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些东西补充一下灵力, 有什么事情晚点再说。”
风烟挈看了看桌上的菜肴,担心不够, 便又点了几道。
一餐饭, 吃得这些战士味同嚼蜡,当牧驷付账之后, 一行人走出饭馆, 没多久, 就有一个人高马大的战士出列,将一道灵符奉到了风烟挈手中。
没让他们等太久, 风烟挈就一把捏碎灵符, 招呼大家就走, “先回混沌舟再说。”
牧驷似乎是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没敢让属下继续围在梦司谣和风烟挈的身边,而是三三两两分散开来, 装作并不相熟的模样。
一行人分作几拨前行, 绕过一条盛开着月见花的街道, 便见到有不少身穿玄黑色甲胄的修士堵在了前面的道路上。
风烟挈停下了脚步, 梦司谣清楚地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一瞬间变得凛凓。
“换条路。”他没有多说, 立刻带着梦司谣他们回头绕路。
离开的时候,梦司谣暗中瞅了那些人几眼。
那些修士所穿的甲胄与牧驷等人先前穿着的并无差别,应当也是东界的修仙者。
如此明目张胆,又引起了风烟挈的厌恶,很有可能是东界之中, 地位比较高的人。
或许……与风烟挈的伯父叔叔有关?
换了一条路之后,他们没有碰上先前那些人了,但是刚回到泊位附近,他们就看到其他泊位上停留了另外两艘中型的混沌舟,形制与他们的近乎一致。
牧驷也不再假装路人了,下令所有战士一齐护卫在梦司谣和风烟挈的身边,向着泊位中停靠的混沌舟疾步走去。
“去哪儿啊?”
一道微冷桀骜的男声远远响起。
梦司谣抬头,看到相距三丈远的泊位之中,有一名年轻的修士走到了混沌舟的船头,隔着重重船帆,向着他们望了过来。
他的鼻子嘴唇与风烟挈有些相似,带着些许玩世不恭的笑容,就像是朋友在路上偶然相遇还打了个招呼。
牧驷很有眼色,迅速解开混沌舟的禁制机关。郁勒跑进阁楼结了剩下的停泊费用,泊位管理员走出来,取走了混沌舟上的锁头。
风烟挈停下脚步,“小谣,你先上船。”
“好。”梦司谣只是犹豫一瞬,便应下来,先跃上了混沌舟。
对面的东界兵将围了过来,虎视眈眈地看着站在原地的风烟挈,目光中都是冷意。
站在船头的年轻修士走下混沌舟,走过兵将们让开的道路,走到了他面前。
“千年未见,怎么碰上家里人也不打个招呼?要知道爷爷最讨厌没规矩的人了,你说是么?”
那修士手里把玩着一枚羽镖,朝着风烟挈眨了眨眼,“堂弟?”
很明显,自己回来的消息已经泄露了,风烟挈索性不再遮掩,漠然问道:“怎么,尊贵的神使大人就派了你过来拦我?若没有感应错的话,你如今还是天人境吧?”
羽镖在修士指尖翻转闪烁,那修士的脸色沉了沉,上下打量风烟挈几眼,忽地嗤笑道:“我又不是罪人,自然不用跟堂弟你一样苦苦挣扎了,没到天法境又怎样?身中罪人印的又不是我。”
他毫不在意地揭着风烟挈的伤疤,“若是我没有记错,当初爷爷可没准你回来吧?难道说……”
修士收起羽镖,看向一旁的牧驷等人,装作极为吃惊的模样,“是雪鸿叔吗,没想到竟然违抗爷爷的命令,偷偷把你带了回来?”
看到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站在舷栏旁的梦司谣气愤不已,恨不得冲下去暴揍他一顿,牧驷这些风父手下的兵将也都十分生气。
似乎是感受到了梦司谣担忧的目光,风烟挈冷冷扫了面前的修士一眼,一句话都没有回答,转身就要上船。
然而那年轻修士脚步一动,便瞬移到了他的面前。
牧驷挺身护卫在前,神情坚定地开口,语气中暗含警告:“风镕大人,这里可是暗港!”
“哟,牧驷将军,你且宽心,我还没蠢到要在暗港动手。”风镕冷哼一声,又望向身前的风烟挈,再次把玩起手中的羽镖,道:“昔年,我与堂弟之间的关系可谓亲厚非常,就算要动手也万万轮不到我啊。”
“况且堂弟是最了解我的,不过是个不求上进的天人境修士而已,对付堂弟的任务,还是交给其他人好了。”
他的话语里似乎暗示着什么,但风烟挈没有问,只是眸光阴沉地盯着他,盯到他额头浮起一层冷汗,不知不觉地停下了手里的羽镖。
风烟挈可没客气,“说完了么?说完了就让开!”
“你——”风镕被他身上的威势压制着,有些喘不过气,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天法境……风烟挈,你还真是打不死!”
“呵。”风烟挈唇边扬起嘲讽笑容,带人径直走过了他身边。
风镕身后的兵将上前一步,想要阻拦。
“考虑清楚。”风烟挈抛下这句话,脚步未停,纵身跃到了混沌舟上。
梦司谣迎上前,望向站在平地上的风镕,语气十分不善,“他来做什么?”
