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文遥一觉睡醒,发现身边是空的。
他瞥了一眼被明亮光线照透的帘子,刷的坐起来,掀开床帐,瞧见符奕辰就坐在不远处的桌子那里喝茶。
窗外明亮,显然不是大清早了。
“早。”齐文遥说得有些发虚,“你……”
符弈辰不搭理他,给旁边候着的小厮一个眼神。小厮立马走向门口,用方言说了一句听不懂的招呼,没一会儿,一排人端着菜点进来。
齐文遥眼睛都看直了。
符奕辰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饿死鬼投胎。”
“……”
看来符奕辰睡的是真好,一大早就有心情吐槽他。
齐文遥起身,拿过侍从递来的杯子漱漱口,擦把脸就过去吃饭了。
可是,符奕辰不动筷,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面。
齐文遥把视线从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上收回来,瞥去一眼,见到符弈辰手边的酒杯什么都明白了。他放下筷子,好好斟上一杯奉到符弈辰那儿。
符弈辰接下,总算给了一句话,“吃吧。”
齐文遥开开心心吃饭。
昨晚上半夜做了噩梦,睡不安稳,下半夜倒是踏踏实实。黑夜过去,今天出了大太阳,他感觉纷乱的心情跟着阴雨绵绵的天气一块消失了,心情还算不错。
他吃得欢,符奕辰却是随便尝两口就放筷子,不知是吃过了还是没有胃口,吃完了也不干别的,喝喝茶看看他,眼神意味不明。
齐文遥察觉,差点噎了一下。
穿越前是个常常加班的上班族,三餐基本都是在办公桌上解决的。加上吃的是吃多了特别腻味的外卖,他吃饭特别快,来了这里以后能吃上精心烹制的美食了,还是没改掉习惯。
“慢点。”符弈辰嫌弃说了一句,“没人跟你抢。”
齐文遥点头,动动筷子寻思着什么样的吃饭方式比较优雅。
符弈辰忽的给他夹了一块肉。
齐文遥愣了下,想着礼尚往来也给符弈辰回夹了。
符弈辰面无表情,“我吃过了。”
“哦,抱歉。”齐文遥想把菜夹回来,省得碍了景王殿下的眼。
符弈辰却先一步吃下去,“下不为例。”
毛病真多。齐文遥暗骂了句,面上还是给了个微笑。之后,他不管符弈辰了,该吃吃,不为了莫名其妙的错误的危机感委屈自己的肚子。
“齐文遥。”符奕辰忽而叫了一声。
齐文遥被汤水烫了舌头,吸气时又呛着了,“咳咳咳!”
为什么变态男主角突然叫他的全名?
齐文遥有种被老板点名的不适感,放下筷子,答应的声音有气无力,“在。”
符奕辰把他吓得不轻,自己却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你吃得真多。”
“……”
齐文遥明白怎么回事了。
吐槽他的时候当然用他的本名,怎么能用难听的语句来玷污那个代表白月光的纯洁无瑕的“潇儿”呢。
“我饱了。”付钱的老板都发话了,齐文遥也不好意思贪心去喝自己碗里最后两口汤,放下碗乖乖报告。
符弈辰吩咐一声,“带上来。”
带什么?齐文遥刚刚吃了一顿意犹未尽的饭,思绪飘到水果点心上头去了。
他眼巴巴瞧着门口,盼不到好吃解腻的零食,只见到两个魁梧的侍卫押着一个瘦了吧唧的男人上来了。
瘦男人身上没什么肉,又不是结实的那种。皮几乎是贴着骨头的,发起抖来像是一根干枯的树枝在寒风中摇摆的惨象被侍卫一按,瘦男人跪倒在地,颤巍巍用蚊子叫的声儿喊了一句结巴话:“参、参见……见王爷。”
齐文遥以为又是搜捕翟一尘的事情,失去兴致望向窗外。
“抬头。”符弈辰交代一声。
瘦男人不敢直视符弈辰,下巴只抬了一半,目光躲闪。
“齐文遥。”符弈辰问,“你认得他吗?”
瘦男人一听到“齐文遥”三个字,猛地抬头,定定瞪着高高在上坐桌前的另一人。
“嗯?”齐文遥瞧了过去,对上瘦男人过于殷切的眼睛便皱了皱眉。
“弟弟,我……我是二哥啊!”瘦男人急切喊着,身子前倾恨不得要扑上来跟认亲似的。
齐文遥更懵了,“二哥?”
齐家的二兄弟?原身从没见过面的二哥?
“是啊!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齐文遥不是原身,本来对齐家二哥没有任何感觉的,听了这话倒是找到一点过年回老家见亲戚的熟悉了。
不过,他并没有跟齐家二哥认亲的心情,瞧一瞧符弈辰是怎么回事。
符弈辰端坐在旁边,淡然喝茶,又是一副看不出情绪的模样。
地上的齐家二哥被侍卫押着,一点也淡定不起来,心急火燎向着齐文遥呼叫,“弟弟,帮我跟王爷求求情。我那时候才十岁,怎么求爹把你留下嘛!”
齐文遥不觉得符弈辰抓人是这个缘由,直接问,“为什么抓他?”
符弈辰反问,“你没有想问他的事吗?”
