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小院中的树下一片阴凉,两人吃完中饭,惯例闲适轻松的坐在院子里,享受着清闲时光。
顾晋阳抬手,倒了一杯茶,端起来,本想喝,却忍不住顿住手,盯着手里的茶杯看,清冷的眼神里,带上一丝兴味。
此时坐在对面的韩辰远,姿态慵懒的靠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长长的伸直,一脸的轻松适然的,看着对面的人。
看到他露出异样的表情,低笑一声,柔声问道:“晋阳,怎么?”
顾晋阳把自己的杯子放到桌上,推了到他面前,让他看。
韩辰远也来了兴趣,坐正身,低头看过去,微黄的茶水上漂浮着一些茶叶碎,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东西,不知这人为什么露出刚才的表情?禁不住,抬头挑眉,无声询问。
顾晋阳弯了弯嘴角,盯着自己的茶碗,淡淡的开口说道:“我们这里的说法,茶叶梗竖起来,有贵客到。”
他在小镇上,一直都是粗茶淡饭,韩辰远来了之后,淡饭改了,但粗茶依然是粗茶。
粗茶,就是从小镇茶庄上卖的,二十一斤的茶,里面还夹杂了一些茶叶梗。
现在,他们喝的就是这种茶。
而此时,他的杯子里,正好有一根茶叶梗,竖在那里,上下浮动,却始终没有落到杯底。
韩辰远听完,低头看去,当真看到一根茶叶梗在水面,上下浮动。
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饶有兴趣的看着顾晋阳,打趣道:“这不准吧?晋阳还信这个?”
反正他是不信的,这茶叶梗和贵客,能有什么联系?
顾晋阳淡淡的摇了摇头,他自然也是不信的,只是突然看到了,想起这个说法,觉得有些意思,才和这人分享一下。
严肃说起来,自然是不准的。
两人也是随意的说说,说过了便过了,谁也没放在心上。
眼看时间已经不早,韩辰远起身,走回房间,换好衣服,整理着袖口,走出来,温声的对顾晋阳说:“晋阳,今天下午,工地有些事,我要去一趟。”
顾晋阳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那人领子没整理好,忍了忍,终是没忍住,站起来,走过来。
抬手给他整理好,随口问了一句:“很急吗?”
这人刚才还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怎么这会儿却忙活起来,衣服都顾不上整理。
韩辰远自然的抬着头,让他帮自己整理衣领,眼中满是得逞的笑意。
“有些急。”
顾晋阳给他理好,又顺手抚了抚,听他这样说,便也不再耽误他的时间,退后一步,淡淡开口说道:“小心开车。”
韩辰远满眼温柔的看了他一眼,低笑一声,才抬腿走进棚子,开车出去。
目送那人离开,顾晋阳才低下头,收拾了一下桌子,回到小店,继续忙自己的事。
前几天,一直在忙着雕刻那件玉雕,手里的这件石雕便暂时放下了。
现在,玉雕最重要的部分已经完成,接下来,就要抓紧时间雕刻这个石雕了。
好在,已经完成戳坯,接下来便是精刻了,再过几天便能完成了。
也许茶叶梗确实有预兆,下午,还真有“贵客”登门。
顾晋阳坐在小店里,认真的雕刻着手上的石雕,太阳悄无声息的移到西边天空上。
时间差不多是下午四点,门口响起了车声。
守在门口的大黑没什么反应,应该是熟人。
坐在屋里的顾晋阳,以为是韩辰远回来拿东西,便未起身。
过一会儿,有人从前面的门口,绕过屏风,走进来,站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他。
顾晋阳低着头,忽然心有所感的抬头看过去,待看清来人,清冷的淡棕色的瞳孔忍不住紧缩了一下。
随后“忽”的一下站起来,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难得的显出一丝激动。
随手扔下手里的工具,踢开身后的凳子,快步走上前,搀住来人的胳膊。
“师伯,您怎么来了?”
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一丝激动和哽咽。
来人慈祥的笑看着他,抬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胳膊,亲切的说道:“师伯来看看你,阳阳欢不欢迎?”
顾晋阳的眼眶带着一丝微红,语气自然的带着一丝亲昵,开口道:“当然欢迎,师伯应该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杜师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说道:“不用麻烦,你师兄送我来就行。”
说着,面色柔和的上下打量了顾晋阳一番,看他一切如常,面色也轻松下来。
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个青年,一头短发,十分精神,双手都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听到这话,顺口接道:“徒弟就是给师父差遣的,小师弟,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师父的。”
顾晋阳听了,看着他,淡淡一笑,清冷的淡棕色的眼眸中,带上一丝自然亲切,语气亲昵的开口道:“师兄好!”
