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建新靠着酗酒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他已经进入了失信人名单。曾经的富豪, 变得一无所有, 还背了几个亿的债务,他已经不年轻了, 东山再起不可能了。
他是一个传奇, 白手起家,身家几百亿,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五六年,他的投资出了大问题,少有成功之作。与之前的稳扎稳打, 几乎每年都是盈利不同, 年年亏损,负债规模扩大,后面两年违规担保,而让他赔尽老本的是最后投资节奏打乱之后,他进入不熟悉的互联网行业, 至此深入泥潭, 不能自拔。
繁花似锦的时候身边都是一个个跪舔他的人,他落魄了,一笔四百多万的贷款到期需要筹措, 找跟自己合作多年的老友借,人家秘书天天推说没空。
他身边已经没有人了,连儿子也出国了,可笑的是, 把侯嘉泽从泥沼里□□的居然是林伟。
林伟把当年林巧珍给他的一套市区的房子给卖了。当年林巧珍给林伟这套房子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地讽刺:“你给他,他住吗?你还幻想他会娶老婆?娶老婆不是有了房子就能娶的?他这样木讷的一个人,哪个女人会喜欢他?”
“这个要你管?”
“夫妻共同财产,我怎么不能管?”
“你也知道夫妻共同财产?那么咱们来算算……”
有些事情不能清算,她给林伟的说出来是给自己的哥哥,他花出去的,有些就不好说了。
侯嘉泽一直在公司任职,当初林巧珍死了,她没有留下遗嘱,按照财产分割,夫妻共同财产各一半,他还能拿林巧珍财产的一半,侯嘉泽实际上只拿了四分之一,因为两家贸易公司给了侯嘉泽。所以侯嘉泽手上景湖的股份并不多,最后承担的债务,贸易公司进出口已经自成体系,里面的总经理是林巧珍用了多年的,长期不能说赚多少钱,但是利润还是有的,所以用贸易公司的资产抵了之后,也就欠五百多万。
林伟将卖房子的钱给了侯嘉泽,让他把手里最后的债务了干净,剩下的就给他了,那一日侯嘉泽抱着林伟哭地跟个孩子似的,林伟将他推开:“我在帮你妈,跟你没关系!”
侯建新是看着林伟离开的,之前林巧珍的葬礼上,林伟把林巧珍的骨灰带走了,他说:“我带她回家!”
那一刻,侯建新居然没有能留住林巧珍的骨灰。之后,他们家的女主人就换成了王曼华和王莹莹这对姑侄。
刚开始他一直告诉自己,林巧珍在的时候,这个家哪里有半点家的样子,现在这样才是一个家,家里有温柔的女人,会操持家事。
每天早上有人会为他做好早餐,等着他吃完,送他出门。不管他多晚回来都有人会为他等门。
女人和女人放在一起比,就能比出高低了。王曼华不如林巧珍漂亮,但是人家像个老婆,知道怎么疼男人。
她呢?放在外面,有面子,可里子在哪里?回来就看她没有表情的脸吗?
但是这样的日子,好景不长,公司开始遭遇危机,姑侄俩成天美国,欧洲,日本兜着买买买。
他跟王曼华说:“你的包都已经堆了一房间了,一个包十几万有什么必要吗?”
“你几百亿的身家,一个十几万的包你还要问?你不爱我了?以前我们没结婚的时候,你这种东西都是一个系列送的,现在就买个一两个,你都要说我。”说着他看着她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面对公司账上吃紧的现金流,那一刻他压根就不想去哄这么个蠢女人。
他才回味过来,以前他都不需要去担心公司账上的现金,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账户的数字。毕竟很多年了,金钱对他而言不过是数字而已。
危机已经开始,但是还没有大白于天下的时候,王曼华第一件事情就是挂出他们之间的婚前协议,跟他离婚。他以为她是为了给他们留一条后路,谁想到她直接拿了钱,带着王莹莹去了欧洲定居,完全跟他们父子撇清关系,那一刻,他才明白所有对他的仰慕,爱意都是建立在银行卡里的数字上的。
在他面临人生中最大危机的时候,王曼华的果断干脆,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侯建新的脑子有些混乱,思路很不清楚。这套小房子是一直跟着他混的一个兄弟借给他的,钱他是不肯借了,只能给他一个住的地儿了。
门被打开,外面走进来一个人:“侯哥,你怎么又喝成这样了?”
