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时,白宝蓝宝扶着天湖山庄的两个家仆出来,见到站在门边的阿梦,蓝宝冷笑道:“还不快进去清理?等会儿我来检查!”
愣头青汉子抬了抬脚,差点又踹到阿梦身上,临走还要咒骂几句:“这么恶心的东西,你们廖管事还要放出来,是不是故意吓我们?”
“我们天湖山庄背后有凌剑宗撑腰,信不信我回去把这事儿禀报了,让仙人过来直接荡平你们这座豢奴场?!”
白宝赶紧安抚:“客人言重了,阿梦以往就干这些活儿,而且他身上的病也不会传人,搓背的手艺又是场子里最好,我们廖管事使唤惯了他,这才把他喊出来的。”
蓝宝咬咬牙:“请客人放心,晚些时候我们一定告诉廖管事,好好罚他!”
被吵得头痛,年长些的汉子不耐道:“好了别说了,快走吧。”
“哼,算了!”愣头青汉子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甩开身侧的白宝蓝宝,大摇大摆的往前走去。
“二位消消气,消消气……”
白宝蓝宝追上去不住告罪,四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
‘吱呀——啪嗒!’
轻微声音传来,是不远处房间的门开启又闭合。
阿梦往前走到拐角处,抬头看了他们更换的新房间位置,这才转回浴室,取了盆巾,仔仔细细的清理起地上的秽物来。
他做惯了这种事,对于满地的脏污早已麻木,行云流水的动作娴熟优美,让人看着并不是在做卑贱的粗活,而是在柔和的擦拭沾染灰尘的宝物。
很快整个浴室恢复了先前的洁净,当阿梦从地上起身的时候,发现蓝宝正站在屏风那里定定的看着他,目光有些离乱,似乎是被惑了心智。
阿梦走过去,声音没有温度,“清理好了。”
“等我看看!”蓝宝的思绪被拉回了现实,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问题,可心头怒火还是难以消除,不甘心的骂他解气:
“你知不知道我跟白宝刚才费了多少唇舌,赔了多少笑脸?”
“发了这么久的病,你怎么还不死啊?明知道自己身子残破,还想勾引谁?我告诉你,你就是个不该活在世上的怪物!”
“……”
自顾自骂了半天没有任何回应,蓝宝自己都不得劲,揪住阿梦的领口想要扇巴掌,却又怕沾上恶心的脓水,只能愤愤啐道:“你说话啊,哑巴了?前几年没发病的时候那副主子似的高傲劲儿呢,都去哪儿了?!”
阿梦垂下眸子,僵着那张溃烂流脓的脸,薄唇抿成直线,一言不发。
这种无声的冷漠似乎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蓝宝气得面皮涨紫,狠狠将阿梦推搡出了房间,“滚!”
阿梦费力的站稳身形,把身上的残破长袍整理好,离开了小楼。
隔了老远望去,迷雾之中人影幢幢,廖管事带着手下清点好了一百名上等灵奴,正驱赶着他们去另外的集体浴场洗漱换衣,准备明天的仙人验看。
一阵哀切的哭声遥遥传来,那是灵奴们对于未知命运的仓皇恐惧。
阿梦站在花树背后,静静的观察着这一切。如果有人靠近,就可以看到他纤细的指节用力到发白,深深嵌进了花树的枝干之中。
不远处的路口有搬运货物的小厮推车过来,朝着这里高喊:“阿梦,你在干什么呢,过来帮我下!”
“来了。”阿梦立刻回神,收了手走过去帮忙。
*
等做完一天的活儿,已是日暮黄昏,阿梦从灶房领了晚饭出来,一碗粥,一张饼。
路上碰见其他小厮,吃过晚饭没饱,瞧见阿梦手里的饼子,直接抢走一口吞下,还嬉皮笑脸道:“阿梦,反正你也快死了,不如给我吃吧?”
“瞧你这说的,他精神还好着呢!”另外一个小厮走过来,拍了拍阿梦的肩膀,状似不经意的打翻了他手中的粥碗。
‘啪——’粥碗落地,边沿碎了一块,翻出来不少米汤。
“诶,手滑了下,你可不要怪我啊。”始作俑者的脸上没有半分歉意。
其他小厮一听这话,咧开嘴互相挤眉弄眼,俨然把这种事当成了一种乐趣。
阿梦低下头不说话,等这些人大笑着走远后,才俯身捡起粥碗,捧在掌中。
里面残存着些许粥粒,还能喝上几口。
经过一处小坡的时候,阿梦随手摘了一束不知名的花草,回到了自己的笼屋里。
他打开窗子,把花草放进窗口的破瓶中,坐在夕阳的余晖里,吹着傍晚的凉爽清风,捧起粥碗,缓缓的啜着里面清薄的米汤。
没几口粥碗就见了底,阿梦把手按在干瘪的腹部,感受着里面五脏六腑的饥饿叫嚣,不自禁的皱了皱眉。
很快,最后一丝天光也被黑暗吞噬,他关好门窗,蜷起身体躺到了那张不合尺寸的小床上。
炎热的夏夜,豢奴场的迷雾升腾而起,蔓延各个角落,将皓月的清辉完全遮掩。
四周静谧一片,夜已经很深了。
阿梦睁开眼睛坐起,双手灵巧翻转,只听得‘哗啦’一声,原本牢牢锁在手腕上的镣铐落在了床上。
他下床,换好轻便的衣衫,从窗口的破瓶里取出一块泛着寒芒的铁片,隐入了修长的手指间。
‘呀——’门被打开,阿梦走出笼屋,走进了阵阵虫鸣声中。
天湖山庄那两个家仆所住的房间里还有灯火亮着,里面依稀传出男人与女奴的调笑声。没有等待太久,门便开了,出来一个衣杉凌乱的汉子,正是先前的愣头青。
他一顿一顿的打着酒嗝,在蓝宝的搀扶下,脚步踉跄的走向后院厕房,萦绕在周身的酒臭化进风里,一路过去,发散出难闻的味道。
知道愣头青汉子意识混沌,蓝宝大着声音嫌弃:“畜生东西喝这么多,怎么没醉死?!”
