云起暗中运筹、从种田大军中分调出来的三路天诏府精英军士们驻守,其中,又以第一个被攻击、也是位置最为关键的鹿城守军最为强势——
“军师!热滚滚的油来了!!”
顶着乱箭齐射和投石机等大型攻城器械的狂轰乱炸,虽是精兵却苦于装备简陋的天诏府将士们并不慌张,一名武将领着自己的兵抬着一连串的陶罐子登上城墙,朝那一身文官服饰傲然屹立于阵前一线、乱箭飞石蹭着他的鬓角飞过都不曾眨一下眼皮子的中年男子喊道。
一道利剑飞上城墙、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瞄准、直直地向他飞去,眼看着就要射中文官男子的面门——
“啪啦!!”
一张精铁铸造、刻有饕餮凶兽纹的盾牌忽然出现,精准地挡下了那支闪着蓝光、显然是淬了毒的利剑!
盾牌下出现了一张年轻的面孔,那是周之昂身边的守卫队中武艺最强的小队长,同时也是他这般有底气站在城墙前线的可靠保障。
对于这般堪称凶险的情况,周之昂面不改色,只是朗声朝那带来了热油的武将喝道:“都给我摆上!”
“是!!”那武将轰然应声,立刻就带着自己的那些油罐子上了城墙边,把冒着白烟的滚油罐子放上了城砖——
眼看着一切准备就绪,周之昂眉头一皱,沉声下令:
“全军后退!倒热油!”
来自最高指挥官的一声令下,还在与敌军兵刃交战、想方设法破坏登云梯的天诏府将士们立马麻溜儿地退出战斗,不管打得多胶着,一听‘热油’二字都跟听到阎王爷驾到似的!跑得那叫一个飞快!
被丢在原地的西狄军士都愣了,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们面前的城墙就已经空的差不多,守城的天诏府将士们连伤残跑不动的都被同伴连拖带拽拖到了后方,只是隔着一条楚汉交界河似的瞪着他们……
这是什么招式??
而就在敌军还在懵逼的短暂片刻,城楼最顶端,倒油的将士们已经把热气腾腾的滚油倒入了那生铁打造、早已先用炭火烧得滚烫的沟槽之中。滚油沿着沟槽一路往下流,越过重重机关,最终汇入了藏在城墙里的一个大型风轮……
周之昂神色肃穆而沉稳,他敛下眸子,说出口的话是十足的杀气重重:
“驱动风轮,倒入炭火……天女散花。”
命令一出口,传令兵们立刻高声传唱:“天女散花咯!!”
“天女散花咯!!!”
“天女散花咯!!!”
一个又一个的传令兵高声传唱着这样令人困惑的词汇,西狄的士兵们满头雾水,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就只听——
“吱——”
一阵机关开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西狄士兵纷纷抬头看去……
城墙最高处,赫然升起了一个长得像水轮车的巨大机关,而与递水的水轮车不一样,从一些管子里流出来、一直流到风轮车翼上的,却是……
“!!!是油啊!!!”
“还有火炭!!”
“不好!!!昱国人使诈——快撤!!!!”
刚看清那冉冉流下、混杂着火红颗粒块状物的液体是个什么,敌军就已经大惊失色!丢盔弃甲拔腿就跑了!!人群一阵推挤踩踏,许多人只得凄惨地被同伴从城墙边上挤出去,直直坠落——
周之昂:“全军隐蔽!散!!!”
而他们再快,也快不过那收到命令、上百人同时驱动机关让那沾满了滚油和炭火的机关风轮转动起来的机翼。
风车机翼飞快转动,离心力带动滚油和炭火成放射状向四周为飞溅!当真是犹如天女散花般将那滚烫灼热的热油和炭火颗粒朝如潮水般撤退的敌军射去!滚油一沾到人就立即将皮肤烧融烫化,炭火更甚,早有准备的天诏府将士们已经纷纷找好遮挡物躲藏,但依旧有大量不明状态在军令下源源不断冲上城墙的西狄军士们登上城墙,悲催至极地直面承受了这般滚油四溅的凶残攻势!
一时之间,整个战场都弥漫着敌军的哭喊哀鸣和阵阵烤肉的香气……西狄士气大损,战场之上,遍地都是被滚油和炭火烧得满地打滚的人们。
……奇门机关术,这正是天诏府文机阁的一等军师周之昂的师门绝活儿,也是在大昱打天下时最让周围各国恨的牙痒痒的一项秘技,各国可没少在这份儿上吃亏。就单说西狄,就曾经把针对周之昂的悬赏金额翻了个番,还是生死不限的那种。
……
但这终究只是一时之计。
周之昂在护卫队的重重保护下站在城楼上俯瞰整个堪称哀嚎遍野的战场,肃穆的神色逐渐苍白……
今日上阵的敌军人数远远超出他的预计,更别提西狄后面还有正源源不断赶来的后援军队。
…………失算了。
“……”周之昂思虑再三,重新抬起头时,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他们撑不了太久的。
想通了这一点,他立马掉头走到案桌边上,飞快提笔写下一张纸条,又招来一位苍翼军的飞翼传令兵,对他沉声叮嘱道:“你跑一趟,不计代价,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
周之昂将手中的纸条折好,交到那飞翼传令兵手里,压低声音小声道:“……送到少主手里,亲自给他,他自会做出判断。”
那飞翼传令兵是苍翼军里的特殊编队,千里传信最为靠谱迅速,整个天诏府倾尽心力也不过堪堪培养出十人。
“是!”他收好纸条,不多说半个字,当即领命而去。
周之昂沉默地注视着那传令兵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城楼转角,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影子,视线这才重新回到了战场上。
这么一会儿功夫,西狄士兵们已经回过味来了,已有敌军将领带着敢死队攀登城楼,试图破坏大风轮机关。周之昂皱了皱眉,立刻迈开脚步,回到了战场一线——
就算他们撑不久,也绝不会让西狄这手下败将在第一场对攻就将他们拿下!!
大昱不要面子!他周之昂还要呢!!!
面白无须的中年军师长腿一跨,一脚踩上城墙的围壁,朝顶楼还在驱动机关的将士们放声大喊:
“停了风轮!!收回滚油!!弃了机关吧都下来——”
机关只能用一次,刀剑才是永恒的战场主角!
战场之上,当计谋已经发挥不了作用时,剩下的,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周之昂随手捡起一把刀高高举起直指天空,怒吼道:
“都给老子提起兵器!干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好喜欢写打仗啊……
陛下来了打仗更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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