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擂动, 地颤山摇。
当梦司谣和风烟挈出现在裂谷边缘的时候,东西两界的修士已经杀得血流成河。
而裂谷的上方, 几位战尊厮杀在了一起, 看甲胄的颜色,竟然是东界一位战尊单挑西界三位战尊。
风烟挈一眼就看到了战斗中身穿玄黑色甲胄的男人, 时隔千年未见, 满溢于心的孺慕之情差点就让他惊呼出声。
但在最后时刻, 他忍耐住了,只发出了梦司谣能够听到的低低呼唤。
“父亲……”
梦司谣抬眼望向空中, 一如当日在幻境中所见, 风父与风烟挈的容貌极为相似, 只是五官给人的感觉更加冷硬漠然。
他骑乘在一匹胁生双翅的独角六足马上, 手持一杆萦绕白光的长刀,劈斩之间爆发出的雄浑力量不可阻挡, 没有一名西界战尊能够近身。
这一回, 是东界修仙者主动攻了过来, 西界修魔者已经在裂谷边缘筑起了防线, 一道道特殊的攻击武器被布置在了防线之上,灵炮四射, 灵网乱飞,狂轰乱炸之间,无数罡风呼啸而起,在两方战将和战士的脸上刮出了深深的血痕。
梦司谣在漫天的身影中,看到了牧驷、郁勒、麻固。他们在裂谷对岸边缘搭建出延伸向外的铁桥, 架起炮车与绝灵弩,与西界修士们对轰对战。
有西界战尊怒道:“和雅天尊,我等约好划谷而治,停战千年!可你今日却单方毁约,未免欺人太甚,真当我西界无人了么?!”
“此事我有错在先,但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诸位海涵。”风父开口,嗓音醇厚如酒,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海涵?!”
三位战尊冷笑连连,手下攻击却没有减缓。
“那便用你们东界修士的性命来偿还吧!”
一具具修士的尸体坠落入谷,鲜血爆射开来,狂风一吹便弥漫在裂谷之中,形成了大片的血雾。
血腥味道充斥鼻腔,喊杀声中,风父来回驰骋在裂谷周围,锐利目光扫视着下方地貌,似是在寻找什么。
“父亲,我在这里……”
细语呢喃随风而散,就当风烟挈打算飞身而起的时候,却有战将和战士推动炮车路过周围,一眼就看到他们闲在一旁观战,忍不住怒斥道:“你俩发什么呆呢,还不快些过来帮忙?!”
这些人不认识梦司谣,自然也不会给他面子。
“来了!”梦司谣连忙应声,趁着那些修士骂骂咧咧前行的时候,忙向风烟挈使眼色,并且魂识传音道:“找机会离开,小心灵炮和灵网的攻击。”
“嗯。”风烟挈应了一声,默默走在他身后,仔细地观察着空中风父的位置。
当风父骑乘着独角六足马飞到距离他们不远处的空中时,风烟挈抓住时机,脱去套在外面的甲胄扔进梦司谣手中,纵身一跃,踏着高树飞了起来。
翩翩白衣灌风而起,他好似从天而落的仙神,冲破防线,冲过一道道灵力冲击散开的波纹,冲到了与那些战尊同样的高空之中。
“这是谁?!”
“喂,你疯了?!”
连连爆炸声中,下方响起阵阵惊呼,无数攻击擦过风烟挈的身畔,然而他却没有任何犹豫,冲向了风父所在的位置。
在空中缠斗的西界战尊也发现了他的身影。
“汝乃何人?!”
“不想死就赶紧滚!”
在西界战尊们的厉喝声中,风父的锐利目光穿过层层罡风,在落到风烟挈身上的时候,却只剩惊颤与急切。
“挈儿!!!”
凄怆的呼喊响彻整个裂谷,风父猛地调转座下独角六足马的前进方向,手持长刀,向着自己的儿子冲了过去。
“父亲!”
终于,风烟挈能呼喊出这个思念已久的称呼了。
上千年的时光,你我音容早已发生改变,但两界相隔,从未隔断父子间之血浓于水的亲情。
牧驷等人的脸上也露出万分惊喜的神情,他们高声呼喊:“少主!”
罡风刮卷着风烟挈的身体,在他没有穿戴甲胄的身上割出了道道血痕,面具被撕扯着碎裂分开,化为齑粉飘散在了空中。
鲜血淋漓的面容上,一枚枚可怖的咒印不断浮动,凶煞可怖的气息随着罡风释放开来,一时间,竟然将西界的三位战尊惊退了!
