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墙角,苏闲抬眼望去,电梯前穿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气质冷峻,五官端正,正是隐山医院的院长,张既白。
苏闲弯起唇角:“好阵子不见了,老张。”
钟云从朝他挥挥手:“张医生,你还在电梯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来了。”
张既白的目光波动了一下:“看起来,你的精神力辐射范围,好像又大了一些。”
钟云从但笑不语。
苏闲走上前去,同张既白拥抱了一下:“你是来接我们的吗?嗐,多少年的老朋友了,就来这些虚……”
张既白不动声色地同他拉开距离,冷淡道:“苏副处不要多想,我迎接的只有一位。”
苏闲一怔。
紧接着,张既白的视线越过了他,苏闲也跟着回头,钟云从冲他挤挤眼,笑的一脸得意。
苏闲愤愤地扭过脸。
是了,谁让人家是隐山的金主爸爸。
张既白一反方才的冷淡,主动走上前:“新药吃的差不多了吧?感觉怎么样?”
“感觉是比之前有效一些……呃。”钟云从才说到一半,瞥到张既白皱起的眉头,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感觉?”果不其然,张既白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蓦地锐利起来,“这种说法很敷衍。”
钟云从轻咳一声:“我的意思是,确实比之前的有效。”
他刻意在“确实”一词上加了重音,然而还是没让张既白满意:“待会儿做个全面体检吧。”
钟云从叹了一声。
冷眼旁观了好一会儿的苏闲趁机落井下石:“呵呵,活该。”
张既白侧过脸,目光如炬:“苏副处也一起吧。”
苏闲不解:“为什么我也要?”
张既白扶了镜架:“来都来了。”
“不是,”苏闲无语,“你们这是医院还是景区哪?”
张既白语气平淡:“虽说你这两年身体各项指数还算稳定,但当年的‘破茧’实在太凶猛,定期体检是有非常必要的,就算是我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没有任何后遗症……”
苏闲被他念的头疼:“行行行,你想怎么检就怎么检。”
钟云从立刻将抽血的恐惧抛到一边,笑的幸灾乐祸:“苍天饶过谁啊。”
苏闲瞪他。
“别打情骂俏了。”对于这种情形,张既白见怪不怪,“电梯到了。”
三人乘着电梯一路上升,钟云从说起了正事:“周叙现在情况怎么样?”
“头部右侧额颞顶部硬膜下血肿、蛛网膜下腔少量出血、颅内少许积气。”张既白描述着周叙的症状,“身上双侧多发肋骨骨折、左侧肩胛骨骨折、右侧锁骨骨折、T4—8棘突骨折、左肺挫裂伤,并且失血性休克……”
“哦,总之,就是伤的挺严重的意思是吧?”两个人都被一长串医学术语绕的耳朵疼,苏闲赶紧打断他,“目前脱离生命危险了吗?”
张既白答道:“虽然还是很虚弱,但各项生命体征已趋于稳定,毕竟隐山医院的医生可不是普通人……算是脱离生命危险了。”
苏闲与钟云从对视一眼,都隐隐松了口气。
怎么说呢,周叙当年也曾是异能学校的一员,算是钟云从亲自带出来的那一批,他有天赋,人也聪明会来事儿,钟云从当年还是挺喜欢他的。因着这个缘故,苏闲对他也颇为照顾。
虽说这小子这几年走了歪路,但也不至于罪大恶极,他们并不希望他就这么丧命。
“什么时候能醒?”钟云从追问道,张既白却摇头:“目前为止,还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苏闲抿了下嘴唇:“这是正常情况吗?”
“他头部受到了大震荡,现在肌肉松弛,无任何自主动作,可有去大脑强直现象,对外界一切刺激均无反应。角膜反射、瞳孔反射、咳嗽反射及吞咽反射均消失;各种浅深反射和病理反射都消失了。”张既白对上二人迷茫的眼睛,换成了大白话,“总之,周叙目前处于深度昏迷中。”
他顿了一下,又说:“算是正常情况吧……不过他从四楼坠下,落在一辆过路车的车前盖上,按理来说,应该要比直接摔到地上要好些。但目前看来,病人脑部受损比我想象的严重。”
苏闲默然不语,钟云从眼底透出忧色:“不会……醒不过来吧?”
“你是指变成植物人吗?这个还要继续观察。”张既白行医多年,见惯了生死离别,仍然十分淡定,“等他情况再平稳一些,我会安排人为他进行神经系统检查,之后再决定是否采用催醒治疗。我们会尽量避免你担心的情况出现。”
钟云从神情凝重:“嗯,麻烦你们了。”
张既白勾了下嘴角:“反正花的也是你的钱。”
恰好这时,电梯也到了目的楼层,三楼一齐走出电梯,钟云从注意到苏闲安静了好一会儿,用手肘轻轻碰了下他:“想什么呢?”
苏闲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没什么,只是有点担心。”
钟云从没有多想,因为苏闲还没把杭承宇那番真假难辨的话告诉他。
不过苏闲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一些怀疑。
周叙那个人,心眼真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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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叙目前位于十八层的加护病房,离电梯口有一段距离,他们的步伐不疾不徐,时常会有医护人员停下来问好,张既白作为院长自然不用多说,而钟云从纵然低调,但隐山医院也算是他常来的地方,医院内部知道他的人也不在少数。向他二人打招呼的不计其数。
反倒是苏闲这个特监处的领导,在这里没什么排面。
钟云从见状,正习惯性的要揶揄他几句,可话还没说出口,脸上骤然变色。
“张医生,周叙是在十五米之外的外科加护病房里吗?”