“好,我问,你让他起来。”齐文遥不喜欢看这一个人跪在地上跟自己说话。
符弈辰点点头,两个侍卫看懂了意思把人放开。
“谢王爷!”齐家二哥欣喜若狂,谢的不是开口帮忙的齐文遥而是权力在手、地位最高的景王符弈辰。
齐文遥也无所谓,走过去,“我有些事要问你。”
“好好好,我什么都告诉你!”齐南不停点头,“求求你让我回家。”
“问完再说。”齐文遥摸不准符弈辰的心思,不忙答应。
齐家二哥笑容僵住,看向那一头坐着的符弈辰。
符弈辰对齐家二哥没有一点关心,瞧着齐文遥挺直的背影。
齐文遥深吸一口气,“我问你……”
不光是齐家二哥,符弈辰也竖起了耳朵细细听,有一搭没一搭用着白瓷杯盖撇开茶水上漂浮的茶叶。
齐文遥郑重其事地问,“你有没有见过翟一尘?”
齐家二哥傻眼。
符弈辰的动作顿了一顿,难得的让人看出了诧然,“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是问这个吗?”齐文遥回过头,眨眨眼回看符弈辰。
符弈辰皱皱眉头,忽然放下杯盖。
杯盖与杯身碰出一声脆响,突兀刺耳,响遍了这间屋子。
明明白白的死亡凝视。齐文遥被符弈辰看得发毛,确定自己这一次的危机感不是错觉了。他想了一想,不问翟一尘便智能问问齐家村的事了,毕竟齐家二哥是个地地道道的村夫,嘴里说不出什么大事。
“那……我问问自己想知道的事?”齐文遥试探地开口。
符弈辰不置可否。
不表态就是默许。齐文遥瞧出那货紧皱的眉间松了些许,叹叹气,再跟齐家二哥说话便是随心所欲地提问了,“二哥,娘叫什么名字?”
齐家二哥对于后母没有什么感情,但自打后母离家出走、家里头没个烧菜做饭的人以后天天听父亲骂骂咧咧,倒真的记得名字,“文琼,我天天听爹提她。爹可想你们了……”
竟然跟他的妈妈是一样的名字。
齐文遥并没有听齐家二哥的胡说,抿抿唇,感觉心头罩着的那团疑云就要散去了。
“爹呢?”他接着再问。
听着挺多余的问题,齐家二哥为了小命答得无比认真,“齐林。”
齐文遥愕然:怎么跟他爸爸不一样呢?
心头的疑云又回来了,还加厚了,沉甸甸压得他暴躁。
“他有没有改过名字,或者有别名和外号?”
“没有啊。爹不怎么会取名,也不在乎别人叫他什么。齐林好记也好叫,大家当然这么称呼了。”
“那……你听过‘齐宗光’这个名字吗?”
齐文遥说起现代老爸的名字,想要碰碰运气。
齐家二哥摇摇头。
原身娘亲的名字和他妈一样,也是巧合吗?
齐文遥又搞不明白了,愁眉苦脸开始原地踱步。
“我……我没骗你啊!”齐家二哥发觉齐文遥不高兴了,害怕,不停说着,“弟弟,我说的都是实话。王爷,求求你放了我吧,我没有见过翟一尘,也没有害过弟弟啊!”
齐文遥不搭理人,齐家二哥就转向能够说上话的符弈辰求一求情。
然而,符弈辰也在想自己的事,没有说话。
“好了,我没什么要问了。放了他吧。”
耳边有人不停求饶,齐文遥也静不下心去思考。况且,一切都是猜测,即使能得出结论也没法求证,纯粹是自寻烦恼。
齐家二哥住在齐家村里,好好过日子突然被景王的人马审问两遍已经够倒霉了。他现在的日子不好过,没必要让别人跟他一样不好过。
“嗯。”符弈辰还算好说话,跟手下吩咐一句,“把他送回齐家村。”
手下领命,要提起绑得结结实实的齐家二哥。
齐文遥觉着怪可怜的,想阻止,回过头看向符弈辰。
他什么都没说呢,符弈辰已经明白了意思,“解开绳子,好好送。”
齐文遥一愣,而后觉得符弈辰心情那么好正是得寸进尺的时机,试探问,“我可以送送二哥吗?”
“嗯。”符弈辰答应了。
“谢王……”齐文遥说了半截,看到符弈辰面色微变又改口,“谢谢奕辰。”
符弈辰自顾自喝茶,不理会他。
齐文遥并不介意,等侍卫解开齐家二哥就一同往外走了。
*
魏泉挥挥手,打发走了其他的手下,关上门毕恭毕敬问了一句。
“王爷,方才齐公子提了齐太傅的名字。“
符弈辰也因为“齐宗光”三个字有过片刻的失神,但没怎么放在心上,“随口一说罢了。”
“齐公子应当不知道太傅的名字。”魏泉依然不解,“就算知道,也不该无缘无故拿来问自己的二哥。”
“有话直说。”
“齐公子出现得太巧了。那个时候,齐太傅还帮着太子做事呢。”
符弈辰轻笑,“清高自傲的太傅,怎么会跟一个青楼长大的人扯上关系。”
“还是要小心些。不如让属下查……”
“不必。”符弈辰打断了魏泉的话,斩钉截铁说自己愿意相信的话,“他们不会有关系。”
魏泉俯首,“属下遵命。”
符弈辰喝了口茶,润润嗓子也灭一灭忽的冒出来的焦躁心火,“还有……”
“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这事,属下明白。”
符弈辰觉着不够,叮嘱一句。
“看好齐文遥,别让他打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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