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文遥死了。
他没有放开鼠标,砰地砸上了朝夕相伴的办公桌,以一个看起来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样子归了西。如果不是声音太大,同事们恐怕以为他是加班累了休息片刻,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年轻的人会突然死去。
所以,齐文遥醒来发现自己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的时候,有一种来到天堂的错觉。
床边有个小姑娘,穿了一身古装跟拍戏似的。举止也是古怪,跪在那儿扯了嗓子哭得特别伤心。他们的视线对上的时机不大好,小姑娘正要用手帕擦擦脸,一对视就愣住了,让眼泪尴尬地滞在肉鼓鼓的脸颊上。
齐文遥试图开口,“你……”
小姑娘没让她说下去,噌地蹦起来,“主子醒了!”
手舞足蹈的疯劲挺吓人。齐文遥下意识想挡一挡,抬起手发现掌心攥了块玉。
这块玉是个关键玩意儿,瞧一眼,便有大量信息涌到他的脑子里。
齐文遥瞬间明白,自己穿越成了一本耽美小说里的同名炮灰角色。
临死之际,他紧握不放的是拿来工作的鼠标,炮灰也攥了个东西——男主角符奕辰赏赐的玉佩,上面刻了一个“潇”,是从别人的名里摘出来的字眼。
这个别人,就是符奕辰求而不得的白月光秦洛潇。
原来的齐文遥因为长相与符奕辰的白月光相似,做了替身夜夜伺候,凭着一张相似的脸独得宠爱,渐渐拎不清,因为符奕辰归家三天也不来看自己,玩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不幸的是,原身玩脱了,一不小心假戏真做命丧黄泉。
原身死了,齐文遥穿越过来,正赶上丫鬟杏雨一把鼻涕一把泪哭丧。
他醒来,杏雨不用哭了,开始谢天谢地的感恩,把各路大神谢了一通之后看到他皱眉头,画风突变再次扑到了床边。
“主子!王爷就要来了!”杏雨捏着手帕,哽咽不成句还要安慰他,“你不要做傻事。”
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哭得惨兮兮的,看得叫人于心不忍。
齐文遥也不忍心,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一句,“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杏雨抬眼看他,泪光盈盈,“主子……”
“王爷也不会来的。”齐文遥说了下半句。
杏雨傻眼,流着一行鼻涕呆呆看他。
齐文遥看到她不哭了,满意微笑,一次把扎心的大实话全说了,“王爷去找真爱了。”
他们说的王爷,就是书中男主角景王符奕辰。符奕辰前期是个爹不知娘不爱的苦命孩子,明明是皇子却流落民间。中期转运,拜了江湖侠客为师,学了一身本事,后期从军杀敌立了大功,上朝堂与皇帝相认并被封为景王。
符奕辰一下子成了人上人,却与心爱的师弟、也就是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渐行渐远。
白月光不告而别,一直没有消息。符奕辰派人去寻,没能找到白月光反而遇见了长相相似的原身。没有正品,高仿也是可以凑合用用的,符奕辰一边不客气地收了齐文遥,一边思念真爱故作深情。
即使齐文遥不作死上吊,也不会长长久久地得宠下去。就在今天,符奕辰打听到了白月光的消息,抛下一切去追寻,把睡了大半年的替代品忘得干干净净。
穿越过来的齐文遥不仅仅接收了原身的记忆,还能了解情节走向。他太明白原身盼着的那位王爷在做什么了,想着事情总要发生,不考虑这么多直接给杏雨说了接下来的事。
杏雨显然不了解状况,“王爷爱着的是主子啊。”
齐文遥听得嘴角一抽。
原身糊涂,把手下的丫鬟也给带歪了。
“随你怎么说。”他懒得辩解,“拿镜子过来。”
齐文遥得了一大堆陌生的记忆,能够接受,毕竟什么样的人生都比加班猝死、直接结束没得活要好多了。他好奇跟自己同名的炮灰角色长相如何,要找个镜子看看。
杏雨听话拿来了镜子。
镜子小是小了点,清晰度也比不上现代,但依稀能够看到这个炮灰有着一个健康的身体。皮肤细腻,眼神发亮,满脸是年华正好的青春朝气,发际线不但不危险,而且漂漂亮亮的美人尖。
原身的年纪不大,有点婴儿肥的鹅蛋脸缓和了五官的妩媚劲儿,添了清纯的味道,乍一看是惊艳的媚态,细细看又是另一番灵动可爱。
“不错,”齐文遥不关心美貌,只关心令人骄傲的发量和良好的气色,“发量喜人啊!”
杏雨疑惑,“主子的脖子都勒红了,怎么会不错?”