“看好戏,顺便嘲讽我。”风烟挈拉着他离开风镕的视线范围,道:“小人而已,无需在意。”
地面上,身穿玄黑色甲胄的兵将凑到风镕的身边,急道:“镕少主,风烟挈是我东界罪人,难道就这样放他离开么?”
风镕眯了眯眼,抬手阻止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属下,冷声道:“哪里要我们出手?界河里自然有人在等着他!”
“这……”兵将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风镕斜了斜眼,“怎么,有意见?别忘了,你们的第一任务是保护我!”
呼——呼——
风帆扬起,混沌舟泛起清光,很快就驶离了泊位。
牧驷操控着混沌舟进入界河,直到再也看不到风镕等人,他才松了一口气,领着其他战士跪到了风烟挈的面前。
“少主,是属下无能,竟然走漏了风声,让他们知道了您归来的消息,还请少主责罚!”
“不怪你们。”风烟挈喊他们起来,叹了一口气道:“破开界幕造成的动静不小,战尊们的眼线遍布半神界,恐怕早就发现你们去往了下界空间,稍微想想就知道是父亲要接我回来了。”
听到这番安慰话语,牧驷却只觉得愧疚,又连忙解释道:“少主,其实这些年主公和夫人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接您回来,只是神使大人多次派遣主公赶赴战场,不给喘息之机,甚至还将夫人送回了圣狐族……”
话音才落,牧驷脸色一白,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属下失言!”
他一跪,其他人也跟着跪了下来,黑压压的脑袋沉了一片。
“我母亲被送回了圣狐族?”风烟挈攥起双拳,手背青筋直跳,“不是‘送’,是‘赶’回去的吧?他还真是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我的底线!”
他是谁,自然说的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东界神使了。
梦司谣第一次看到风烟挈真正动怒的模样。
那双迷人的桃花眼里淡然不再,转而燃起的是幽蓝火焰,一刹那,火焰从他脚底蔓延而出,混沌舟好似置身于漫天火海,整个船身都开始升温,烫得跪在地上的十名兵将脸色通红。
梦司谣去牵他的手,一触之下,指尖嫩肉都被灼伤了。
风烟挈才猛然惊醒,他长长舒出一口气,将蓝色火焰收回体内,又让兵将们起身,不要再跪了。
“纵然你们不说,我迟早也会知道这件事。放心,我不会被仇恨冲昏头脑。”
牧驷等人微微躬身,以示尊敬。
当着属下兵将们的面,风烟挈拉过梦司谣的手,替他轻轻地吹起来,“抱歉,我刚才太生气了。”
“无妨。”梦司谣觉得尴尬,抽了抽手,可没能抽回来。
风烟挈抬起头,牧驷等人十分识趣,整齐划一地背转身体,不再看了。
两人磨叽了一会儿,等到为梦司谣的指尖涂好伤药,风烟挈才松开他的手,喊回了转身的属下。
“先前没有说完,父亲让你们来接我,可是因为那人进入了第四次灵衰期?”
牧驷挥手示意一名战士前去掌舵,这才答道:“正是,大约在三十年前,神使大人灵力消失,无法驱使神火,主公猜测灵衰期已至,便趁着其他大人忙于争权夺利的时候,暗中派遣属下等人前往下界接回少主。”
梦司谣不解,问:“灵衰期是什么意思?你爷……那个人会死吗?”
“有可能,但他擅长苟命,我也说不准结果如何。”风烟挈想了想,觉得形势不容乐观,又给梦司谣解释道:“说起来也不算什么秘密,灵衰期是两位神使才会经历的特殊时期,顾名思义,也就是他们灵力衰退消失的一段时间。”
“每当遭遇灵衰期,两位神使都会不问世事,藏身闭关。若能成功渡过,神使的力量就会更上一层,若是失败,结果自然是身死魂消。”
“灵衰期的间隔并无规律,持续的时间也并不确定,也许是千年,也许是万年,最长甚至可以持续上百万年……具体的情况谁也说不准。”
梦司谣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风烟挈又补充道:“那人已经成功渡过了三次灵衰期,这次是第四次。一般来说,灵衰期的危险性会随着经历次数的增多而成倍增强。历史上活的最久的一位神使,也不过是成功渡过五次灵衰期而已。到第六次的时候,他已是强弩之末,在灵力消失的那一瞬间,就当着手下所有战尊的面,陨落在了神殿之上。”
“至于我那些伯父叔叔,可能也是被压制太久了,觉得这次有希望能搏一搏,才不安分起来。”
风烟挈的眸光沉了沉,“不过,这也是我跟父亲的机会。”
话语未尽,似有深意,梦司谣听着,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忍不住问道:“那个人藏起来的话,很难找到吧?”
风烟挈也没多说,只说:“放心,有办法的。”
梦司谣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没再多问了。
遇上风镕仿佛只是一个插曲,混沌舟在界河内安安稳稳地飞行了两个月,终于快要接近牧驷所说的‘五流域’了。
这是界河内一处极为出名的地点,混沌气流撞击在此,带来了无数微小的碎石,组成了椭圆狭长的一块地带,然后混沌气流在这里会分成五条路线,加速向前奔涌。
顺着五流域中的混沌气流行走,也能更快地抵达约定好的方位,与风烟挈的父亲碰面。
然而这两个月里,风烟挈却愈发沉默,也不见笑容,他嘴上说不在意,可风镕的讥讽、母亲的遭遇,还是让他心头蒙上了一层的阴霾。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