愣头青汉子把蓝宝当成了刚才相偎缠绵的女奴,不停的用手乱摸,“小美人儿等我,等我回去攒够了灵石,嗝,来给你赎身啊……”
“赎你奶奶,进去!”蓝宝把他推进厕房,用力关上门,自己在外等候,站到了空气清新的上风口。
愣头青汉子摇摇晃晃,废了好大力气才站稳,去解自己的裤带,一边笑道:“啧,害羞了哈哈哈……”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声夏然而止。
不知何时,前方视线范围内倒垂下一张溃烂流脓的脸庞,正幽幽的盯着他,目光杀意凛寒。
下意识的他就想大叫,顾不上去提裤子,手掌运起那丁点儿微不足道的白色仙灵力,朝着前方一拳打出。
可惜叫声并没有能离开喉咙,拳头也没能打中对方,眼前有寒芒一闪,愣头青汉子只觉得脖颈一凉,有滚烫的鲜血飙射而出,溅在了厕房的墙上。
那是——他的血!
生命的最后一刻,本该卑微胆小的灵奴阿梦朝他冷冷笑着,隔空伸出手,纤瘦细弱的指尖浮现出黑色的灵力,将他身上的鲜血一丝一缕的吸走。
魔、魔灵力……
他是……魔修……
愣头青汉子倒在地上化作了一具干尸,浑身的血液精华都被抽走,凝结成一小团儿赤红血雾。
薄唇微微张开,阿梦将血雾吸进腹中,从厕房顶上翻身落地,飞起一脚把地上的干尸踢进了便池里,力道准确无误,没有溅起任何脏污。
突破到练气境所需的灵力有些不够,还要再杀一个。
阿梦感受到丹田内的阵阵空虚,再度掠上房顶,等待第二个人进来。
蓝宝在风里等了好一会儿,见厕房里没动静,以为那个愣头青醉昏在里面,便骂骂咧咧的开门进去,“好了没,总不要我帮你擦腚吧?!”
可门一打开,哪有半分人影,只有那墙上的血还在弯弯绕绕的淌下,成了一幅惨怖的死亡画卷。
蓝宝惊惧到连反应都忘记作出,只是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道从什么角落起了阴风,直灌进衣衫里,激得蓝宝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转身一看,背后站了一个人,不是阿梦又是谁?
可这种时候,蓝宝已经顾不上去想到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是一把拽住他的手臂,颤声道:“阿梦,这、这里死人了!”
目光下移到便池中,蓝宝看到了溺在里面的枯皮干尸,吓得张嘴尖叫:“啊——”
一只手闪电般的伸出,虽然手指纤细瘦弱,力气却大得像是铁钳,轻松扼住蓝宝的口腔关窍,让他把惊叫吞了回去。
阿梦面无表情,缓缓开合的薄唇樱红如血,说出了前所未有的残酷话语:“没错,死人了,而且,你也会死。”
感受到那强烈的杀意,蓝宝恐惧非常,瞪大的眼珠几乎要掉出眼眶,他伸出手疯狂捶打面前的人,可阿梦仿佛没有任何痛觉,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笑话。
蓝宝放弃了徒劳的挣扎,这才看清,眼前的阿梦竟然恢复了曾经的完好面容——肌肤光滑,瓷白细嫩,哪还有半点的溃烂流脓?!
细狭眉眼如山如黛,眸光流转间勾魂摄魄,精致脸庞虽然残存着些许稚气,但已经生出了一种雌雄难辨的昳丽魅惑。
真的很美,美到即使眼神是幽暗森冷的,都让人心醉神迷。
“阿梦……阿……梦……”
支离破碎的痴然呼唤从喉间滑出,蓝宝遗忘了死亡的恐惧,伴随着闪烁的寒芒,他的喉咙被毫不留情的割破。
“呵,阿梦?”血花飞溅间,美貌少年的唇边噙起阴戾笑容,“所有人都忘了,那对被拿来配种的可怜灵奴,给唯一存活的孩子起过名字。”
他掐住蓝宝的脖颈,任由涌出的鲜血淌过手掌,将指尖染成猩红的色彩。
——梦司谣。这才是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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