“阿山?”
进来的人将侯建新扶了起来,坐在沙发上?他说:“侯哥,实在不行,你个人破产。总归会有路可以走的!你这样天天喝成这样,至于吗?”
“我已经没有东山再起的本钱了!你说,我一直勤奋,也没做什么坏事,老天为什么要这么罚我?”
“哥,你别不喜欢听!”陈山坐在沙发上,拿出烟盒递给侯建新,侯建新摆了摆手,陈山燃起了一颗烟,“这些年,有这个结果,也是你自己作的,还真怪不得别人!”
“我怎么作了?我辛辛苦苦……”
“你从来都不辛苦!”陈山说了一句,“这些年,你只要说一句,哪个城市可以开发,咱就跑过去开发。之前从来就不亏,后来一直亏,你想过是为什么吗?”
侯建新睁开眼看向陈山,陈山说:“因为嫂子在,我说的是林总。你的眼光好,胆子大,这是有目共睹的。可没有她的执行,那就是空的。一旦你确立方向,嫂子就开始带着人研究细节,她飞来飞去,从拿地到开工到施工,一个项目要跑多少趟?预算里大的出入,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谁敢在她手底下玩猫腻?她带的一帮子人,从项目开始到项目结束,每一道都有人把控。你自己想想那些年,那些项目,你跟过细节吗?”
“那些事情怎么需要我来跟,要了这么多人是干嘛的?”侯建新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
陈山一边抽着烟,一边说道:“反正下头的人都知道林总是火眼金睛,没有人敢瞒她。她一走,她下面的那帮子人,不满一年,不是被排挤走了,就是被挖走了。剩下的都是您的嫡系。您待人宽厚,又豪爽,跟您创业真的很不错,但是,您不精打细算,您大开大合。养的那帮子兵跟您一样。没有了人来把关,钱就跟流水一样出去,没有用在刀刃上。您自己想想是不是嫂子去了之后,景湖就不行了?”
侯建新把手臂贴在额头上,闭着眼睛说:“她和我早就不是一条心了!”
“她没有和你一条心过吗?那个年代,你眼光好,去读研究生,是谁支持的?你跑外地去工作,谁在家给你带孩子,回来连房子都造好了?谁娶的老婆,能让你说一声要下海了,能在九五年拿出五十多万?没有她,会有你的成就?要是不跟你一条心,会这么支持你,所有的事情她都一个人扛?你说说你自己,最苦的那些年吃过苦吗?你所有的苦都是嫂子给你背了。”
侯建新脑子本就混沌,这个时候回忆起几十年前的事情,不过是寥寥的几个片段,等他回家,家里已经起了新房子,两层的小楼。他没有任何印象他是不是做过什么?那时候他回家林巧珍永远就是热菜热饭准备好了,一起吃完,跟他聊两句就去辅导孩子功课。有时候她过分严厉了,他进去拉开她,把侯嘉泽拉出来。一直以来都是严母慈父的角色。
“侯哥,嫂子离了你,未必大富大贵,可日子一定能过好,你离了她,结果你看到了?我们哥儿几个都羡慕你,有个好老婆,领的出去,顶地了事儿。可你太不珍惜了,身边女人不断。”
侯建新睁开眼看向陈山,他坐起来,呼出一口气:“阿山,你们都觉得她好!可你不知道跟她在一起,她压根就没把我当成她的男人。她漂亮,可我有多少年没有睡过她了?我感冒了,发烧了,她只说一句有项目要忙,让我多喝水。门一关,中间过来看一眼都不会过来。这样的女人要了干嘛?林伟电话里声音有点不对劲,她不管在开什么会,拿了车钥匙就跑。我是她老公吗?她把我当老公吗?我凭什么就不能睡外面的女人?”
“侯哥,逻辑错了吧?是你先出轨,被她发现的。我亲眼见到嫂子从公司出去,坐到边上的公园的角落里,她一个人在那里哭了很久,我都以为她要跳湖了。从那以后她才对你不假辞色的吧?她以前对你的好,你都忘记了?她对林伟好,那是天经地义的,人家把顶替名额给她,你家造房子,他待着在那里帮你上梁,你生的孩子,人给你送出送进。你讲点良心好吧?这不是该你感谢人家的吗?你要是一直好好待嫂子,对你这个大舅子好一些,嫂子会对林伟愧疚成那样?”
