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三章写书稿

    悟平悄悄溜进禅堂,在打坐的弟子中挑了个偏后的位置坐了下来,先将左足置于右腿上,再将右足置左足上,金刚跏趺坐。

    坐后须臾,他左前方一个年龄比他大些岁数、却也还是年轻,头顶有四个戒疤的比丘稍稍偏头瞥他,极小声得问着,

    “济众,你怎么这时才来?又跑到哪去了。”

    “师兄,”悟平笑语,“我去感悟众生了。”

    ——道感悟众生真是太好的说辞,屡试不爽,悟平确是感悟众生,可心底忍不住打个牙祭开个肉荤却也不假。

    奈何论戒口方面,悟平实在不能说是个合格的佛家弟子,亦或者他本就不是全然合格的佛家弟子,从不曾六根清净过,打他在襁褓之中,初进觉隐寺时便如此。

    …

    那厢被悟平唤作“师兄”的比丘则几分无奈,“哦,每次问你,你都是这样说法,”

    却也没多怪,反是几分宠溺,于这个由他带大的师弟他这个做师兄的有极为深厚的感情,

    “好了,来了禅堂就好好诵经吧。”语气温和道。

    “是,师兄。”悟平回说。

    那比丘于是偏回头,继续与众人同诵。

    悟平亦敛了心思,他听了半句,便知从何诵起——《金刚经》,第四品,妙行无住分,中部。

    “须菩提!菩萨应如是布施。不住于相。何以故?若菩萨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

    便就着后文低声诵念,原谅悟平实在是记性太好,过目不忘,什么文章经典他看过一二遍便能通篇记下,再来三四遍甚至可倒背如流。

    ………

    晚课诵经过后,跟着用了晚饭,便回去各自僧寮,觉隐寺里僧寮凡四十五间,上至主持维那师下至最晚出家入寺的弟子皆有单独的僧寮——得益于之前一位稍有小财的香客,出资捐了这四十五间僧寮,要不在悟平小时,可得小十人挤在一间僧寮。

    那人一多,想做额外的什么事便颇为不易了,有几分“花花心思”的悟平小时真可谓愁断了肠,只等后来一人一间,才十足方便了他“意图不轨”。

    …

    便看天还不算十分黑时,寺中僧人都未睡、在各自僧寮里或念佛念经或整理内务,悟平也一般无二,

    待天色真黑了,大伙渐都上床去了,寂静中他这才暴露出不同来——

    先用油灯,更黑就换上蜡烛,悟平伏在桌前奋笔疾书,从右往左竖排着写,行楷字样,少了呆板却又不致太过放纵,清新飘逸行如流水却又不失刚建有力,笔锋该收即收、该放即放,倒写的一手好字。

    而天既深黑,四周极寂静,只居在山里才常能听着的昆虫小兽叫鸣声与悟平作伴——这或许有些诡异难耐,大半夜的居深山中听着那些或总会叫人想入非非,

    但悟平从小身在寺里早已习惯这些有的没的叫鸣,又有佛法加持和有意隐藏的高深武功,自是艺高人胆大,何所惧哉。

    …“萧峰行出十余里,见路畔有座小庙,进去在殿上倚壁小睡了两个多时辰,疲累已去,又向北行。再走四十余里,来到北边要冲长台关。

    第一件事自是找到一家酒店,要了十斤白酒,两斤牛肉,一只肥鸡,自斟自饮。十斤酒喝完,又要了五斤,正饮间,脚步声响,走进一个人来,正是阿紫。萧峰心道:‘这小姑娘来败我酒兴。’转过了头,假装不见…”

    悟平几是不间断写着,极少见他中途停歇——他有个觉隐寺众人皆不知晓想来也无能如何不能猜到的另重身份,

    文人,姑且称之为文人吧。

    毕竟只有写诗词歌赋才算正儿八经的文人。

    而悟平只是个写小说的,虽在写书界小有几分声名,自号“叹然居士”,听着还算雅致、具几分格调意境,可怎么也遮掩不了他其实处在个不入流行当中的事实。

    但悟平并不在意这些,他今生今世都绝不会有什么考取功名、建工立业的心!

    入不入流,作不作贱,他在乎的只是黄白之物,只有钱能给现在的他最大的安全感!

    ——说来一个出家之人,竟在意那黄白之物,却也十分可笑了。普天之下似悟平这样的僧人不知能有几个,他算是尤为独特了,

    ……

    “沙沙~”极静的氛围下,狼毫笔锋触在纸上、与纸的摩擦声清晰可闻。

    悟平写着沾了沾砚里的墨,又马上继续,这是“他的”第七第八部小说,《白蛇传》和《天龙八部》,《白蛇传》已写完,《天龙八部》正写好一半,第二十五回,莽苍踏雪行。

    而“他”之前“著有”《笑傲江湖》《多情剑客无情剑》《九月鹰飞》《天涯明月刀》《边城浪子 》《飞刀又见飞刀》,在普通百姓和江湖侠客中都十分畅销,便累积得了稿费、银五千四百二十二两。

    ——悟平写的是武侠小说,于天下之人十之一二身具武功的大汉朝来说,实在太过适合。

    虽悟平之前,号为“武侠”的小说不是没有,可能如他写的这般好的,天马行空、老少皆宜、情理相融的,实在数不出几个,是以“叹然居士”横空出世!

    但说来谁又知叹然居士这些为人广知的作品并不是真的由他自己所写,

    悟平只是厚颜无耻得做了搬运工,所有的文学著作都是他过去在某个遥远的地方看过读过的,他而今,不过是借自己的手把它们传到异世来了——他现在的记忆力实在好的过分,但凡他过了眼的,昨天今天的,再细枝末节的东西都总能被他翻腾出来。

    ……

    悟平其实想过很多赚钱的法子,

    高纯度白酒,算了,他没启动资金,就算造出蒸馏仪器、仪器又放哪?还不知折耗几何,况且他首先不喝酒,不喝酒的人怎么评判酒的好坏…

    香水?这倒是个好法子,素来女子的钱较容易赚,尤其是那些达官显贵家的闺房小姐,有钱、任性,估计才不在乎,但提取精油不便,也需要大量实验和资金,照就推翻…

    卖食谱?哦,他从来都只会吃,基本没记过烧过,哪弄着去卖?

    …思来想去,便只剩了“剽窃”这一悟平颇不愿的法子,遂只能自欺欺人,想着“哦,他也是传播文化了”“他也是做了改编来顺应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见解了”。

    …

    却其实“剽窃”也是不易剽的,首得具文房四宝笔墨纸砚,觉隐寺可没得太多这些东西,怎能予悟平?悟平又以何样借口?

    便一开始只能痛忍口腹之欲,将中了陷阱的野味拿到相距五十里的靖阳城去卖,

    来回百里,他寺中早饭后去,三五日一回,简直跑断了腿…轻功也就是那时“勤加运用”才熟悉起来…

    这样一点点方攒了银子买了笔墨纸砚,油灯蜡烛。

    但说起来仍是泪,即便现在富了,悟平也仍保持着先用油灯、实在太黑再换蜡烛的良好习惯。

    毕竟一路走来,他发点家赚点钱真心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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