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改剧本是一个非常琐碎麻烦的工作，但因为第一次启用这样的方式，周尧不但不觉得麻烦，反而乐趣十足，简直恨不得白敛不要停。
白敛也很久没有过过演戏的瘾了，而且还是这种男主角的戏，他也兴奋的舍不得停下来，念着台词不断的演，哪怕周尧在同一段对话里都改了七八遍，他依旧专心致志，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两个认真的人凑在一起，时间流逝，竟隐约有种默契在彼此间流淌。
直到周尧都疲惫叫停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
“今晚上住我这里？”周尧轻轻放下眼镜，看向眼眶通红的白敛，提议着。
但取下眼镜的男人，似乎也同时被剥离了斯文的属性，眯眼看向白敛的时候，攻击性十足，配着那漆黑的夜色，竟好似黑夜的帝王在释放他的魅力，勾搭着某个迷途的羔羊落入陷阱。
白敛迅速从工作状态下清醒过来，揉着眼睛硬邦邦地说：“不用了，我现在回去，打的也不需要多少钱。”
周尧点头，没有一定要挽留白敛住下的意思，他一个人住惯了，还嫌弃身边有外人，用他的被褥，用他的马桶，甚至抢走他的空气，总之白敛能不住自己这里更好。不过刚刚工作上合作很愉快，周尧恋恋不舍地说：“那明天上午来公司吧，我们继续。”
正准备离开的白敛犹豫了一下，说：“我明天要回经纪公司。”
周尧看他。
白敛说：“正打算和经纪公司解约，可能接下来一段时间也要忙着找新公司，所以我可以像今天一样晚上过来吗？”
周尧眉梢微扬，答非所问：“你要解约？多少钱？什么时候解？”
“不到十万，有了你今天给我的五万，解约费就够了。”
“是不算多。”周尧笑的意味深长，“祝你解约顺利。”
还有这样的祝福？
白敛笑不出来，却还得逼着自己笑，“谢谢。”
“对了，解约后记得给我打电话。”周尧提醒了一句。
白敛不明所以，只能点头答应。
白敛关门离开了，周尧又在电脑前面坐了半个来小时，将前面修过的剧本再次核对了一遍，修了些小细节，这才洗漱睡觉。
上床前，他给金漪发了一条微信，言简意赅。
【准备经纪合约，我要签白敛。】
……
第二天一大早，周尧就被金漪的连环十八CALL叫醒。
【周总，您能再仔细说一下情况吗？】
【我这里有几个经纪约，一共三个级别的，你打算和白敛签哪个？】
【我需要和创辉那边先联系一下吗？还有白敛的违约金是他付还是我们给？】
【周总，醒了回我一下，我先去公司了。】
才一睁眼，想的不是小说情节，也不是剧本对话，却是公司管理方面的琐碎事情，周尧觉得新鲜，便依次回复。
【昨晚上白敛告诉我他今天就要和公司解约，我想我们这方面的想法应该是一致的。】
【经纪约的差别是什么？分别说一下。】
【创辉那边先别联系，违约金自然是我们给。】
【以及，我很快到公司，详谈。】
回复了那么多字，金漪最后却只发来一句话，【您和白敛私下里一直有联系？】
周尧等不到其他消息，只能回复了一个字，【嗯。】
【好的，我懂了，一会儿我把经纪约发给你，你抽空看看。】
【好。】
周尧雷厉风行，很快驱车赶往公司，半路上，金漪的微信消息已经发了过来，周尧等红灯的时候扫了一眼。
三个合约，其实待遇区分的很明显，可以分成“A约”、“B约”和“C约”。
A约的资源最好，公司全力捧着，只要有的资源任其挑选，但公司对其的约束性也最大，算是整个买断了明星在各个方面获得所有利润，影视剧、综艺、广告等等，明星与公司五五分账。
B约的约束性略小，像一些自己接到的商演公司就不参与分账了，但公司给的资源也少一点，只能捡A约挑剩下的，分账也是四六，公司赚的多。
C约又名练习生约，专门给没出道的艺人准备的，会有很多的培训，也会安排一些选秀节目参加，因为公司投入大，所以练习生的报酬很低，连几几分成都不算，公司给你点钱能活下去就行。
