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
就好像腹部被钉入了一根铆钉般, 疼得他只想满地翻滚,但身体却根本不听自己使唤
直到
“呜”
一阵短暂的针刺之感像是个勾子, 把他被困在内心泥潭最深处的意识一把拽出来他猛地睁开眼, 整个人弹了一下、差点挣脱那些死死压制着他的将士们直挺挺坐起来
“醒了”一个熟悉的低沉女声从身侧传来,尚未清晰的视线中那道银光一闪而过,陈琦下意识随着那阵光看去
混沌迷蒙的双目中,似乎出现了一个熟悉入骨的高大身影那人眉目刚强,侧脸上一道竖向跨过脸颊、直至太阳穴下面半寸距离的刀疤, 上挑的嘴角潇洒而肆意, 带着那点子极具个人特色的吊儿郎当
「爪子嘛, 想我了撒」
“”脑中的嗡鸣声比越来越模糊的视线更让他生理性地涌上来一阵呕吐感, 头疼欲裂之下,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咬紧牙关,瘫软的手臂缓缓举起,向他视线中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伸去
“我可想你了”指尖与那人的脸颊不过分毫距离了, 他虚弱地呢喃着, 动作似乎是想要触摸那人脸上犹如刻印般的刀疤。
“”那人皱起了眉头, 脸上出现了一个困惑的表情, 犹豫地开口道“陈、、”
然而还没等那人下一个字说出口, 那即将触碰到他脸颊的、看似虚软无力的手却忽然变势呈爪状态猛地袭向他的双目
“想你死在我手里啊”原本的病弱虚相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撕扯掉、显露出怒极之下的狰狞姿容陈琦猛地挣脱好几个在昏迷时压制着他才让他能顺利上药而不是靠本能打残大夫的将士, 凶猛地袭向那个被他当作了那人的女将军女将军祸从天降,不过瞬间的惊诧、就差点被那从病床上窜起来的病号给挖了眼珠子
“干陈琦你他妈疯啦”凭借着出色的反射神经堪堪躲过这一记攻击, 阮秋娘立马侧身退开一步, 伸手抓住了陈琦还要追击的手臂, 反手就把他胳膊掰到背后、以一个标准的擒拿式把陈琦这凶残的伤号按在了床上
“将、将军”两名主将这么一波互殴可把周围的下属们吓一跳,立马就有人来拦,阮秋娘心有余悸地缓缓松开动作,后退开来以示停手。
“呜”彻骨的疼痛让还迷糊着的陈琦猛一激灵,终于是破除了眼前的朦胧,看清了周遭的场景
干净的床铺、周围熟悉的面孔、还有脸色难看站在离他几步远的阮秋娘
“怎么了”陈琦摆摆手拒绝了前来搀扶他的下属,捂着已经包扎好的腹部伤处缓缓爬起来,这么一翻动作下来,疼得他只能垂着头急促呼吸,还抽空问了句“老四你站这么远作甚”
阮秋娘稍稍挑起眉头,淡定道“我怕你把我眼珠子抠出来。”
陈琦“”这该死的幻觉。
大概是猜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陈琦甩甩脑袋,有些恼火自己那般失控之举,闷声道“抱歉,是我迷糊了不说这些了,我们现在在哪儿”
“雨势太大,你又这幅鬼样子,我只能带你进啸岭城。”阮秋娘见他脑子终于灵光了,这才敢重新上前来,在他床边坐下,小声嘀咕道“你这迷糊还是少犯点儿,也就还好是我,要是换个人,那这会儿地上可就有一对儿血淋淋的眼珠子滚来滚去了。”
陈琦用力抹了把脸,长长呼出一口气,道“我道过歉了,这坎儿就过了吧”说着,他越过阮秋娘,屈身想要下床,结果还没等脚底沾到地板,就被阮秋娘给拦了。
“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肚子上有个大窟窿”阮秋娘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起身,语气严肃道“你是不知道自己个儿身体情况还是纯粹想找死给我乖乖躺着”
“这不是什么致命伤,你紧张个什么劲儿。”陈琦不理她,抬手拍开她的压制,径自下了床,还作势要去拿衣服更衣,一副要出门的架势“他不过是想要拖住我而已,并非要我性命。”
“你倒是清楚的很。”阮秋娘见他对自己的伤势很有逼数,只得撇撇嘴抄着手看着他动作,这回却是没有阻拦,淡淡道“所以,是肖明山”
“”陈琦扣侧襟的动作一顿,背对着她淡淡道“什么都别问,这一波我会担责的。”
“担责你怎么担,陛下要的是把两位殿下好好儿的接回来,结果现在别说接,咱连人都追丢了。”阮秋娘眼神一冷,沉声道“我可以不问昨日发生了什么,但我得问接下来怎么办你是苍翼军主将,整个大昱的情报网都在你手里,陈琦,你需要立即下命令。”
阮秋娘站起来,目光强硬地盯着陈琦的背影“怎么说,是不是杀过去”
