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玖和温雁回坐在一处洞天福地般的洞府里的时候,是面面相觑的。
外面看着像是个普通客栈,普通的房门,可是一进来不仅有落英缤纷,还有一弯清潭,灵气浓度远比不上皱云谷,但是比枕雪居却差不了多少了。这哪儿是住人的地方,明明是来享福的。
“一天晚上五百钱。知道书院究竟多便宜了吧?明天赶紧回去,就你们两个人来白玉京,也不怕悄无声息的就被一刀捅死。”孟枫言满脸上都写着嫌弃,将黎玖和温雁回轰进练功房,临走出去还掏出好几把玉钱随手扔进门边探出的一个石盒里,“不等我叫甭想出来,赶紧把这两夜一天的补回来。”
明明是不想让我们当围观。黎玖翻了个白眼儿,只觉得练功房里的灵气浓度陡然增了一倍,几乎让她醉在这片蓬勃生机里。她刚想回头说点什么,就看见温雁回已经入定多时了。
什么时候能像雁回一样修行就真的会增长法力呢,除了那固定的四个时辰,其余时间就算打坐行功也只是将法力磨炼的更为精粹,总量却分毫不会增加。
不过感觉雁回前几日换了功法之后,虽然身体给人的感觉虚了,但不似以前只能汲取木属灵气,反而和自己一样来者不拒,只是吸收木属的更快些。雁回这次是选了个什么啊。
温雁回坐在练功房的蒲团上,腹部像是有一张饕餮巨口,将她身遭的灵气全部吞入,甚至很是贪婪的将黎玖那边的也扯过来许多。
在回枕雪居后的第二日,孟枫言便带她去了讲经石。悲长老只是半抬起眼皮看了看孟枫言,拂尘在讲经石上轻扫而过,便任由她带着温雁回一步迈入石内。
讲经石别有洞天,里面像是一个绝大的洞窟,圆形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开满了石洞,里面存放着无数典籍,连最高的穹顶之上都开凿斧痕。
“这第一层只是普通功法,第二层是修行上的术法之流,我们要去第三层。”孟枫言瞧也不瞧这些随便哪一册都能卖上天价的原本,掌心逐渐浮现出一抹黑色云雾般的印记,坚硬石地无声滑开一道缝隙,阶梯直通最下方的黑暗。
当足底真正踏上最后的一层时,那个狭小了一圈的石壁像是被什么点燃,里面煌煌明亮如朝日初升,流光溢彩,温雁回看到那朵承载着《青莲剑歌》的青莲飘飘荡荡的,凑在一只酒坛子旁边,试图将自己收紧了塞进去,而那卷黑色的《九歌》竹简则安安静静的立在一个晦暗的角落,上面落满了尘土,让人想伸手去帮它掸去。
“想好你要什么,机会只有一次,可改不了了。尤水之选的是《本草纲目》,但只修习了其中的剧毒之物。”孟枫言倚在石梯上,看着手心那团浓墨,“我选的是《水经注》。不必去想它们看不看得上你,就算你想学《青莲剑歌》,它也会乖乖的将传承烙进识海。”
温雁回的目光落也没落在那团不停变化着草木形状的翠绿光华上,虺柏的卷须从手腕游动出来,想着四面八方散去。
“你选什么?”