青年走过来,把手里的行李都放下,露出一个极爽朗的笑,抬手亲切的拍了拍顾晋阳的肩膀,随后又捏了捏。
抱怨道:“小师弟你怎么还是这么瘦弱,要好好吃饭,都快拿不动剁斧了。”
顾晋阳一脸鄙夷的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后,十分不满的皱皱鼻子,反驳道:“你才拿不动呢。”
他虽然瘦但不弱,剁斧,凿,锤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青年被鄙视也不在意,反而心情很好的哈哈大笑几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这样才对嘛,每天严肃着脸,和老头子似的。”
顾晋阳冷着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清冷的淡棕色的眼睛里是淡淡的不满。
之前进来的那人——杜师伯,站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也不阻止。
直到顾晋阳淡淡的看着他,无声的向他告状的时候,才笑眯眯的呵斥了青年一句。
青年这才收敛了,重新提着行李往后院走去。
杜师伯以前过来都住在后院,师父房间旁边的那间房,现在过来自然还是住在那里。
顾晋阳抬腿,想跟着师兄一起去帮忙,却被杜师伯叫住:“阳阳,让你师兄自己去忙就行了,你过来,咱们说说话。”
顾晋阳淡淡扫了一眼已经走远的,师兄的背影,抿了抿唇,然后,淡淡点点头,扶着杜师伯走到院子里,在石桌旁坐下。
起身拿起暖瓶,给老人倒了一杯温水。
杜师伯自始至终眼神慈爱的,看着顾晋阳,看着看着,不禁想起自己早逝的师弟,不自然的转开眼,看着院子里的那颗梧桐树,脸色黯然的叹了一口气。
顾晋阳面色淡然的坐在旁边,自然能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也禁不住想起自己师父,忍不住难受起来,放下手里的东西,抿着唇,沉静的坐在那里,没有开口。
杜师伯怔怔的看着那颗老梧桐,心伤了一会儿,才慢慢收回视线,看向顾晋阳,开口问道:“阳阳可能接活?”
顾晋阳听过,抿了抿唇,沉思了一下,回道:“之前那个活,已经做完,别的……暂时不能接。”
杜师伯见他拒绝,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这件事,过会儿再说,做好的雕件,一会儿拿来给我看看。”
顾晋阳的本事,他自是十分相信,要看成品,也只是想鉴赏一番,顺便借机敲打一下自己的那个不孝子。
此时在后院偏房里,正整理行李的青年,杜师伯的徒弟兼儿子,杜凌,突然后背一凉,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顾晋阳面色淡淡的点点头,起身走进自己的工作间,小心的捧出两件作品,一件是最近用梅山墨玉雕琢的墨荷。
另一件便是这段时间,他一直雕刻的那件翡翠玉件。
紫罗兰糯种翡翠,雕琢成一串串圆润的葡萄,上面的翠绿的叶子和藤蔓缠绕而上,生动可爱。
杜师伯面色认真的,低头仔细的看着,从构思布局,到雕工,每一处的看的十分仔细。
看完之后,抬起头,直起身,十分欣慰的笑着点点头,感叹道:“功夫更好了,没有辜负你师傅的教导,也不坠沈家之名。”
被这样肯定夸赞,就算是一贯淡然的顾晋阳,也忍不住眼神闪亮,嘴角微扬,心情极好。
杜师伯看他如此高兴,也忍不住笑起来,随后便笑着和顾晋阳交流起雕刻技艺来。
尽管顾晋阳雕工卓绝,但,毕竟还太年轻,阅历和经验都有限,自然会碰到很多困惑。
而,自从师父去世之后,他在雕刻一途上碰到的这些困惑,便没人能够帮到他,顾爸顾妈帮不了他,其他人更帮不了他。
很多时候,都是他自己查资料解决,即使这样,也有一些解决不了的。
现在杜师伯来了,一番交流下来,顾晋阳觉得学到很多。
杜师伯的雕工可能比不上师父,但他毕竟经历在那里,也教过很多徒弟。
对于顾晋阳遇到的困惑,也很有经验,寥寥几句,便解了惑,让人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师伯侄两人就这些问题,越说越高兴。
完全忘记了,此时在后院,任劳任怨的杜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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