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狄国,国都西京, 皇宫之中——
“什么?!昱国那废物皇帝亲自领先锋军奔赴鹿城了?!!”
卡擦一声脆响, 锋利的素银篆花剪子在其主人的力道下猛地将那脆弱的花枝剪作两半, 好端端一枝富贵牡丹就这样被剪成了残花败柳。
那双白皙平滑、骨节还尚且稚嫩的手把毁了这支富贵牡丹的银剪子随手一丢,气急败坏地转过身,露出了一张年轻、却盈满怒气的秀气面孔:“搞个锤子哦!消息怎么才传回来!肖明山那瓜批勒?朕要见他!”
身量不高、面容稚嫩的少年人一身金黄色铺龙纹的帝王蟒袍,头戴九龙垂珠金冠, 虽是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 竟已然登基称帝, 赫然正是那西狄国的一国之君,名为肖滕鲤的少年国主。
……国主陛下都气得彪方言了。
前来报信的官员跪在地上死死低着头, 用尽全力保持住自己的中原官话口音不要被自家陛下带跑, 战战兢兢道:“启禀陛下, 千里侯受困昱国境内未能归来,这消息还是靠其麾下探子带回……”
“还被困住了?!”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露了口音,向来都自立是中原正统、尊崇中原官话的小国主连忙把方言口音隐去, 一口流利的官话脱口而出:“前线如何了?士气是否受到影响?”
官员:“据传回来的消息, 目前局势对我国大好,那鹿城已是强弩之末,再围个两三天,该就能有结果了。但是……”
“但若对面儿的皇帝当真亲自上阵, 天诏府那群恶狗怕是更不可阻挡,这城池还能不能破,也就不一定了……”小国主皱着眉头捏着那朵被剪坏了的牡丹反复转动, 语气烦躁地接上下半句。
那官员见国主心里门儿清,自是乐得不用多说,毕竟多说多错,他们国主这阴晴不定的脾气,实在是难以捉摸,一不小心若有失言,怕是会横尸当场啊……
那少年国主也不管他,径自沉默了一会儿,那秀气似女孩儿的精致小脸蛋儿上阴云密布,实在是没什么好脸色。
沉吟半晌,肖滕鲤不辨喜怒地哼了一声,道:“让他们手脚快点儿,都要过年了连一座城都还没攻下,朕当时可是放话要在年关前杀入昱国国都来着……”
话音未落,少年国主原本还算平静的语气立马就原地一转,恶狠狠道:“好马好鞍、饱饭足粮、兵器更是从昱国抓过来的曾在天诏府供职的炼器师监造……朕给他们此等优越军资,可不是让他们在外面丢朕的脸面的!”
“………………”那官员死死把头抵在地上,根本不敢吱声,生怕糟了迁怒。
手中的牡丹花早已被蹂|躏得不像样子,少年国主无趣地将其丢弃在地,毫不留情地踩过它,往内间走去,头也不回道:“摧他们发起强攻,别以为朕不知道肖明立那鬼德行,每天吃饱喝足就懒惰懈怠,告诉他,在昱国皇帝到达前线之前若是没能拿下鹿城,就把他自己的脑袋送回西京来。”
“!!!”小国主一句话说的轻飘飘,但深知他这句话绝非玩笑威胁之意、而是真就是字面上那个意思的官员立马就吓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都僵硬了。
如今在前线领军攻打鹿城的肖明立将军可是国主陛下的亲叔叔啊!这 ……说杀就……
“朕的话你是没听见吗?”
还没等他心中那点思绪转完,没等到回声的少年国主便微微回头撇了他一眼,锋利的视线犹如利刃般尖锐冰寒,让那官员不受控制地打个寒战,连忙匍匐在地高声回到:“是、是!臣谨尊陛下旨意!这就去传信!!”
然后是一秒都不敢多待,连滚带爬地起身倒退着走出了这座无时无刻不让他的脑神经疯狂悲鸣的宫殿,急匆匆传信去了。
“…………”少年国主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双眸逐渐暗沉下来……
“………闻九霄…你这废物竟还敢带先锋队了,倒是朕小看了你。”
阴影遮住了他小半张脸,让他此刻的神色分外晦暗不明。
御驾亲征啊……
——
来自国主的命令被西狄的传令机构以最快的速度发往了前线,不过一日功夫,强壮的白头鹰信使就已经带着信件赶到了西狄驻扎在距离鹿城不过一里地的大军营地之中。
而此时,西狄的营地却在经历着一场猝不及防的倾盆大雨——
“将军!!粮草都被淋湿叻——这是老天爷要我们煮稀饭饭来吃的意思嘛!”
“将军!!我们的栅栏被冲垮咯!”
“将军!!边上那条河涨水了撒!东边儿的帐篷都被冲走叻!”
“将军!!好多兄die都着凉了!我们的药不够啦!”