“《云笈七签》。”
孟枫言抬起头沉默的注视着温雁回瘦削柔弱的背影,一伸手那浓墨化作一只黑色手掌将飘在石窟顶上的七颗辰星抓了下来,在她手中化作一道极简练的符箓,目光投在上面久了却让人忍不住如痴如醉的沉溺进去,再也拔取不出。
“你还可以再选一次。一切都还没尘埃落定。”孟枫言没有将那符箓交到温雁回手上,她黑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少女平静又执拗的面庞。
温雁回伸手,轻轻的触碰到那符箓之上。
七道光华化作一抹霞光绕着她的手指盘旋数圈后跃入眉心,温雁回像是被猛力打了一拳般向后仰着头,身体几乎要仰倒在地。痛苦使她像筛糠一样的猛烈颤抖起来,虺柏的卷须上也染了杂乱的颜色,不复原先青翠诱人,变得肮脏不堪。
温雁回知道,她的资质只能算得中等,甚至连中上也攀挂不到,又不像黎玖一样头脑灵光过目不忘,还没有钱财供给。典刑司虽然提供的灵材比学子多,但花在符箓之道上,只能是杯水车薪。
但总不能,真的让黎玖替自己去报这家仇。成为符师,是最凶险,却也最近的路。
强行接纳超出自身能力的功法典籍,让她感觉识海都要被那霞光洪流冲垮涨裂。孟枫言沉默的看着温雁回的脸庞皱缩成一团,手中浓墨夜色逐渐转为清澈山泉,轻柔的将她裹挟在内。
就在温雁回觉得脑中细线只剩一发之时,霞光终于停止继续,她回过神来大口喘气,只觉得头重脚轻,差点摔倒。“休息一会,温雁回,你好自为之。”孟枫言裹着她重新回到一层,站在她面前看着那个洞口缓慢闭合,“《云笈七签》是东崖州三部传世符经中唯一一部有原本在书院之中的,另外两部都在宗派手中。即便是周师,他的功法也不是《云笈七签》,而是另一部符书。当然,现在再如何跟你说其中艰辛也来不及了。”
“我母亲是符师。”温雁回支撑着立稳身子,抬起右手看虺柏上那些颜色悄无声息褪去,“我总不能给她丢脸。”
练功房外传来一阵金钟震动的声音,温雁回睁开眼睛,一青一白两抹色泽从她瞳仁中飞速隐没,看不出半分异样。镌刻满符阵纹路的房门打开,温雁回还没来得及和黎玖站起身,就感觉两团黑色砸了过来。
“都不用张贴你们的画像,只要看着你俩的着装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温雁回,死前别说自己是典刑司的人,我们丢不起这人。”孟枫言的声音从外面讥诮传来,“这是两件假面斗篷,算是暂借,拍卖会结束后赶紧回书院,年前还我。”
黎玖偷偷摸摸翻了个白眼将斗篷披在身上,柔滑的布料贴在皮肤上,紧接着就和肌肤融为一体。她走到外面一瞧,明明感觉还是自己的身体,映照在水镜中的模样却变成了个面相阴柔的年轻男子,连身体都往上又拔高了一截,衣服也换成了男子的式样,身上隐晦的法力波动更是至少达到了道台境。温雁回则变成了个身段妖娆的妩媚女子,只是不及她原本好看。
孟枫言和雨柒音倒是没有改换模样,想来她们也不需要。“所以为什么只有我连性别都变了?”黎玖一开口也是男性的嗓音,她抬手一摸,连喉结都清晰的凸出着。
“可能是因为‘屠刀’,毕竟它本应是你父亲的飞剑。”雨柒音瞥了眼黎玖的左手食指又收回目光,“走吧,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话虽如此,四人行到璇玑阁时,侍者看见是孟枫言和雨柒音前来,连后面两位是何身份都没过问,便躬身将她们引入一扇看上去就与众不同的门。
“十一号包厢,祝您今日愉快。”侍者躬身后退将房门关上,待孟枫言将法力罩住包厢给了眼色后,黎玖迫不及待的将斗篷扒了下来大口喘气:“好闷,好闷。”温雁回动作虽然斯文却也不慢,脸上也写着些难受。
“所以推荐你们去藏书阁选些能够隐匿身份和气息的术法,以后总是要学的。”孟枫言坐在柔软的毛皮靠椅上,漫不经心的指了指面前,“别以为有身份其实是件好事。”
她话音刚落,方才还毫无异常的墙壁上酒泛起灵光,紧接着像是变成了透明的一般,显露出前面下方用红布铺地的宽大平台,正中心放着一个高脚桌,隔得远了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旁边还站了位男子,看模样刚过而立。
“这也是一个大型符阵,等东西上台,只要将法力输入墙壁,就可以被主持者得知出价而不必自己出声,否则白玉京就这么大,都是修行者,谁还记不住几个熟悉的声音呢。”孟枫言叠起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好戏要开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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