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有了第一声炸雷之后, 响亮的雷声开始接二连三响起, 树林里已经是最不安全的地方了, 肖明山半跪在地上双手举起以示合作,眼睛却是不安分地在周围扫来扫去。
好得很嘛, 陈琦这龟儿子竟然带了这么多人来。
陈琦“把人押到树林外面去,雷雨将至,不要在树林之中久留。”
如果说上次他们两之间还算有些私情在里面搅和, 那陈琦这回就真的是一点情面都没给他留了。看似瘦弱的白衣书生实则手劲儿大的很,一手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一手只是稍稍用力就把他的手臂崴到了背后、再用力一提, 足足高出陈琦一个半头的壮汉肖明山就这样被拎了起来。
已经把潜藏的西狄暗探们抓了出来的天诏府将士们轰然应是,立刻抓了人就往树林外面拖,陈琦逮着肖明山站在开阔的道路上,看着那些藏在各种奇怪地方的探子们被自己的属下挨个儿抓出来, 推到大路上反手跪倒、脖子上架着刀, 神色依旧平静无波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并无波动。
“将军, 两位殿下找到了, 就在马车里, 洪公公和小屠大夫也在里面。”有一将士前来汇报, 还指出了那辆载着皇子皇女们的马车所在之处
山林之中, 一座简朴的马车被隐匿在树丛和蔓藤之后,只是隐约出现了那拉车的灰色马匹毛发油亮的大半个脑袋。车上门锁早已被将士们暴力破坏, 随军而来的一个苍翼军将士略通医术, 正在车里面检查昏迷不醒的四个人质的情况。
一直在装晕的小屠大夫留意外面的情况已经很久了, 到了这一茬,他本想立刻醒来欢呼几声救兵终于来了,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保持了昏迷的现状。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醒过来也不迟
对此时境况深感不安的屠长清默默握紧了闻君恩的手,在那个前来检查他情况的将士摸到他脉门时,尽力控制自己放缓脉搏、控制心跳,呈现出依旧在昏迷的假象。
他顺利混过去了。
“情况如何”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车厢门口传来,屠长清隐约间辨认那个声音似乎是他陈叔的声音。
啊,追上来的是陈叔啊
太好了。
然而,就在得知熟悉的叔叔亲自来救的小屠大夫刚要松一口气时,天象却忽然大变
“轰隆噼里”
一道耀眼的雷光直直地劈下来只差分毫就要击中那站在车前的陈琦和被陈琦押着的肖明山屠长清吓得一激灵,刚要起身的动作又倒了回去,紧紧握住还在昏睡的大皇子的手,不敢动弹半分
而这一道雷虽劈得蹊跷、却给了受制于人的肖明山和西狄暗探们一个绝佳的翻身机会天诏府的将士们、包括陈琦在内只是瞬息间的松懈,那些个训练有素的探子们就已经借此机会挣脱了大半不过片刻,两拨人马就从一方压倒性的优势逆转成了双方势均力敌的混战现场
而打得最凶的,就是马车门口的两方主将了
“陈琦你爬开”肖明山一个俯身翻滚拿到了自己那把落在不远处的长刀,反手就格挡住了陈琦这直奔他死穴而来的一剑,用力震开且试图脱身而去
陈琦面色黑沉,半句话都不说,只是招招凌厉地向他攻去,直指要害毫不留情肖明山毕竟后发制人,应战起来失了先机,竟觉得有些难以招架
陈琦在精英林立的天诏府里也是能在忠勇牌面上夺下第二号牌面的人物,轮武力,也只是屈居一号牌面的顾贞之下或许不一定。
“我、、”一个精妙的剑招袭来,肖明山一没留神,手中的长剑就被陈琦挑飞出去,直直地插在了不远处的大树躯干上
白衣书生面无表情地剑指面前之人,说话时的声音是一种没有一丝一毫情感的冰冷“到此为止了,你若再抵抗,我下一招,便将你格杀于此肖明山,我劝你别试。”
“”周围的战况依旧猛烈,但肖明山却知道,他的人是没办法与这群嗜血成性的饿狼匹敌的,全军覆没,不过是迟早的事。
不得行不能交代在这里。
肖明山脑中飞快运转,他统领西狄的暗探组织数年,早已练就个不动声色憋坏主意的技能,他双眸余光扫了眼近在咫尺的马车,又垂眸定定的看向面前这个一身白衣、一把短剑、一派决绝伫立于此的男子,沉吟许久
只能这样了。
在心中暗自叹息,肖明山脸上却没有露出分毫思绪,反而开始放缓表情,用一种许久未曾出现过的复杂目光看着面前之人。
他开口,语调竟是那种令陈琦熟悉入骨的吊儿郎当调调“爪子嘛,你是要杀我撒”
