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塔面前, 梦司谣缓缓睁开了眼睛。
竖在小塔顶端的时轮梭暗了光泽,再度恢复成先前的死寂模样。
此时距离梦司谣进入密室增强识海, 已经过了半月有余。识海的增强达到了瓶颈, 时轮梭自行将他的识海力量推了出来。
顾不上查看自己的状况,梦司谣从乾坤袋中取出了符文范本与石板。他仔细牢记下第一枚符文的笔画, 将石板放在地上, 俯低了身体。
试试吧, 他现在的识海已经增强不少,应该能够铭纹了。
手中的刻刀依然是先前断裂的那把, 梦司谣深呼吸一口气, 将刻刀的钝口抵在石板表面, 掌心爆发魔灵力, 缓缓地开始铭纹。
当钝口真正触碰上石板,先前的淤塞阻力不复存在。梦司谣顺利刻出第一笔的时候, 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腔了, 他屏住呼吸, 一口气将剩下的笔画铭了出来。
成功了, 第一枚符文!
指尖颤抖着碰了碰那个灌注了无限期望的神秘符文,梦司谣并未欣喜太久, 捧起范本认真研习,迫不及待得把剩下的符文全部都铭了出来……
‘嗒。’
彻底报废的刻刀被扔在一旁,梦司谣盯着面前的石板,魔灵力从指尖泛起,点入了石板上的符文。
符文一枚枚被依次激活, 淡金色的光芒交错汇聚,将他的面容映照的有些朦胧。
尽管这只是低级的符文,蕴含的威势也很弱小,但是他真正靠自己力量铭出来的,与往常见过的那些完全不一样。
喉结滚了滚,梦司谣抚触着石板,眼眶有些红了。
*
走出密室,梦司谣正自思量该怎么通过外面的阵法,却发现有人在等他。
穿着白底绛红纹衣衫的少年坐在密室外面的通道口,掌心之中白色仙灵力闪烁,包裹着一颗丹药不断炼制。
见梦司谣出来,他抬起眼眸微微一笑:“出关了?”
明明没有火光,梦司谣还是感受到了炽热的温度,扭曲的空气中丝丝热气蒸腾,甚至灼得他外露的肌肤有些刺痛。
少年瞳眸隐现几丝墨红,与先前见过的情况大相径庭,梦司谣辨不清此人到底是谁,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是锦西,不是锦南。”
见梦司谣防备,锦西连忙开口解释:“是师兄派我来此等你,闲来无事我便在这里炼制丹药,不巧你正好出关了,还请稍待片刻。”
梦司谣观察着他的言行举止,确认他是锦西之后才点了点头,“请便。”
锦西不再多言,开始全神贯注的炼制丹药。而梦司谣静静站在通道中,将目光投向了更远更深处的密室。
虽然不知道那些密室中有什么,但看密室外墙镂刻的符文,流转的莹芒,就知道其内必有乾坤。
会不会是放置着与时轮梭同等级的宝物?又或是什么高级的铭书?
绝机道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
尽管满心疑惑,梦司谣却也没有过多思考,因为他很快就被锦西吸引住了心神。
那颗丹药不过是一枚普通的疗伤丸,原本不规则的形态在无形心火的炙烤下变成了浑圆,斑驳的表面也渐渐变得光滑。
一切都与寻常修士炼制丹药的情况一样,唯一不同的——
锦西炼制的速度太快了,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那颗丹药已然成型。
“你……”梦司谣打量他一眼,“这颗丹药你炼了多久?”
锦西将丹药收好,拍打着衣衫站了起来,浅笑道:“你清醒的时候我开始提炼药材,到刚刚凝丹成型。”
梦司谣禁不住缩了缩瞳孔。
竟然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快?要知道先前在密室中铭纹,并未花费太久的时间。寻常修士炼刚才那种疗伤丸,没有半日是根本无法完成的。
锦西的炼药天赋实在是强,而且似乎……心火占了很大的关系……
见梦司谣若有所思,锦西眨了眨眼睛,再度转为黑色的双眸闪烁着看穿人心的光芒,“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炼丹这么快?”
“嗯。”
“天赋,我的族人都是如此。”锦西脸上闪过一丝苦涩,语气淡淡:“……我哥哥除外。”
梦司谣想要再问一些有关炼药的事情,但锦西却抢先一步往外走去,“好了,我带你离开阵法。”
“你要带我去哪儿?”梦司谣脚步放缓,跟他保持了一定距离。
锦西侧过脸,“虽然师兄没吩咐,但你若是愿意见他,我可以带你过去。若不愿意,那我就按师兄的吩咐带你去铭书阁。那里有上万卷铭书,都是师兄从三洲五山收集而来,你可以慢慢学里面的符文。”
见梦司谣不说话,锦西又开口道:“当然,师兄也说了,若是你一出关就打算离开,那我也不能阻拦。”
他说完,便停下脚步等待回复。
愿意、不愿意。
梦司谣敏锐地捕捉到了锦西所用的字眼,显然后者察觉到了什么。
望着眼前那双澄澈的黑眸,梦司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选择。他望向不远处的迷雾,思绪飘飞,脑海中又出现了那道白色身影。
锦西也没催促,只是负手而立,似笑非笑。
“带我去铭书阁吧。”梦司谣语速极快,情不自禁将手背到身后攥紧,“请你代我向你师兄道谢,谢他帮我增强识海。”
锦西蹙起眉头,似有不解,“嗯,我会转达。”
*
悠扬的水声叮咚作响,穿过不断轮转的水车,徜徉在这一片幽秘空间之中。
溪流边的青色巨石上,坐了一白一灰两道身影。
“瞧瞧,我一听说你回来了,立即就带着新酿的美酒来见你,够意思吧?”
