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母拉着钱惠娟往外走:“再跟秋远去商量商量!”
钱家母女走了, 巧珍呼出了一口气, 前世哪怕自己花了钱最后还是得到一个没良心的说辞。这种人家, 除非持续不断地帮他们,只要有一天听下来, 他们就会不高兴, 最后反目。再说了,以后她亲爸还会生尿毒症,待他们越好,指不定还会相处让她去查查看能不能换肾。
随便他们说什么,不要给好脸色, 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外边儿, 钱惠娟边走边哭,出去推了自行车载着钱母离开。
“昨天晚上我跟他吵了一整晚,他把家里的碗都砸了,他不肯去借啊!妈,要是他肯去借, 就是一起吃苦我也愿意啊!”
不肯去借是因为借了要还, 钱母看向钱惠娟:“惠娟,你自己要果断一点。我今天陪你来走了最后的一条路。我是穷怕了,其实浩浩现在这个样子, 你要是背了一身债,就算救回来,以后痊愈了,等孩子长大, 两万块钱的债,等你还干净,要好几年吧?朱秋远几岁了?四十五了,等还干净钱五十多了。还有几年可以赚钱的?再说了五十多岁以后毛病就上来了,你爸现在已经腰不好了,你觉得他还有几年刀可以开?秋远的想法是对的,孩子没必要救了。你们俩还可以再生。”
“妈,我舍不得啊!”
钱母伸出手掌擦了擦眼泪:“舍不得也要舍,不要让孩子拖累了你们一生。”
“妈,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浩浩是你的外孙,他还在医院里,你是他的外婆啊!”钱惠娟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妈会说出这么狠心的话。
“惠娟,不是妈狠心,我说这些话,都是为你好啊!你要是不能和秋远想地一样,会害了你自己。”钱母劝着钱惠娟,惠娟年纪还小,等她到了自己年纪就明白了。
钱惠娟眼泪不断地滚出来:“妈,我舍不得!我真的舍不得,就算是借,就算是下辈子我过得再苦,我也要救浩浩。”
不管她怎么想,现实是残酷的,一来钱家的亲戚都是农村的,但凡攒了一点钱,家家户户都在起楼房,哪里有多的。再说了朱秋远不出面,就凭她一个小护士,怎么可能还的清?
更何况钱家父母,还有个儿子已经十八岁了,什么都没考上,刚刚进村办企业,原本巴望女儿还能贴补点,到时候还能找个对象。女儿要是背了一身债,儿子怎么办?所以钱惠娟连撒谎都没有办法撒,她爸妈都已经跟亲戚们说清楚了。自然亲戚们看了电视节目,难道还真会帮她又是一说?
钱惠娟去医院看过孩子之后,她决定好好找朱秋远谈一谈,朱秋远看着眼前的小妻子,他已经被她吵得头疼至极,他不是不爱浩浩,可是浩浩已经这样了,她也去找了林巧珍最后的结果还是没有改变。如果要用他们未来的那么多年的去换一个不确定的治愈机会,他经过万分的权衡,放弃真的是不得已。
他说了多少遍了,为什么她总是不明白呢?
“惠娟,你听我说,你还年轻,咱们还会有孩子的……”
“浩浩还没死呢!哪怕有一点点的希望我也要给他试试,秋远,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说放弃,好不好?”
朱秋远对着这个完全讲不清楚的钱惠娟,这个头发蓬乱,眼泪鼻涕的钱惠娟,那个活泼漂亮的姑娘去了哪里?为什么她一点理智都没有?
“你冷静点,你理智点!”