金漪解释道，【都是行业里约定俗成的规矩，尤其是练习生，最后能出头的太少了，但公司还要为他们找老师，约试镜，甚至还要联系一些商演，别看都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资源，但也是公司跑来的，如果没有收入，就得白养着那群孩子，而且正式出道前多跑跑商演，也能够增加见识和能力。要说咱们公司和那些吸血公司最大的差别，就是在违约金这一块儿吧，我没设违约金底线，只根据前期的投入和练习生当前的价值来核算违约金，并且不会超过国家规定的百分之三十，这已经是良心了。】
周尧没注意金漪话题一直围着C约在谈，走进公司，直接去了金漪办公室，“打个A约出来，然后跟我走。”
金漪扬眉：“你要和白敛签A约啊？”顿了一下，她斟酌用词，“我不是说只能签C约，但B约足够。”
“拍了我的戏，就不是C约的水平了。”
“……”金漪默了，小红靠捧大红靠命，白敛有你捧他，命真好。
周尧拿过合约仔细看过一眼，把A约习惯性的三年约，改成了十年约。
他的剧肯定会赚钱，那时候白敛最差也是个三线流量，他自然要把人早早的捏在手里，保证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所以合约的条款对白敛的约束性越强，签约的时间越长，他越是放心把资源交给白敛。只要签约成功，白敛不但要当他剧里的男主角，还要当他电影的男主角，甚至成为“天神联盟”的核心人物。
这一步步的进行下去，就是个十年计划。
十年里，白敛必须都全身全心属于他！
金漪将重新打好的合同递到周尧手里，问：“现在呢？白敛什么时候来？”
“走，去创辉接他。”
“？”
周尧开车去创辉的时候，白敛正在办理解约手续。
昨晚上睡得晚，但他今天来的最早，这个公司真是把他恶心个够呛，多一秒都不想待。
但他到了公司的时候，财务却告诉他辉总还没来，解约必须要通过辉总。白敛只能在公司门口处的座位坐下，然后看着进进出出的人。
大部分都是艺人，男男女女，个顶个儿的美丽英俊，穿得光鲜亮丽的来往于公司，好像在踏入这里的同时，就已经站在了娱乐圈里。
签约经纪公司≠进入娱乐圈。
这个道理白敛也是用了很多年才懂。
转眼九点，辉哥、米元旦以及郝月一起出现了。
三人边说边笑，完全无视了等候在门口的白敛，进了电梯里。
“辉总。”白敛追上去招呼。
辉总转过身看着他，任由电梯门在眼前关闭，并没有让对方上来的意思。
收回视线，困惑：“他怎么在这儿？”
“白敛来解约啊。”米元旦提醒。
白敛？
郝月表情微妙。
想起来了。
他一个二线的艺人，却和一个练习生抢角色，说实话他真觉得这件事特别好笑，但公司看好《神说》这部剧，他也只能身不由己的配合。虽然最后对方因为片酬问题拒绝了，但他也记住了同公司还有一个叫白敛的。
第一次见面，对方却是在等待解约。
哈！
简直想笑。
都那么不要脸了，结果什么都没捞到，最后连工作都没了，这就是现在的年轻人啊，不走正道，却想一步登天。
白敛的到来打开了三个人的话匣子，一路走回办公室，辉总都在说：“可惜了，《神说》的IP还是很好的，如果不是周尧自己非要当制片人，卖给任何一家大公司，也不至于连高一点的片酬都拿不出来。”
米元旦蹙眉：“我这边试镜通知还没发下来，您说我还需要继续等吗？”
“一个穷剧组，最后的成品品质很难保证，选上了就当累积经验，最近何瑜那边不是要开始试镜了，两边一起来吧。郝月啊，我和何瑜谈好了，你也过去走个过场，如果说没有别家公司竞争，你拿下主角没什么大问题。”
三人聊到这里，免不了的将两个剧组放在一起比较，说来说去都觉得何瑜那边的剧资源更好，胜算更大，说得兴起，辉哥当时就要给何瑜打电话。
这时秘书进来，说：“周尧来了。”
三人眉梢一扬，面面相觑，继而辉哥站起身来：“快把人请进来啊。”虽然不看好，但也是合作单位，该有的礼貌还是得有的。