张既白一凛:“是。”
“有人在拔他的呼吸管。”
他话音未落,苏闲的身形已在十米之外。
张既白与钟云从也冲了过去。
他们赶到加护病房的时候,苏闲正在将呼吸管给昏迷不醒的周叙接了回去,而钟云从注意到他右手的指尖沾了血,他眸光微动,声音却很笃定:“不是你的血吧?”
“当然不是。”苏闲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左侧的墙面,“不过,让那家伙跑了。”
张既白检查了一下病人的状况:“人还好。”
钟云从走到苏闲身边:“幸亏你救了他。”
苏闲知道他是在变相地宽慰他,不禁莞尔:“虽说我不喜欢那小子,但也不希望他这么死的不明不白的。”
“偷袭是异能者?”钟云从见他视线总是在墙壁上打转,心里隐约有些猜测,“我已经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了,说明他已经逃离了医院范围……空间系异能?”
“嗯,穿墙跑的。”苏闲低头看着自己指尖上的血迹,“老张,麻烦你帮忙采集一下血样,这可是证据。”
张既白在听闻周叙险些死于暗杀的那一刻,脸色就很不好看,隐山医院由他掌管,因为情况特殊,安保措施一直很严格,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样的纰漏。
他采完血样后,垂下眼睑:“这件事,是我的责任。”
钟云从摆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况且,你这边毕竟都是些医护人员,战力有限。”
他转向苏闲:“苏副处,派几个下属过来看着他吧。”
苏闲颔首,跟着又瞥了眼面无血色的周叙,神情微妙:“云从,你试着跟他进行一下精神交流吧?说不定,能刺激他早点苏醒。”
钟云从自无不应之理,他阖上双目,隔绝五感,将自己的感知力集于周叙一人,试图引起他精神力的共鸣。
苏闲与张既白很有默契地保持了安静。
只是没多久,钟云从就睁开了眼,他瞪着病床上周叙那张苍白的脸,气不打一处来。
“张医生,你那些治疗方案用不上了。”
张既白一怔。
他咬牙切齿。
“我们所有人,都被这混账东西给耍了。”
苏闲闭了闭眼,杭承宇的猜测,看来是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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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监处很快来了两名调查员,负责全天守护周叙的人身安全。
尽管钟云从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但张既白从加护病房出来之后,还是迅速地召集了保卫科开会。
住院部坐落于山脚下,后方有个湖,钟云从与苏闲沿湖慢行。
湖不算大,但水很清澈,在日光的照耀下,呈现出浅浅的蓝色,将蓝天白云都装了进去,犹如一块光滑的镜面。
湖光山色,风景怡人,可钟云从一想到逃逸无踪的周叙,心情就怎么都好不起来。
“他到底惹了多少麻烦?”钟云从生气归生气,却也多少有些担心,苏闲声音淡淡:“他捅的篓子,怕是不小。”
钟云从看向他,目光里多了些探究:“看来苏副处有内幕消息啊。”
苏闲摇头:“谈不上内幕消息,是杭承宇说的……周叙跟‘坟场’有关系。”
钟云从面露惊讶之色。
苏闲拍拍他的手臂:“不过现在没有证据,无法辨别真假。”
钟云从叹气:“他用这种方式脱身,并不明智。”
“估计是被逼上绝路了。”苏闲语气淡淡,“那小子从小心眼比谁都多,如果不是闯下了大祸,何至于此。”
钟云从沉默片刻:“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或许是不想麻烦你,或许是……”苏闲浅浅一笑,“信不过你。”
钟云从一怔,旋即笑了起来:“按照他的性格,还真挺有可能是后者。”
苏闲的视线落在湖面上,风轻轻吹过,带起了阵阵涟漪,他忽然问道:“能将精神力从身体里抽离,说明他的异能提升了很多吧?”
钟云从点头:“是的,他的实力已经不容小觑了。”顿了一下,而后又摇头:“就算是这样,还被逼成这样,我还真有点好奇,他究竟捅了多大的娄子。”
苏闲侧过脸,注视着他:“你还记得叶晓吗?”
钟云从一凛:“记得,那个‘诅咒者’。”
“也许,周叙遭遇的这一系列事件,都跟她有关。”
“为什么这么说?”
“根据杭承宇的交代,这几年,他一直吩咐周叙暗中调查她的去向。”苏闲告诉他,“周叙说是没找到,杭承宇之前应该是信得过他的;不过这次被反咬一口之后,他就觉得一定是周叙骗了他。”
钟云从默然,须臾,一脸无语:“那小子的确很会骗人。”
苏闲勾起唇角:“我还记得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咱们钟大校长不止一次被他骗过吧?”
钟云从翻了个白眼:“别提了。”
“言归正传,不管杭承宇的指控是真是假,周叙究竟犯没犯事,反正最后都是要调查的。”苏闲面色一整,“周叙是一定要抓到的。”
他看着钟云从:“到时候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我当然会帮你,所以你不用这样提前打招呼。”钟云从微微一笑,苏闲伸过手,握了一下他的手腕:“是我错了。”
钟云从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涉及到周叙,这个令他引以为傲的学生,苏闲才会这般小心翼翼。
“对于他的去向,你是不是已经有头绪了?”
苏闲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过来问他:“像你们这样的精神系异能者,强行将意识分离之后,会怎么做?”
“如果精神力足够强大的话,可以构建出一个独立的空间作为自己的容身之处,就像我父亲那样。”钟云从笑道,“没到那个程度的话,那就得找个依附的对象。周叙的进步很大,但应该没到那个地步。我觉着,他最后见过的人,会比较有嫌疑吧。”
苏闲苦笑:“那嫌疑人还真是不少。”
不知为什么,卫褚的脸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苏闲一顿,而后拉着钟云从往前走:“不急,一个个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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