钱惠娟再也没有办法忍受朱秋远对孩子的冷漠,她决定去乡下找朱秋远的爸妈。他们对浩浩很宝贝,也许他们愿意劝朱秋远。
朱秋远的爸妈,真的很难受,朱秋远的妈刚刚还在骂朱秀芳,这会子被自己亲妹子说:“阿姐,我一直说你糊涂啊,你自己想想,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勾引秋远。秋远跟菊英在一起,不要太好哦!秀芳和杰杰读书都很好的。咱们一个村有几个大学生,我打听过了秀芳这个大学很好的,出来就是进银行的,以后要做干部的。杰杰以后要是也考上了大学,孙儿孙女全是大学生。儿子是外科医生,媳妇是老师,关键是菊英的爸妈都是国家干部,菊英的爸爸还是离休的,退休工资都很多。”
朱母听着自己妹妹的话,以前总觉得仇菊英清高,这个钱惠娟嘴甜,刚来就给她买这个买那个,一下子让她体会到了做婆婆高高在上的感觉,她妹妹还在说:“你说秋远怎么去找这么一个女人,乡下出来的,什么都没有,爸妈都是农民,下面还有个弟弟,那肯定要贴的呀!现在还有这么一个孩子,还搞不清楚,一定要治,治好了能顶个什么用?这个病啊!想想就害怕,能结婚,能给你传宗接代?更何况很可能还人财两空。依我看,你不要在这里骂秀芳,你想要以后日子过得好。不如让秋远把这个女人甩了,回去找菊英,毕竟孩子还是两个人的孩子,男人吗?犯点这种错也是常见的。”
她扭扭捏捏地说:“就怕菊英不肯,你不是看见了人家电视里说了,恨秋远的。”
她妹子一听自己姐姐已经心动了,再接再厉:“阿姐,杰杰和秀芳总是你朱家的种吧?你想想看秀芳也岁数也不小了,马上要毕业了。要是大学毕业了,马上要找对象了,人家一打听父母离婚,多难听啊?复婚对孩子找对象很重要的,菊英为了孩子,她也会答应复婚的。你要跟秋远好好说说,让他不要再跟那个小妖精搞在一起了,一家好好的人家都被她拆散了!”
被自己妹妹洗脑过后,朱母想来想去,朱秋远以后最好的出路可不就是和仇菊英复婚,本来吗?都四十多了还去养个小儿子,等孩子长大不得六七十啊?杰杰那个孩子她一直喜欢,就是他们离婚以后,被仇菊英给教地跟他们完全不搭理了。可只要夫妻俩和好了,孙子就还是她的孙子。
而钱惠娟此刻面对的正是这个已经改变了想法的婆婆,她开口叫:“妈,您帮我劝劝秋远,叫他救救浩浩,浩浩这样的话,撑不下去的。他是孩子的爸爸,要对孩子尽责任的啊!”
之前看钱惠娟怎么看怎么好的朱母,现在却是觉得这只小狐狸精真的是害惨了他们家秋远,还要秋远怎么尽责任?她怒道:“尽责任?你现在知道尽责任了?当时勾引秋远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什么是责任?秋远为了浩浩已经够尽心,你现在作天作地,你打算怎么办?让大家都过不下去了,你才舒坦了是吧?”
钱惠娟在这一刻才看清了自己婆婆的真面目,哪怕她插足朱秋远婚姻的时候,都没有被她这么说,现在说她勾引朱秋远?钱惠娟眼里包着泪水,他们就没有一点点想过,她是为了孩子啊!
钱惠娟回到医院看着尚且不懂事的孩子,蹲在走廊里哭了很久,这才发现一个轻易就能抛弃原配妻子的男人,自然也很容易抛弃后面地任何一个女人。看起来她妈说的是对的,她要为自己考虑了。
*
美娟比较实惠,提交完整报告的十五个姑娘索性一人三块钱,又买了几斤瓜子糖果,两个寝室分了分,这些姑娘化了妆,还拿过样品,不过写了个报告,还有钱拿。所谓民不患贫而患不均,不知道哪个红眼病,把这个事情给报到了上头。把之前翻译的事情也扯了出来。
巧珍想骂一句:“草!”关键人家还匿名,被老师叫过去谈话,让她不要在学校里做这种事。
巧珍的问:“我们如果出国留学,是不是能够边留学边打工?也就是说国外的学校是不禁止学生打工的。另外我接的一些工作,都是外资大企业的工作,其实对于我们这些学生去理解企业需要什么样的人也是有用的,我们为什么要拒绝呢?当然可能之前我考虑不周,没有事先跟学校领导沟通。我们外贸这块其实以后的就业方向不就是外企吗?虽然现在外企还很少,但是从我这次为H集团提供调研报告,也得到了H集团高层的好评。其实,我们是不是能够为同学们提供这些社会实践的机会呢?”
“林巧珍同学,你的说法非常好,学生到底哪一些实践活动合适,哪一些不合适,还是需要学校帮忙甄别。你说对吗?”
“那学校里是否可以有老师指导我们进行社会实践呢?”