这一会儿的功夫,陈琦已经穿戴完毕,米白色的书生长衫包裹住了他看似纤瘦实则精壮的身躯,也遮盖了他几乎被穿透的腹部伤势,他回过身看着看似镇定实则焦躁不安的阮秋娘,轻轻勾起了嘴角,道“那还用说吗”
陈琦朝自己的副将伸出手,那副将非常迅速地从怀中拿出那柄他向来不离身的短剑,放在了他掌中
“现在可以确定四位人质都未有损伤,这是好事。置于之后嘛”陈琦抽出短剑仔细打量着,神色又恢复了那副没什么精神的恹恹模样,将眼底那阵翻滚咆哮的厉芒藏在了仿佛雾气迷蒙的眼眸深处
咔哒一声,他收剑入鞘,拂袖间将那短剑收入袖中,仿佛身上根本没有伤似的,一如平常那般站的笔直,一手折扇一手短剑,好一幅淡然自若、翩翩公子之姿。
只是他说出口的话,却和他这幅好相貌截然不同,狠戾得令人害怕
“走吧,我要亲手把肖明山的脑袋提回来。”
阮秋娘落后两步走在陈琦身后,她看着陈琦自始自终都没松懈过的下颌线条,只得在心中轻叹一声
这造孽的怎么好死不死来绑人的是肖明山呢。
先不说他和陈琦那点子纠葛,就凭他那缜密狠辣的行事和手段,那暴脾气的小丫头在他手里可讨不了好啊
小丫头,你可得老实点,千万别作起来那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而就在阮秋娘向天祈祷千万别让暴脾气的小公主在敌国密探头子面前作天作地的时候,她最担心的情况,已经发生了
“放本公主出去本公主要小解”
颠簸的马车里该醒的都基本醒了,除了身体虚弱、还得靠药物来缓和致敏反应的大皇子闻君恩,其他三人皆已醒来。而一身军装的芳华公主闻君怜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已经闹腾起来了
“你是聋子吗小解啊本公主要小解啊你听见没有”闻君怜已经狂拍门板好一阵子了,飞快行驶的马车颠簸得厉害,她死死抓着门框稳住身形,仿佛不知道放弃二字怎么写似的闹个不停。
然而从业多年、绑人业务能力满分的肖明山却完全不搭理她,对背后的动静视若无睹,压根儿不理会她换了一个又一个的理由,随她闹。
“混账”
又过了好一会儿,闻君怜终是闹累了,将近三天的不吃不喝,即使她从昏睡中醒来,却也是浑身疲软无力、又饿又渴得很的,闹了这么一会儿更是糟糕,已经有些头昏眼花了。
洪成开始还会劝她两句,后来见她不听也就不再言语,静静地坐在原地看她闹了,这会儿见她这幅小可怜模样,只是轻叹一声,却并没再说点什么。
“我好渴、、这儿没水喝吗”闻君怜嗓子早就喊哑了,这会儿渴得不行,便满车到处翻找可饮用的水。
屠长清紧紧抱着依旧不省人事的大皇子犹豫了一下,见她越来越焦躁,仿佛下一刻就要哭起来似的紧绷模样,终是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水囊递给她,道“这是那些贼人遗落在车里的水囊,我从窗户边上接了一些雨水,公主殿下若不嫌、、啊。”
他话还没说完,手中水囊就被那灰头土脸的小公主一手抢过,毫不犹豫地仰头喝了起来
洪成默默看着那狼狈不堪的千金娇女这般举动,一时间只觉百味混杂三个月之前面前之人还是个非处融之雪不入茶、非晨间之露不沾唇的皇室贵女,不过短短三月过去,竟也能这般放下架子,适应环境了。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二公主这是真不容易啊
而闻君怜这边,她痛痛快快地喝了几大口水后却停了下来,没有彻底喝完水囊里本就没多少的水,反而扭紧了盖子,还给了屠长清,认真道“还给你,我们也不知道还要在这车里待多久,若是那贼人说什么都不让我们下车,那剩下这点水,就是我们几个的救命稻草了。”
“啊,是、、”屠长清有些意外地接过水囊,眨了眨眼睛,只觉得面前这个姿容狼狈的公主殿下似乎稳重了不少。
明明五天前这两兄妹还在因为一个馕饼争得面红耳赤,怎么这么一会儿过去,这骄横的公主殿下竟也能这般稳重了。
而闻君怜却根本不理会洪成和屠长清惊讶的目光,水分补充后脑子也清醒了一些,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做出了决定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一身军装的公主殿下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与她一起陷入困境的家伙,轻声道“得想办法逃出去,不然过了国境线,我们就再也没机会了。”
闻君怜“我们之中至少要有一个人逃出去,去找救兵,来吧,说说看谁来当这个搬救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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