灰衣修士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枚精致的酒盏,倒了一杯递到阿挈的面前,“我知道你不爱喝酒,但你必须帮我试试味道,我冥思苦想了多日,真不知道这新酒该取什么名字好。”
阿挈也没推辞,接过酒盏一饮而尽,愣了片刻,在灰衣修士没有反应过来时候,直接将他手中的玉壶一把抢了过去。
“哎,你也不小心些!”
玉壶被抢,几滴酒液从壶口溅射到了灰衣修士崭新的衣衫上。后者紧张不已,连忙俯下身子从溪流中捞了一把清水,将被染脏的地方涤净。
阿挈并不管他,仰头将玉壶中的酒液饮下。
灰衣修士刚用仙灵力将衣衫震干,一抬头见到面前景象,惊得眼珠都要瞪出来了,“你、你还是风烟么?修炼得走火入魔了?你不是不爱喝酒吗?”
玉壶被甩开,骨碌碌翻倒在青石边缘,残余的酒液沿着瓶口滴下,尽数落入溪流之中。
阿挈仰躺下来,将手枕在脑后,望着朗朗晴空,一言不发。
感受到他身上传出的冰冷气息,灰衣修士毫不惧怕,拿手去推他,“喂,你别忙着装高傲,先告诉我,春羽还在不在绝机道?”
问了几遍,阿挈都不回答,灰衣修士就有些生气,“奶奶的,你小子这就不够意思了,我请你喝酒,你却连这点消息都不肯透露给我,说,是不是看上我家春羽了?!”
阿挈翻了个身子,背了过去。
灰衣修士的怒气立马就消散无踪,他手脚并用的爬过去,将脑袋探到阿挈面前,仔细的盯着那枚冥狐面具,来回打量。
“不对,真的不对……”
“你是假的吧?风烟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两年不见,你怎么变了这么多?”
实在得不到回应,灰衣修士索然无味,“奶奶的,天波渺也只有你敢这么对我了!好,我不生气,但我再提醒你一次,其他阴体修士你都可以碰,就是不可以碰春羽,他是我的人!”
一边说着,灰衣修士跳下了青石,“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在绝机道里找,我知道春羽还没走,你休想帮他骗我。”
“我也是傻子,跟个‘哑巴’说这么多干什么……啊呸,我才不是傻子,你风烟才是。”灰衣修士絮絮叨叨着往前走,却听到后面突然传来一道沉沉嗓音:“还有酒么?”
‘咔啦——’
灰衣修士一把拗断了身侧的花枝,“你……风烟,你出了什么事情吗?”
依然没有回应。
灰衣修士深深吸气,转身跃上青石,一把将阿挈拉了起来,“是兄弟就告诉我啊!”
“也没什么大事。”阿挈终于说话了,拂开他的手,自己坐直身体,缓缓道:“就是第一次觉得,不被人在意……竟然会不痛快。”
灰衣修士的手僵在半空,下一刻,他那张英气十足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揶揄笑意,手握成拳,他重重砸了一下阿挈的胸膛,大笑道:“你也有今天!”
“哼,看你往日威风的,天波渺最年轻的魂师是吧,铭纹师榜排行第一是吧?走到哪里,只要一亮身份,谁不对你另眼相待?你竟然会沦落到不被人在意的一天,是哪位道友这么有魄力?我可得好好见识见识!”
“是一个……”阿挈想了想,语气认真的回答:“很特别、很好的孩……修士。”
灰衣修士整张脸都笑得扭曲了,“啧啧啧,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原来也是为情所伤?”
“不要胡说。”阿挈冷了声音:“我与他关系纯粹,‘情’这个字不会出现。变强,才是我与他共同追寻的道。”
“信你才怪,刚才还问我要酒呢!”灰衣修士不以为然,站起身体居高临下的望着阿挈,愤愤道:“你现在知道春羽不理我的时候,我这心有多苦了吧?好了,现在大家同是可怜人,你快告诉我,春羽在哪里?”
阿挈抿直双唇,摊开了掌心。
灰衣修士不住皱眉,从乾坤袋里又取出几只玉壶,“拿去拿去!”
“铭书阁。”接了玉壶,阿挈便转过背去,不再看他。
灰衣修士猛地一拍手掌,咧嘴大笑着跳下青石。
“春羽,宝贝儿,你的九明哥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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