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殷如离打破沉默。
她看了眼腕上的表盘，对莫云杉笑道：“莫小姐如果暂时没有其他需求的话，我可能要先行离开，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殷总慢走。”莫云杉回了一个笑。
殷如离从特助手里接过大衣，穿戴整齐，抬脚往外走。
就像是忘了还有陆云云这么个人。
“狐……殷总！”
莫云杉出声叫住前面的人。
殷如离回头，挂着礼貌而疏离的笑：“莫小姐还有事？”
莫云杉想问殷如离，会亲自过来，是不是因为自己住在这里的关系。
可是怎么开得了口呢？
即便开口，殷如离大概也只会摆出那副讨人厌的笑脸，和现在一样的笑脸，看不出假意真情。
莫云杉静静望着殷如离的脸，心中低喃：“狐狸精，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这样的笑容，很讨厌。”
事实上，今天之前，她们偶遇过一次，是殷如离开车送她回来。
时间倒回三天前——
莫云杉吃过午饭，一不留神就溜达到隅罗公馆住宅区外。
准确来说，也不算是不留神，她是特意打车过去的。
说出来有点丢人。
她想趁下午家里没人，去试试狐狸精家的大门密码换没换过。
说不定……还和十年前一样，是自己的生日呢。
虽然莫云杉也觉得这过于自恋了，但这个念头萦绕心间，怎么都赶不走。
而她一下车，就被路上的一个小姑娘认出来，结果冒出一大票人围上来求签名。
她像风一样逃跑的时候，好死不死，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辆骚气的红色跑车。
车主人好心救了她一命。
谁又能想到，工作日的下午大总裁不好好在公司待着，就那么巧抓了包呢？
莫云杉上车后，闻到淡淡的桂花香，还是狐狸精十年前就喜欢的味道。
她抢先转移话题：“这么多年了，你还喜欢在车里放这个味道的香薰啊？这么古典的香味，一点都不符合你妖媚的气质。”
殷如离只笑着调侃：“莫小姐在大街上乱走，是想感受一下众星捧月的感觉？”
莫云杉嗤了一声：“你这么巧路过，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殷如离：“这里是我家门口。”
潜台词：谁跟踪谁？
莫云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故作惊讶道：“我就是随便散散步，没想到过了十年，你还没搬家！”
殷如离没接茬，只问：“去哪里，我送你。”
莫云杉状若随意：“老情人见面，不请我去你家里坐坐？”
殷如离促狭道：“都是老情人了，我邀请你去家里做……不太合适吧。”
莫云杉很快反应过来此“做”非彼“坐”，噙了抹玩味的笑，“你还是这么骚话连篇，我这把年纪再听到，怪心痒难耐的。”带了层虚伪的面具，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那种。
因为怕受伤，所以不敢暴露真心，以至于本能地把人推远。
殷如离在十字路口调转车头，又问一遍：“去哪里？”
“丽兹卡尔酒店。”
莫云杉报完酒店名字，看到对方明显愣了一下。
莫云杉像是找回了场子，在殷如离脸上摸了一把，眉眼间尽透风情：“你别误会，我住在那里，可不是邀请你进去做。”
殷如离报以一笑：“我没想多，不必此地无银。”
将莫云杉送到酒店门口，殷如离便踩油门走了，没有片刻停留。
就好像，只是基于过去的关系，礼貌地让前女友搭了次车。
-
而当下的酒店大堂里，殷如离还耐心地站在原地等待莫云杉开口。
“没、没事了。”莫云杉扯起嘴角，勉强挤出个笑，“再见。”
“再见。”殷如离轻轻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直到集团总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外面汽车引擎声响起，大堂里的员工们才如释重负，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咱们总裁可真厉害啊！莫小姐都说她们之前有过节，殷总还能做到这个份上，不愧是能当总裁的人，跟我等普通人完全不是一个境界的。”
“就是说啊！而且殷总刚才那个鞠躬，真的酥到我了！怎么会有道歉都道得那么好看的人啊！”
“殷总从今天开始就是我心里的楷模了！比我优秀的人还比我努力，我怎么还能再当一条咸鱼！”
“……”
前台凑得近的几个接待你一言我一语，对自家总裁崇拜和花痴兼有，完全忘记几分钟前还紧张到窒息。
而这一边，酒店经理对莫云杉颔首微笑：“莫小姐，刚刚真的很抱歉，还有什么是我能为您做的吗？”
莫云杉摆摆手，转身往电梯方向走，像个失了魂的躯壳，脚底下没有真实感。
酒店经理这又才走到陆云云面前，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温声询问：“陆小姐，需要我为您登记房间吗？”
陆云云看了助理一眼，助理反应很快，迎上去道：“我去跟你办手续。”