秘书却说：“我请了，但周总说不上来了，他来接个人就走。”
“接人？”辉哥扬眉，继而有了点儿不那么好的预感。
这时白敛顺利解约，正低头从办公室门口路过，辉哥定定看他，继而惨叫一声：“糟糕！被骗了！”
白敛手里拿着自己的经纪约，低着头独自进了电梯，说不出心情究竟是轻松，还是更沉重。
有公司至少还有个依靠，从经纪人手里漏的那一点资源至少还勉强够他生活，如今他解约离开，生活来源顿时没了保障，下个月还“借呗”的钱还不知道从哪儿来呢。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到了一楼，低头走向大门，突然有人叫他：“白敛。”
白敛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大厅里的周尧。
周尧身上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薄西装，七分袖的设计既简单又时尚，贴身裁剪的衣服裹着他完美的身材，简直就像是个模特。男人今天没有戴眼镜，再加上梳高了的头发，雍容华贵。
白敛留意到了他脸上的笑容。。
“周总？”他喊。
周尧浅笑着，说：“解约了吗？”
“嗯……”白敛想起一事，急忙解释，“我才解约，本来打算离开公司再给您打电话。”
“是我来早了。”周尧笑容渐浓，“因为迫不及待想要见你。”
“……”
在身后被两人忽视个彻底的金漪翻了个白眼儿，不是错觉，他们周总真的对这个白敛期待十足，也格外的另眼相待呢。
啧，私下里不但有联系，“昨晚”还“亲口”告诉了您他要解约的事，夜深人静孤男寡男的呵呵，算了，老板高兴，老板最大，老板喜欢小男生也是人家的自由。
而且这两人站一起，还真的挺养眼。
金漪调整了一下站姿，看向白敛的目光里透着点儿亲热，这可是他们公司现在的“宠妃娘娘”。
周尧则已经将手里一直拿着的文件袋递给白敛，说：“在车上解释，先跟我回公司。”
白敛困惑地看向手中物品，透明的文件袋遮不住内容，加黑加粗的标题清楚地印着，《经纪合约》，白敛的眼睛倏地睁大，“周总，您这是……”
周尧笑，“签下这个合约，神说的男主角就是你，放心，片酬不会亏了你。”
白敛的呼吸骤然加粗，几乎拿不动手中轻飘飘的文件袋。
他舔了舔嘴唇，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看向周尧的眼眶当场就红了。
妈的！在他人生跌倒谷底，黑得就要死去的时候，只需要一点光他就无法放弃追逐，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一个太阳，简直照亮了他的人生，他的梦想，以及他的未来！
管他周尧究竟想要对他做什么，拼了！干了！他接受了！好吧！！
周尧心里也很踏实，看着未来“摇钱树”，笑得格外亲切。放任自己稀罕地摸了一把“摇钱树”的后背，继而轻轻推着他走：“回公司，签约去。”
“嗯。”白敛点头，也顾不上身后那只手，只是紧紧地抓着文件袋，就仿佛救命的稻草。
几人一起离开了创辉经纪公司，看见这一切的秘书转身上了楼，才一进了辉总的办公室就说道：“听得很清楚，周尧要签下白敛，好像男主角也要给他。”
辉总拍着桌子吼：“妈的！我就知道周尧在给我玩这套！”
米元旦更是差点咬烂了嘴唇，不甘心地说：“真不要脸！”
白敛不要脸！周尧也不要脸！为了省那点儿违约金玩这么一出，简直不要脸极了！把所有人都当猴儿耍吗？而且白敛凭什么当男主角啊？他拍了那么多戏，还在脸上割了那么多刀，到现在也没捞上个男主角，白敛他有什么能耐啊？
再想想周尧的长相和气质，米元旦悔得肠子都青了，要是早知道他可以接受男人，我不比那个硬邦邦木讷的白敛好多了，不就是闭眼睛忍一下的事吗？我也能行！
郝月则是眉心蹙得很紧，眼底也是怒气翻涌。