“将军——”
大雨哗啦啦地倾倒而下,就像是天空被捅了个窟窿般,豆大的雨点砸在盔甲上发出响亮的铛铛声,若是没有穿盔甲的低等士兵,那雨点砸在身上简直像是被弹弓射出的小石子般疼痛!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瓢盆大雨就已经引来了涨潮的河水,西狄士兵们前脚刚把粮草搬到地势较高的西边儿,他们屁股后面的东边儿营地就被冲了个七零八落。
“……他仙人板板。”一名虎背熊腰、身高八尺有余的大汉抹了把湿淋淋的脑袋,竟是莫名其妙地从头毛里扒拉出来一条活奔乱跳的小鱼:“这雨落的邪乎哈,莫非是谁把龙王爷请来了,怎么嘚下雨还下鱼啊?”
一副将打扮的将领急匆匆跑过来,开口就喊:“将军!!北边儿——”
“晓得啦撒!什么狗儿麻糖(乱七八糟)的事都喊得毛焦火辣嘚,喊我有爪子用嘛,我还能把这雨给塞回去叻?”那大汉歪着头倒了倒耳朵里的水,随口道:“还有爪子事嘛,老天爷赏的排头别来烦我塞……给我搞个干的帕帕儿来,冷死老子了。”
那副将火急火燎地走过来,急得原地团团转:“将军!我说真的北边儿——”
“还有别的事没得!”那大汉根本不耐烦听,副将还没说完就打断了他:“你说你说,你们说一大堆,老子就说要个干帕帕儿都没人听!啷个回事啊!”
这么一句抱怨出来,那大汉竟露出了些许凶相,吓得那副将一愣,只得诺诺地闭了嘴,想了一想,又赶忙道:“的确是还有事,我听说国都来信了!好像是陛下的——”
“报——”可怜的副将从头到尾就没有一次能把一句话说明白的,他刚要说到重点,帐篷外又冲进来一个人,把他给打断了。
那副将悻悻闭了嘴,行了个礼就出去了。后面进来的那个传令兵肩上还停着一只淋了满身雨的白头大鹰,可怜的信使跨越千里而来,一路上都挺太平的,一进了西狄营地这片儿就被淋成了落汤鸡,这会儿正埋着头理自己的羽毛,谁也不搭理。
“爪子事嘛,快嗦塞!”那大汉在四周转了一圈没找到干帕子,便烦躁地拽起床单来擦脸了,说话的语气随着这越下越大的雨而逐渐焦躁。
那传令兵是个识相的,多的不敢说,直接取了那送信鹰带来的信件递了上去:“将军,陛下的口谕送来了。”
“……拿来。”那大汉、也就是统领这西狄先锋大军的西狄皇族、少年国主的亲叔叔肖明立眉头一皱,直觉要坏事。他接过纸条展开一看,刚没看到两眼,就眼前一黑只想昏过去——
“我外侄是要我这条老命嘛?!攻下鹿城啷个子这么易得哦!”肖明立哀嚎出声,只觉得满脑子官司理都理不清——按照他们定下的方案,对付擅长守城战、又精通机关之术的周之昂,最好的办法就是围堵锁城,把他们慢慢熬死方为上策。没成想他这皇帝侄子一道口谕压下来,让他要么两三天就把城破了,要么就把脑袋卸下来送回去,这可不就让他们这么些日子来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虽然他们也就偶尔攻攻城、把鹿城围了不让里面的人出去,其他大部分时候都在养精蓄锐(吃饭扯皮),但好歹都这么多天眼看着就要把鹿城里面的人给熬垮了,这怎么说变就变啊?
………………小国主当真没判断错,他这个叔叔,还真就是个水没淹到嗓子眼儿就不会挪挪自己的懒屁股的疲懒性子。
肖明立唉声叹气、捶胸顿足,在帐篷里转来转去好几圈后,还是没能琢磨出个所以然来,烦躁得嗷嗷吼:“净添乱的哈娃儿!攻城这事情哪有他说得这么简单撒!两三天就攻破有周之昂和天诏府的鹿城,还不如指望老天爷下一刻就收了这落大雨的神通!”
这话刚说出来,肖明立还没来得及开始第二轮摩地板的原地转圈运动,帐篷外铛铛铛的雨点声却在渐渐变小,不过眨眼片刻,竟然是一点雨声都听不见了!
……爪子?雨停了??
“……???”
传令兵和肖明立互相对视一眼,立刻抬脚冲了出去——
军帐之外,整个营地都饱受刚才那阵倾盆大雨的摧残,军帐歪七扭八地支棱着,地面泥泞不堪,甚至还有许多鲜活的鱼虾在湿漉漉的泥水坑中摆动……
雨停了!!!
真的停了!!!!
“…………”肖明立目瞪口呆地看着瞬间就已是晴空万里的天空,停顿良久,这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来:
“老天爷这是个什么意思……是说两三天攻破鹿城不再是梦想???”
……
…………
这难道,就是天意?!
“!!!!!”肖明立一激灵,顿觉茅塞顿开!!他一拍脑袋,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大声吆喝道:“全军集合!!!集合!!!快点撒!!!!”
主将忽然兴奋得跟疯了似的要全员集合,所有人都茫然地看着他,颇为不知所措。
但肖明立却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一把将国主的信件塞回传令兵手里,兹啦一声猛然抽出腰间的长刀指向天空,特么激动大吼道:
“兄弟们!!我们攻城去!!带上你们的家伙,我们去搞次大的!!!”
“今天!!我们就把鹿城拿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叮叮~~你的小国主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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