领导们研究了之后,认为可以尝试跟外企合作,林巧珍带着玛格丽特来学校见了领导,玛格丽特和领导们一番交流之后,她也认为可以和F大合作,以后提供一些实习岗位。或者他们还有其他的可以合作的地方,毕竟国外企业和大学也是有很多合作的。只是以后这些调研活动就不是巧珍私人的事情了,巧珍索性把事情的牵头人转给了刘美娟,未来的机会非常多,失去一个两个算不上什么,美娟如果多接触这些社会实践,对她的未来发展会有好处。
不知道那位红眼病的同学是不是满意这样的结果?
玛格丽特公司总部老大要亲自来江城考察,巧珍帮忙联系了轻工局,轻工局的领导觉得这么大的老板需要市政府那里接待一下,巧珍帮着玛格丽特和她的同事一起安排好了行程。
有了巧珍帮忙沟通和安排,玛格丽特和她新招来的翻译一直陪同她的老板拜访相关的部门,并且考察了两家工厂,对整个行程非常满意。
那位老板最后提出要见一见给予玛格丽特帮助的中国学生。巧珍去了那位老板下榻的酒店,他们公司包了一个小会议室,巧珍见到了那位德国男士。
行业不同,汽车行业的德国人比较严谨,这位非常健谈,他很讶异眼前这位年轻的中国女士会有这么多的见解,巧珍只说是女性在这个行业的敏锐。玛格丽特跟她老板说:“Jane在CW项目上,也得到德国方面工作人员的一致赞赏。”
“其实女士更适合做我们的行业,你真的不想放弃那个冷冰冰的工业品吗?”
“对事业的追求,就像是追求女孩子一样,最忌讳追求几个,我是一个认真的人。”巧珍这么回答,惹得那位先生笑过之后说:“非常遗憾!谢谢你对我们的帮助,我们希望你能继续给予我们支持!”
“当然,我和玛格丽特是好朋友!”巧珍回答他。
一转眼又进入考试季,巧珍考完最后一门,拉着美娟一起去市区的商店,她要给林伟准备出国的东西。
先去城隍庙兜了一圈,手绘的真丝手帕,各色中国结。这些东西送一送,可以一下子拉进同事之间的距离。旅行用的箱子,电热水杯,这个时代欧洲还没有像后世那样把中国游客当成了消费大军,要去喝口热水都困难。他泡茶的开水杯要准备好,挂面榨菜都要准备好,没有泡面的年代,还有林伟那个特别本土的胃,她得预先准备好。
好在买了个箱子,能把那些东西装进去,去纺织厂取自行车,问门卫大爷要了一根塑料绳把箱子绑在后座上,载着回到家。到家里却见林伟的自行车在客厅里。
“妈,阿伟回来了?”巧珍问,却见来娣脸色不太好。
来娣口气里有些焦急:“你上去看看,阿伟这几天没加班回来插秧,昨天说不来不及了,今天了个假,早上出去插秧,下午就回来脸色不对,上楼之后就一直没下来,我在楼下叫他,他在楼上说没事,我听见他在打呕。”
巧珍蹬蹬蹬跑上楼去,推门进林伟的房间,一股子酸腐的呕吐物的味道。林伟躺在床上,看见她回来:“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巧珍看了一眼他吐在盆里的呕吐物,脸色有些发白。
“没事,早上起早了,吃了点隔夜饭,又去拔秧插秧,大概是又喝了一大杯冷茶,到中午就感觉不对劲了,回家来难受了一会儿,现在已经好点了。”
说是早上起早了,肯定是天刚泛白就出去了,现在一家子就剩下来娣的那点地儿,之前他在纺织厂的时候,没有汽车厂这么忙,也不会这么紧迫,所以他一个人慢慢干也就干完了:“咱去医院看看吧!别是急性肠胃炎。”
“没那么严重,也不绞痛,刚才就是泛恶心难受。”说着林伟还打了一个嗝儿。
巧珍一想也可能忙了一上午,肚子空着,一杯冷茶灌进去,胃里一下不适应,就难受了,她问:“要不我给你刮刮痧?”
“好啊!”林伟正是想要刮个痧,背上有些发紧,难受。
巧珍帮他把吐的东西给倒了,拿了牛角刮痧板和菜籽油过来,林伟脱了汗衫,趴在床上,巧珍手指轻轻触及他的背脊,用刮痧板开始给他刮,刚开始力道不重:“疼吗?”