“这、这是神使的诅咒?!”
“他是——”
“东界罪人,他就是东界的那个罪人!”
在三位西界战尊的震惊目光中,风父伸手一抓,就将风烟挈抓到了自己的坐骑上。
“撤退!”
随着他长刀劈出一道灼目白光,裂谷对岸的东界土地上响起了沉重悠长的号角,修仙者一方攻势立减,幢幢人影如退潮一般迅速撤回了防线后方。
独角六足马扇动双翅,宛如流星一般,载着马背上的两人冲向了对岸。
坐在后方的风烟挈回过头,狂风卷动着他的满头黑发,目光穿过血雾与罡风,他深深望向了下方地面上的梦司谣。
双唇微动,似乎在喊……小谣。
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在别人发现之前,梦司谣已经收起他的甲胄躲了起来,所以当先前路过的战将和战士再回头去找梦司谣的身影,想要进行质问的时候,却发现跟在后面的人不知何时消失了。
“你们还记得那个人的样貌么?”领头的战将问道。
“不、不记得了。”
“将军,我也没看清……”
“那人很奇怪,掩藏了气息,周身也像是笼着模糊的烟雾一样。”
问了一圈,竟然都没有人记住刚刚与东界罪人同行者的样貌,领头战将愤怒不已,叱道:“混账!我们西界竟然出了叛徒?!”
他手下的战士纷纷附和:
“对啊,为什么要窝藏东界罪人呢,实在太过分了!”
“我们快去报告给战尊,请命立即封锁四周,那位帮助东界罪人逃脱的修魔者肯定还在附近!”
事已至此,狂怒也解决不了问题,领头的战将便带着手下的战士匆匆离去了。
等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躲在不远处林木间的梦司谣才显露出身形。
幽幽一声叹息散入风中,梦司谣抬眼望向余波不断的裂谷上空,却再也看不到那匹独角六足马的影子了。
何时才能再次相见呢?
回去之后,他又会遭遇到怎样的麻烦?
梦司谣知道自己多想无益,可还是止不住地担心起来。
……
信春等人已经在藏身之所翘首以盼了,当看到梦司谣回来的时候,剩下的九名战士纷纷围了上来。
“将军大人,我们听到了远方传来很大的动静,是前线打起来了么?”
“将军,您可还好,没受伤吧?”
梦司谣心中烦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尚溪眼尖,瞧见他身后无人,傻呵呵地叫喊出声:“耶?云风兄弟呢,他怎么没回来?”
其他战士的注意力都被尚溪的话吸引过去了,果不其然,周围人群中哪有风烟挈的身影?再看到情绪消沉的梦司谣,不由得跟着慌乱起来。
“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难道云风兄弟他……”
望着他们的担忧面容,梦司谣沉默片刻,终是吐出了早就与风烟挈商议好的说辞。
“他……先前我二人去前线大裂谷附近查探东界人手分布,没想到意外卷入了小型战斗之中,随后更是引来了东西两界的战尊,云风……为了保护我,挡下了战尊的全力攻击,不幸坠入裂谷之中,尸骨无存了。”
“啊……”
“怎么会这样?”
战士们倒吸一口凉气,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看着面前失落伤神的梦司谣,却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
其实梦司谣是因为风烟挈的离开而消沉,倒也恰好符合了刚刚的说辞,长长舒出一口气,他下令道:“大家都休息吧,咱们明天就回去。前线……出了点儿事情,恐怕伏魔高丘的格局要发生变化了,还是听从战尊的安排为好。”
可能是因为‘云风’突然殒命的缘故,战士们的情绪都有些消极,当下也没人多问,各自分散开来休息去了。
琉英顿了顿,停下脚步,转身望向了梦司谣。
梦司谣的声音很淡,“还有事吗?”
琉英定定地看着他,忽然低声道:“节哀顺变。”随后,他也走到其他战士身边休息去了。
“……”梦司谣怔住了,霎时心情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只能默默地说了句谁都无法听到的抱歉。
欺骗固然算不得光彩的行为,但风烟挈又何其无辜,不过是因为拥有仙体魔躯,便遭到审判诅咒被打落于人仙界。他安分守己地躲在西界大陆,也只是想回家而已。
若是要怪,就怪这不公的半神界,怪那顽固残忍的东界神使,怪那些不顾情面追杀他的东界修仙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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