最后压着火气说：“辉总别生气，不过是个草台班子，剧本都还没过审呢，签走了白敛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咱们公司才解约的练习生罢了。”
他话说的慢悠悠的，但遣词用句却都尖锐的扎人，最后咧嘴一笑，“而且周尧做的这事说出去都不地道，你要把人签走没什么，我们公司对公司就能搞定，偏偏玩这么一出，无外乎暴露出他手上资金不足罢了。最后拍出的剧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还是一部玄幻剧，估计连后期的钱都没有。”
郝月最后近乎于刻薄地说着：“这种公司真没什么合作的必要，咱们公司有艺人和他签约吗？”
毫无疑问，没有。
才成立的工作室，风风火火的在业内发试镜通知，结果连剧本都没有过审，他有什么资格和人签约。
辉哥气的不行，直接对秘书吩咐道：“咱们公司和周尧那边的合作都停了吧。”
接着又对郝月和米元旦说：“何瑜那边项目不错，值得深度合作，回去了都看一下原著，你们表现的好一点，何瑜也方便对制片和导演交代。”
这事在创辉公司这边就算是暂时揭过了，但看似表面上没什么影响的众人，却因为周尧搞的这么一出大戏心里憋火了好些天。米元旦接下来几天更是气出了一嘴的暗疮，疼的饭都吃不下，在心里把周尧和白敛翻来覆去地骂了很多次，最后暗暗发誓，自己一定会飞黄腾达，成为顶流明星，让这两个联手骗他的家伙羡慕嫉妒后悔去！
但事实上，谁又记得他这么一个小角色呢？
白敛去了周尧的公司，签下了经纪人合约，紧接着还签了演艺合约，他人生第一部男主角的剧就定下来了。
紧接着，周尧还按照合约，将他与创辉公司解约的违约金也打到了他的账上，一转眼，白敛从“负债”变成“富债”，看着短信里提醒的五位数存款，还有点儿不敢相信。
像做梦一样。
他坐在周尧的办公室里，拿着关于男主角“萧子期”的全部剧本看，看着自己昨天晚上帮忙修改的台词，再抬头看看周尧，身体轻飘飘的像是踩不到地。
周尧被这频繁落下的视线扰得没法码字，最后说：“去找金姐，让他给你联系个造型师，把你的发型重新设计了。”
这人什么毛病，一看不见就顶着厚重的刘海遥哪儿逛，简直辣眼睛，作为自家首推的艺人，形象这么差，也影响公司的形象，赶紧送去捯饬捯饬，也免得在这儿傻呆着打扰自己工作。
人一签下来，就是自家的人了，反正合约约束哪儿也走不了，周尧对他也就多了几分随意，看不惯的就说，说了不改就帮他改。
白敛没得到男主角和A约的特别待遇，也没觉得哪儿不对劲儿，乖乖的去找了金漪，等第二天再到公司的时候，形象气质焕然一新。
周尧多看了他几眼，满意的点头：“来，帮我改剧本。”
刁点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周尧的办公室正中间多了一个高脚凳，这凳子很高，人坐在上面，要不曲腿踩在半腰处的踩脚上，要不就得双腿笔直的站着，所以这种凳子很衬气质。
此时白敛就一腿蜷着，一腿踩在地上，几乎相当于站着般的坐在凳子上，他的黑色衬衣衣袖挽过手肘，单手拿着剧本，亮出了额头的眼眸很亮，当他抬头看着周尧念着台词的时候，浓眉大眼，真是又帅气又精神，介于男人和青年中间那青涩的部分，让人看得眼睛一亮。
确实好看，也难怪周尧会喜欢。
刁点始终觉得，既然是同性恋吧，当然应该更迷恋男性英武野性的部分，如果喜欢奶油味儿重的小男生还不如找女生了对不对，论小意温柔，男生又怎么及的上女生。
所以周尧的眼光好，白敛的形象气质也恰恰的好，两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对视的时候，就连那气氛也是美而暖的。
嗷~我的发小儿他谈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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