“”他用这种语调一开口陈琦立马就皱起了眉头。这个声音太熟悉,五年了,这道声音犹如梦中最隐秘的泥沼,曾无数次将他拖入那些绮丽而荒唐的梦境之中陈琦微不可觉地抿紧了嘴唇,反复警告自己不可大意“你乖乖配合,随我回去,我便保你性命。”
「你跟我回去,只要你乖乖配合,我定能保你性命」
多年之前,似乎也是同样的场景、也是同样的对话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突破牢笼,在这一瞬间铺天盖地占据了他的大脑,虽然他一直警告自己不可分心,但
肖明山毫不畏惧那锋利的剑尖,挑衅似的上前一步,让那剑尖刺入自己的锁骨半寸,任由那殷红的血点子不断地从自己身体里冒出来,很快就染红了衣领,沿着剑身蜿蜒而下
「配合个锤子老子的命轮不到你来保,杀了我撒」
肖明山“配合个锤子。老子的命轮不到你来保,杀了我撒。”
“”同样的对话,几乎一字不差,时隔多年被再次复述出来,让陈琦顿时又像回到了当年那般场景之中要么杀了他,要么放了他,但哪个都不是他想要的选择,进退两难
“所以,又一次”那段记忆是他人生中最为甜美却又不堪的时光,陈琦握着短剑的手坚定不移,就像是没看到那已经刺入那人锁骨的剑尖和滴滴答答坠落的血液似的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看着面前之人,声音平静无波“但这次,我是真的会下杀手。你知道的。”
“我晓得撒。”肖明山目光炯炯有神,望向他的视线炽热滚烫,仿佛有温度似的,让陈琦几乎快维持不了表面上的平静,下意识想要避开他的视线。
“我不会跟你走的,那是叛国。”肖明山平静地说着,并缓慢地抬起了手,跨过一把短剑的距离,缓慢地,抚上了陈琦看似神色冰冷、实则已经掩盖不住轻颤的侧脸。
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虽满是粗糙的老茧,但触碰到自己脸颊的那一刻,陈琦尽了全力都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轻轻颤动了一下
遭这家伙要耍诈
虽然自己的头脑在拼命向身体散发着警告,但陈琦却发现,自己竟是如此贪恋这一瞬间的温度,以置于放任了他这短暂的放肆举动。
反正事到如今,他也跑不
“轰隆噼里”
原本板上钉钉的事却突发异变忽然又一道闪电劈下,竟是直直地朝着陈琦劈去
“糟、过来”肖明山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那雷电的走势,千钧一发之际,他依靠本能地把陈琦往自己怀里一拽,抱着人猛地扑倒在地连续翻滚几圈,竟是堪堪躲过那雷霆一击
“”翻滚中陈琦被压在了他身下,刚要做出反应,肖明山却是瞅准了时机猛地一掰身下之人拿着剑的手,迅速而精准地卸下了陈琦的手腕
“呜、、”一声痛呼被哽回了喉咙,陈琦痛苦地皱起眉头,立刻用另一只手去摸腰间的匕首
“你算了吧”肖明山对他的熟悉程度可不比对方对自己的熟悉程度低,高大的汉子又是一敲,硬生生把身下之人仅有的一把匕首给收缴了,还反过来把刀架在了陈琦脖子上。他急促地呼吸着,沉声道“你会下杀手,老子从没怀疑过,但是”
在陈琦警惕而懊恼的复杂目光中,肖明山猛地凑上去,炽热的唇瓣立刻就抢夺了身下之人急促不安的呼吸
陈琦“”
呼吸的交错不过一瞬间,当那熟悉的温度退去之后,紧随其后的,就是腹部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那把原本属于他的匕首此时正被这个刚刚还与他唇齿交缠的男人刺入自己的身体暗红色的鲜血几乎是瞬间就染红了他雪白的书生衣袍
“呜哇”陈琦惨叫出声,整个人都紧绷得仿佛一触即倒
肖明山却是再度用力亲了上来,他一手抓着陈琦的双手将其压在脑袋上方,一手抓住那把已经捅进了陈琦身体里的匕首,然后猛一用力拔出
“”
陈琦最后一声痛呼被他彻底吞入口中,他加深了这个包含了血腥味、暴力压制的亲吻,一如多年前,要将这人吞吃入腹那般用力亲吻他。
血液随着匕首的抽出而溅射出来,陈琦猛地倒吸一口气,眼前的视线顿时模糊了起来
而在他最后的意识里,他能感知到的,就只剩下那熟悉入骨的粗糙嗓音在他耳边留下的一句如同叹息般的呢喃
“你舍得杀我,我可舍不得看着你死撒,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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