陈山叹了口气:“这些话本来不该我来说,可你们俩都是我的恩人,看你们俩一个死了,一个成了这样。我真是心痛,好好收拾一下,个人破产,我问过了,这样你只要负担很少一部分债务,那点子债务,兄弟帮你还,以后来我公司里做个顾问,等嘉泽缓过神儿来,回来之后你们父子好好过日子。”
侯建新知道陈山是为他好,他拍了拍陈山的肩膀说:“谢谢你!”
“侯哥,那我走了!给你买的东西放冰箱了。你别喝了啊!”陈山跟他说。
侯建新点了点头。陈山叹了口气,走出了这套小公寓。
侯建新脑袋疼地嗡嗡作响,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半梦半醒之间,从刚进入纺织厂,听说车间里有个小女工,特别漂亮,到第一眼被她转头的甜笑给俘获,猛烈的追求。她几次拒绝,后来追到手,两人在平房里结婚。跟她说要去考研究生,她是这么说的:“知识就是力量,有上进心总是好的。你好好备考,撑两年就过去了。”
他研究生毕业被分配到S市,离开江城之前,她给他备了一袋梅干菜说:“出去最想的是家乡的味道。我给你塞包里了。”
“梅干菜在家里吃的还不腻啊?出去还要吃?”
出去了想家,想她的时候就做一碗梅干菜烧肉,那时候胃里就会舒坦一些,可心里越发觉得空荡荡的。一有机会回家,大冬天的在厂门口等她下班,等个两个小时都情愿,接回家里,吃着她做的饭菜,那是家的感觉。
渐渐地出去的时间长了,空虚的时间也长了,身边有了形形色色的人,手里也有了权,反正在千里之外,反正她也不知道,反正……
习惯成了自然,男人吗?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这是本事。可他从来都是爱着她的,她在他心中一直是最重的,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她离婚,哪怕她对他那么冷淡。男人在外逢场作戏不是很正常,他在他们那个圈子里真的算是可以的了,那个女人闹到电话打到她手机上,他立刻用钱打发了那个女人。他并不想给她造成困扰和伤害……
侯建新反反复复地咀嚼着他的第一段婚姻,他有错吗?婚姻里谁能没有过错,不都是吵吵闹闹之后,互相妥协吗?
只是巧珍这个人太执拗,脾气太犟了,容不下别人的错,到最后他们的婚姻才会走成这样的地步。不过对比了那些女人,这一辈子里唯一一个没有把他的钱放在心上的也就是林巧珍了。
想想王曼华那种女人,跟自己公司的员工有什么区别,不过就是拿钱办事,看在钱的份儿上,把老婆这个称呼,当成了一个职位,在职的时候按照你的意思去做,恭维你,离职之后,走得干干净净。
比起这种女人,拔X无情,林巧珍的那些倔脾气,不能容忍他出轨,真的不算是什么。侯建新在这样的想法中进入梦乡,等他睁眼已经是另外一个景象。
木质的窗户,敞开着,外面夜凉如水,天上明月如圆盘。借着月光,他看到一个尘封在记忆里的景象,抽屉台,五斗橱,还有一个三五牌的钟滴答滴答地走着,一根尼龙线,垂下来他伸手拉开了电灯。
身下是硬板床,坐起来伸下脚还有一张脚踏板,他走到前面,一阵风吹进来,略有一丝凉意,低头身上一件汗背心,一条绿色的运动短裤,一双腿年轻而有力。
侯建新不可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脸,疼?
他最近喝酒喝多了,还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等天亮之后,他听见外面声音响起来,是他妈在那里跟邻居说话:“是啊!今天建新去纺织厂报到!”
“进去就是干部吧?”
“对啊,分在供销科。”
“到底是大学生,不一样!”
侯建新看到的依然是年轻时候的模样,连镜子里的脸都是年轻时候那朝气蓬勃的样子,除了那一点的神情有些颓废之外,一切都是鲜嫩的。
他才二十四岁,刚刚专科毕业,分配到县里的纺织厂,就是在纺织厂,他认识了林巧珍。
所以老天也看不过去他的失败,在帮他重来一回?上一辈子踩的坑,他一定不会再重复,这辈子读完研究生之后,他一定不会去外地,好好在江城和巧珍一起打拼,有了他前世的记忆,他们的成功一定会来的更早更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千呼万唤的侯总出来了,他有他的逻辑。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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