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候五日,黎玖没等到温雁回回来,倒是将柴夫子等了来。
“去年九月琅琊派金铃真人成就紫府,如今境界稳固,便照例要开一场庆典道场,鹿鸣书院自然也要前去恭贺。”柴夫子顿了顿,看一眼黎玖反应才继续说,“书院不比其余修行地每年收徒,思来想去道台境以下只剩你一人,更何况你还有《九歌》典籍的名头在身。所以需要你随同前去见礼,权当做一场黄芽试炼,只要你不坠书院名声,便算完成。”
“您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拒绝吗?”黎玖缓慢的眨了下眼,心想我就算不想去也没辙,“请问柴夫子何时动身?”“明日辰时来我庭院便可。”柴夫子似乎对答案早已有所预料,笑呵呵的拢袖答了,“建议你今晚去一趟‘夜市’。”
“对了,柴夫子,雁回呢?”黎玖见他要走,忙赶几步稍微拦在他身前。“温雁回在李师长处潜修,没有月余是出不来的,你便放心去见礼吧。”柴夫子也不恼怒,走出几步才一拍脑袋又回过身,“看我这记性。给你。”
他的手中多出几本厚重书卷放在黎玖手上,沉甸甸和那部法器道藏有的一拼:“这是东崖州宗派历史和道家礼数忌讳,到琅琊派前多看看,别到时候丢人啊。”
嫌丢人就别叫我去行不行!
“柴夫子,帮我向雁回带句话,告诉她我去了!”黎玖捧着一大摞书忿忿甩门,此时才反应过来那个名字有些耳熟。琅琊派金铃真人,不正是临湖镇上那位女修的师承么?
天色刚刚暗下来,黎玖就兴颠颠的跑到夜市。今日栎三娘开门开得早,也没有平常的那副慵懒模样,似乎正等着黎玖来。
“栎三娘,柴夫子让我今晚最好来你这儿一趟,可我实在不知该买些什么东西。就算知道,五六千玉钱也买不到什么啊。”黎玖攀在柜台上唉声叹气,拿眼偷偷瞟着栎三娘的神情。
“你先看看这个。”栎三娘吸着烟杆笑了声,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只七寸见方的符封密匣,轻轻的推到黎玖面前,示意她打开。黎玖依言照办,一枚陶土六孔埙躺在盒底锦缎上,其中灵光斐然,隐隐还有音声嗡响。
“这!”黎玖一惊,她已背过整本道藏,自然看得出这是使用道台境灵材溪云土烧制成的法器灵埙,里面说不定已经刻录好了符阵纹路,若自己成就黄芽境便可加以炼化变作本命法器,“别的不说,就这些溪云土,把我卖了也买不起啊!我身上还有八十万的债要三年,哦不,两年半内还清呢!”
“谁说要卖给你了?这可是一位中级炼器师、一位中级符师,还有一位精通音律的夫子三人同时出手才炼出来的,把两个三个你卖了都买不起。”烟锅在黎玖头上轻轻一敲,栎三娘收回又吞云吐雾了一口,“你不是要去琅琊派一同见礼嘛,道宗可不比书院里平静,万一有个什么事端,你的面子和书院的面子是连在一起的。一百玉钱一天租给你,等从琅琊派归来还要还给夜市的。爱租不租,这价格在璇玑阁你能让人给轰出来,不要我可拿走了啊。”
说着,栎三娘便伸手作势要去拿,黎玖赶紧盖上盒盖收进芥子袋里露出讪笑:“哪儿,哪儿能不租呢。劳烦您跟这几位前辈道一声谢嘿。”说完脚底抹油就想遛,被门前一阵灰白色烟雾给逼得转过身来。
“定金,先付一半,一千五百钱。”栎三娘伸手掌心向上,屈指敲着柜台,瞧着黎玖一脸惨兮兮的交了钱才满意的重又露出笑容,“你要是弄丢了它,债就让那个温雁回付。”
???这是什么鬼道理?
圣人境可望不可即,已是“何处惹尘埃”的境界,能达到的尽是开创学术流派、有著作流传于世的先贤,在如今的修行界早已销声匿迹。
现在,修行界的顶峰是元灵境。
所以成就仅次于元灵的紫府境,在一流的修行地中也是件轰动的大事。尤其是原本声名不显甚少为外人得知的一位。
云雾泽地处东崖州东南方向,比小林镇山高路远不知几倍,烟波浩渺,岛屿无数,端地是处上好的仙家福地。借了云雾泽得天独厚的优势,琅琊派中修行者多为水、木二系功法,灵材也少有金火之属。这位金铃真人便是少数一位金系功法的传承,成就紫府并不为大多数人看好。
看来也很是有些机缘啊。或许这次出游,那海魂精粹能够派上用场。黎玖刚这样美滋滋的想着,马车陡然一个颠簸,差点将她从坐垫上弹出去。
书院毕竟是东崖州第一修行地,为尽礼节也出动了一位紫府境暗山主,还有许多道台、开脉境弟子,配以法器符车前去。车厢板壁书满符箓铭文,足以受开脉境全力一击不损,一路走了也有十数日,黎玖坐在车厢里平稳得像是在枕雪居,没成想突然来了这么一下。
马车依旧在前行,只是黎玖听到车外乒乓之声杂乱,门窗皆被从外侧封死,让她的灵识无论如何也探不出去。是符车的自保符阵被激发了。黎玖的眼睛浮现出一片玉色向着窗外看去,纷乱癫狂的法力漩涡像是锥尖猛地刺向她的眼睛,迫使她阖眸狼狈翻滚躲避。
不多时自保符阵逐渐熄灭了灵光,窗帘复又拉开,显示出外面一片明媚日光。
“黎师妹莫要担心,方才是一群宵小胆大妄为前来骚扰,如今已经没事了。”车门传来两声轻敲,黎玖赶紧端正坐好,一位道台境的年轻弟子打开门冲她笑了笑,“书院树大招风,总会有些理念不合的敌手。山主仍在车队之中。”
黎玖道过谢将他送离,弯腰拾起被震掉在地的书卷轻拍两下,又在头顶顶放片刻,才拿下来继续阅读。
温雁回从满盛粘稠血色液体的浴桶里站起身,身体与两周前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温雁回知道,自己的经脉已经被以摧残的方式强力扩张到之前的一倍,以后涌入丹田的灵气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如同江河奔涌。
一只纸鹤从房外飞来,温雁回伸手接了拆开,迈出浴桶换上院服,金色的篆字纹饰披在身上,似乎将她和万道台连在一起,和那六万多个不同符师的“道”一起。
“老师,您找我。”温雁回穿过廊坊庭院,李妙然正站在一株正开得艳的月季前,手中凝结露珠给它浇水。“为师在这里种了一片月季花圃,如今正是盛开的时节。”李妙然停下动作,指尖遗存的几滴落在地上,将泥土打穿出几个深邃的小孔,“每一片花瓣和叶片所需的浇灌力道都不同,现在我将这一株交给你打理,仔细着些,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问你的师姐,都是过来人。”
温雁回应了将李妙然送走,指尖勾勒在空中描画出一枚巴掌大的“水”字符文,只听啪的一声巨响,符文崩解成无数水花,一半将她淋了个透湿,另一半则全洒在了月季上。
带着尖锐倒刺的枝条袭来在温雁回身上狠狠的抽了一鞭,院服绽裂露出皮肤上一道殷红滴血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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