哪里是疼?她的手指温热,触及的地方简直让他发颤,摇摇头:“还好!”
这么一来巧珍下手重了起来,不过几下就泛起了紫红色来,看来还真是出痧了,巧珍给他一道一道刮了背,用干毛巾给他擦干净:“翻过来,肚子也刮刮看。”
林伟低着头,巧珍的手势不轻不重,略微有点疼,却更多的是感觉有点舒爽,想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明明胃里很难受,脑子里还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听见她的话,忙说:“肚子上就算了!”
“翻过来,我给你刮一刮,我是你老婆,你害羞什么?”巧珍真是不明白了,自己跟他这么久了,除了没有做过那个事,也算够亲密了。他还害羞,害羞个什么?
林伟被她拖拉着,扭扭捏捏地翻身过来,巧珍的手放在他的肚子上,手刚刚触及他的肚子,林伟感觉如触电一般,他立马坐了起来,抓住了她的手,被她摸到肚子,实在怪异地不行,这可顶不住。
巧珍看着他窘迫异常的脸,也不为难他了,这把刮痧板递给他:“那你自己来?”
“哦!”林伟接过刮痧板,抬头,脸还红着:“要不你先出去?”
巧珍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人啊!要他不害羞,恐怕还得在一起了才行。
“嗯,你刮好了放那里!睡一觉,我给你做点粥,等你醒了吃?”
“好!”林伟忙不迭回答她,只盼她早点出去,都吐地没力气了,还有那种反应,他自己都快看不起自己了。
巧珍出去,林伟拿起刮痧板,给自己有一搭没一搭地刮了起来,肚子上确实也发痧了。刮完把刮痧板放床头的柜上,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的却是巧珍的手指压着他的脊背和肚子的感觉,甩了甩头,自己真是什么脑子!
一大清早出门,忙了一个早上,又回来吐了,这么一刮,好像真是浑身轻松了点,乱七八糟的想法过后,林伟眼睛睁不开了……
巧珍中间上来过一次,林伟都已经睡熟了,看起来真是好了许多,她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她晚上做了粥和来娣一人一碗配着炒蛋和炒丝瓜毛豆吃了。
再去烧水,给来娣打了水进去,来娣自己能擦了,再上去看看推开了他的门,林伟已经醒了,听见门推开的声音,看向门外。
“怎么样?”
“总算舒服了!”林伟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刚才肚子里泛着恶心的感觉已经没有了。
“下去喝口粥?”
“好!”
两人下楼,来娣在屋子里问:“大伟,好点了吗?”
“好了!”
巧珍给林伟盛了粥,拿出了腐乳给他,林伟接过腐乳配着粥,巧珍这个时候才埋怨:“地荒着就荒着了,你非要去种的啊?”
“胡说什么,不能荒着。就是今天浪费了!我看看还能不能抽一天出来,把秧给插了。”对于林伟来说地荒着,他心里有负罪感。
巧珍收了他的碗,前世哪怕已经把地转租给了承包户,他还是把剩下地自留地给种的好好的,哪怕只有一个人,也不会让地荒一小片。知道他心思的巧珍说:“行了,别担心!我放假了,大不了少去工厂两天,我会插的。你就安安心心准备出国。”
林伟就是怕巧珍自己下地这才要赶忙把趁着自己出国前,把秧给插了,听见她要下地整个人都不好了,脑子里转着,怎么能快点把秧苗给插了,一点点的秧苗,她要是下地,几个日头晒下来,还不把人晒坏了?
巧珍从锅里舀起了热水,大半桶热水给他说:“有力气提水不?”
“没问题!”
巧珍把热水给他,自己去打了两桶井水,给他提了上去,让他兑在浴缸里洗澡,他倒水,巧珍给他拿换洗的衣裤。林伟接过衣裤进去洗澡。
巧珍这才下楼去先洗了头发,再上来洗澡,洗过澡,去阳台上跟林伟挨着看天上的星河,把手里的毛巾递给他,说:“你别老是觉得我做不好,很多事情做做就会了!”
林伟替她擦着头发,笑着说:“这些活儿,我做惯了,你以后又不靠种地吃饭,做得好也没用。就别去做这些了!听话!”
他疼自己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到了骨血里,这个习惯恐怕是改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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