原身是被吊死的,留下了勒痕,一条红色突兀地盘在细白的脖颈上看着挺骇人。
齐文遥摸了一下,不疼,也就没有当回事,“没事,过几天就散了。”
“不行!”杏雨却很激动,将一把小细嗓叫破了音。
齐文遥一个人在大城市里当社畜,独来独往惯了,突然有这么一个人美声甜的小丫头关心,心里挺暖。他再开口,没有戏弄杏雨的念头了,和颜悦色地说:
“真的没事,我一点也不……”
“疼”字没说出口,杏雨便泪汪汪来了一句,“王爷会不高兴的!”
“……”原来并不是关心他疼不疼。
齐文遥顿时无言,转念一想又接受了这个设定:也是,一个被养着玩的替代品疼不疼不重要。活着的意义,不过是让权力在手的男主角符奕辰高兴罢了。
初来乍到,他需要时间适应也不愿意起争执,摆摆手让杏雨安排了。
杏雨麻溜儿去请大夫。
大夫过来了,不问一句为什么寻短见,看看身体无碍便对一道浅浅的、没几天就能消掉的勒痕特别上心,拿出药膏千叮万嘱:“半个时辰一次,或许能赶在王爷回来前消掉。”
杏雨郑重其事地接过,“谢谢大夫。”
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在说什么大事呢。
齐文遥看着想笑,抚一抚脖子上的痕迹问,“消不掉会怎么样?”
光是想想,杏雨就变了脸色。
“王爷看到会不高兴的。”杏雨一副天塌下来的颓丧模样,说得委屈,“上一回,主子跳到池子里闹着玩,磕碰了一下。王爷可心疼了,把奴婢骂了一顿……”
这段记忆,在原身的脑袋里是有的。
齐文遥记起那一场闹剧,更想笑了,“不是磕伤的问题,是泪痣遇水掉了。”
白月光眼角有一颗泪痣,颜色浅淡微透着红。齐文遥作为替身当然也要点一颗,花了大功夫调出差不多的颜色,时刻补妆,害怕晕了掉了让符弈辰不满意。
可惜,这个年代没有防水的技术,原身脑子一抽跳进水池里玩玩,泪痣化掉,现了原形。
符弈辰一看哪还有什么怜惜之情,拂袖而去,留了原身哭地死去活来。
原身知道真正的缘由,但觉得说出来太没面子了。他要维持独得恩宠的人设,在下人面前非要装蒜说是“我磕伤了,王爷又生气又心疼才走”,居然把杏雨给骗过去了。
齐文遥不讲究这些,说出实话,一下子让杏雨的眼睛瞪圆了。
“不会的,王爷心疼主子。”杏雨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执着地抹药。
药膏在脖子上化开,滋润清爽,香气也不是那么讨厌。
齐文遥没什么损失,也就无所谓了,“抹就抹吧。我睡会儿。”
睡觉对于穿越前的齐文遥来说是一种奢侈,对于穿越后的齐文遥倒是仅剩的选择。他忽而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又突然接受那么多奇怪的记忆,有些疲惫,想着睡一觉再说。
一觉醒来,说不定符奕辰已经出发找白月光去了。他独自在王府里头没人管着,有的是时间谋出路。
“主子,半个时辰后要抹药哦。”杏雨记着大夫的话。
齐文遥才不想为这起床,“你直接涂,轻点就行。”
“好。”杏雨答应着。
杏雨确实是个心灵手巧的丫头,记得半个时辰的间隔,也懂得怎么放轻动作不扰醒他。每次上药,轻柔到让人无法觉察,只有药膏的淡淡清香环绕。
齐文遥不曾被吵醒,睡得舒舒服服。
后来的一次,抹药的触碰却忽然变重了,没有章法胡乱揉捏甚至一点点往下延。
“唔?”齐文遥睡得正香,不耐烦地挥开那只打扰自己的手,“不涂了。”
那只手又伸了过来,直接抓了他扳过来。
力道不轻,齐文遥被迫翻身,感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他一睁眼,看到了一张在原身心里挥之不去的脸。
剑眉墨眸,眼神是深不见底的难测,眸子里倒映着无措的他。长相俊俏却是不好惹的倨傲气质,唯一生得温和的唇角此刻正抿着不悦的弧度。
“符弈辰?”
他叫了全名,符弈辰不满意,轻抚他脸颊边的泪痣又有了温柔劝说的耐性,“潇儿,叫我奕辰。”
齐文遥回过神了,明白这一声“潇儿”叫的是自己,改口,“奕辰,你怎么来了?”
“你做戏寻死,不就是要我陪你?”
说罢,符弈辰扣住他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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