这是这一片星级最高的酒店，其他参加盛典的明星都要来这里，她没道理去别处住。
否则让对家打听到今天发生的事，指不定要怎么黑她。
陆云云出道这么多年，到哪里都被好声好气捧着，就没像今天这么难堪过。
比丢脸更让她心慌的，是不知道殷总刚才是不是生气了，也不知道殷总心里到底怎么想她，更不知道她这个代言人到底当不当的下去。
陆云云的脸上就跟被抹了一层锅灰一样，黑哇哇的，难看极了。
-
莫云杉迈着丧尸的步子回到酒店房间，一进门，又陡然满血复活了一样。
“姓殷的一定是对我难忘旧情！否则她一个公事缠身的集团总裁，为什么要专门挤出时间来跟我道歉，还让自己公司的代言人下不来台呢？用脚指头想想都不合常理嘛！”
莫云杉笃定地点点头，就是这样。
但下一秒，人又颓在沙发上，气息奄奄：“老狐狸精年轻的时候做事就滴水不漏，她应该是怕我给酒店差评吧……用这一招封我的口……真是太狡猾了。”
莫云杉像个毛毛虫一样在沙发上扭来扭去，嗓子里还哼哼唧唧的，自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死狐狸，臭狐狸，我迟早有一天要把你抽筋剥皮！”莫云杉做出个阴狠的表情，转瞬又落寞下去，“还有没有那么一天，能把你剥光了抱在怀里揉一揉，捏一捏，疼一疼呢？”
偌大的客厅陷入沉寂。
良久，莫云杉跳起来，拿出手机。
“我可不是那么随随便便被打倒的女人！”
她打开微博，注册了一个账号，被系统推荐关注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博主，头像是她自己的照片，但因为名字被人占用，只能在后面多加了一个小横杠。
【@莫云杉-】
活脱脱就是每个明星微博评论前排都能见到的高仿号。
莫云杉盯着手机屏幕沉默半晌，拨了通电话。
只是电话接通还没等她说话，那边就吼起英文：“你知不知道现在凌晨几点钟？！没事做就赶快给我回来拍戏！”
莫云杉皱着脸将电话听筒拿远，挂断。
用小指掏掏耳朵，身子抖了一下。
看来凯瑟琳已经要跟我断绝关系了。
莫云杉叹了口气，开始思索没有公司认证，怎么让自己这个微博显得像真的。
虽说莫云杉面上云淡风轻，但是在度假计划之外这样长时间逗留在别的国家，哪怕是她的祖国，也是很严重的事。
她现在的所作所为，相当于是自杀式地做好了迎接好莱坞踢她出局的打算。
或许所有人都会觉得她疯了。
但是莫云杉就是想疯一次。
如果不疯这一次，她怕余生那么长，自己真的会在哪一天彻底疯掉。
被那每到夜晚就席卷全身的思念逼疯掉。
莫云杉甚至无数次想，只要狐狸精还要她，她可以放弃一切回到那只花狐狸身边。
可真的能那样卑微，她就不是莫云杉；十年前，也就不会负气离开，这么多年都不敢回来。
骄傲是一把双刃剑。
她因为骄傲，活得像一只白天鹅；也因为骄傲，只能将留恋藏在心底，还要戴上面具，装出毫不在乎的模样。
莫云杉摇摇头：“算了，我的美貌先留着自己欣赏，你只能吃点亏了。”
面前，手机界面停在殷如离公开微博账号的主页上。
莫云杉退出刚才的页面，指尖略有停顿，顺手搜了一下殷如离的名字，最新消息是：“王福珠宝太子爷王得福与殷氏集团总裁殷如离频频夜会，似好事将近。”
“王得福，这名字还能再土一点吗？！想不到十年不见，你的品位越来越奇怪了！我都以当过你前女友为耻！”莫云杉一张脸几乎要“咔咔”裂开。
不多时，莫云杉深吸一口气，一只手顺着心口往下压，调匀呼吸。
“我不气，我不气，我是个有素质的人，不能带有姓名歧视，让我来看看得福兄长得有多惊为天人，能入了殷总的眼，频频夜会！”最后几个字，说话的人几乎要将牙咬碎。
“长得也太对得起他的名字了点！把福气全都攒在肥膘里了吧？！”莫云杉又是一阵暴跳如雷，“晚上进屋知道的是过夫妻生.活，不知道的以为夜宵要吃烤乳猪呢！”
莫云杉像被鬼上身一样，边打摆子边大喘.气，牙关打颤：“收，收，为了一个花枝招展到处留情的前女友不值得！我还没包.养过小狼狗、小奶狗、小鲜肉、小鲜花，可不能把自己气失禁了。”
作为一个演技派。
莫云杉一秒变冷漠脸，仿佛刚才那个差点气癫痫的人不是她。
莫云杉拍拍双颊肌肉，弯了弯两边唇角，走到镜子前，试了几下，挂上一个自己最满意的笑。
“咔嚓！”
手机前置摄像头将莫云杉此刻的迷人笑容定格。
莫云杉看着自己的照片，边摇头边咋舌：“看看，随便一拍就是一张广告片，这样的尤.物不比烤乳猪香吗？”
她打开微博，用这个作为配图，文字：“回国真好，特别感谢@殷如离殷总为我准备的酒店房间，我很喜欢。看来前女友还记得我。”
发送。
人的怒气一上头，就会做一些失智的事。
莫云杉现下就是如此。
她不仅发了微博，还手快于脑地按出一串电话号码，一串过了十年还清晰刻在脑子里的号码。
几个“嘟”声之后，竟有人接了起来，但没有立刻开口。
莫云杉怔住。
都过去十年了，现在那个号码还是狐狸精在用吗？
她一时间不敢开口，生怕吹散了幻想的泡沫。
电话两端俱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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