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苦境之中虽没有西湖,但位处南武林的清湖在流照君看来却与西湖十分相似。
波光粼粼的湖水,画舫游船泊在湖心,船上歌舞不休,曼妙的舞姿,清丽的歌喉,不由让人想起了那首“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 直把杭州作汴州!”。
河堤边的垂柳在这个时节早就不再飞絮,但却正是柳叶最茂盛的时候。坐在高大的柳树下,湖风缓缓,倒不觉夏日的炎热,丝丝凉爽,更显舒适,真是极为享受了。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流照君和剑子仙迹躺在清湖湖畔边的柳树下,阳光晒不着,湖风丝丝凉,真是格外的轻松。看着湖面上丛丛的荷花竞相开放,蜻蜓点水,锦鲤鱼跃,没有比这时候更享受的了。去年错过的美景今年终究不再相负。
剑子仙迹翘着二郎腿,枕着双臂躺在树荫下,吹了一口气,气流挑了一下眼前的白毛,叹了一口气:“要不是魔流剑的追杀,我还感觉不出平淡生活的美好。看看这美景,看看这暖日,这才是生活的真谛啊。”
流照君横躺在粗壮的柳树枝丫上,看了一眼树下的剑子仙迹,毫不客气地揭他的底:“对你来说,只要每天有的吃有的喝就十分快活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要是你天天被追杀,这日子能快活吗?”
“停!打住!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回忆那三个月!”流照君直接从树上落下,“走,听说这香雪坊是清湖的招牌酒楼,我们去湖上赏歌舞,吃大餐。”
“走。”剑子仙迹极为赞同,两人直接飞向湖中心的巨大画舫上。那座画舫是清湖上顶顶有名的,不仅美食独特,歌舞也是数一数二,要不是有流照君这个土豪,他还上不去。
还未到傍晚,画舫之上已经点起了灯火,宫灯引路,金碧辉煌,这座香雪坊由一座巨船改造,船上木雕精致,花香怡人,处处都布置得恰到好处,非达官贵人或是金主不可进入,也没资本进入。每日歌舞不休,日进斗金不在话下。
“两位道长,是一楼大厅还是楼上雅阁?”小二极为有眼力劲儿,看到二人点着湖面漂萍而上,丝毫没有因为两个人身穿道袍而轻忽,反而迎上去,笑容恰到好处,即不会太冷淡,也不会显得太过谄媚。
“三楼,安静一点的。”流照君直接丢了一块碎银打赏,不多,但也不少,却绝对足够让剑子仙迹眼红。
“两位道长这边请。”不卑不亢地接下银子,小二领二人上三楼,拉开了一间名为“听雪”的雅阁木格门。
雅阁之中香炉焚着熏香,时令鲜花插在花瓶中,摆在房间各处,名画挂在墙壁上,显得高雅不俗,让人一进入就觉得很舒心,和普通的去饭馆吃饭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上一桌宴席,要符合时令的。”流照君撩起衣摆就坐在桌前,转头从巨大的木格窗口望去,正好可以看到船中心正下方的舞台,若是对歌舞不感兴趣,又可从舷窗眺望,欣赏清湖的山色美景。
“好的,请稍等片刻。”小二很快退下,不一会儿就先端上了一些爽口小菜,接着陆陆续续再端上正品菜肴,时间安排得恰到好处,绝不会使客人等候上菜,也不会让菜肴布满桌案。
“啧,有钱人真是会享受。”剑子仙迹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莲子羹,心情极佳,见此处样样精致,不由酸溜溜地赞叹。
“那当然了,十金呢,肯定要值回票价啊,否则还有人来吗?别人又不是冤大头。”流照君对菜肴也很是满意,打算过段日子还来这里订个中秋宴席,在这时候抿了一口清酒,可惜,无论前世今生,自己都不太能饮,还特别容易醉。
“十金?”剑子仙迹惊了一下,差点将口中的汤喷出,“这么贵!玄君,你有多少钱?这都够普通人家一辈子的消费了。”
“不多,刚好够我享受,但也不能随意挥霍。”夹了一块荷花样式的甜点,惟妙惟肖,片片花瓣栩栩如生,简直是个精制工艺品,让人不忍下口。
“快到七夕了吧。”看了一眼歌舞,唱的是男女情爱,两地相隔,终成眷侣的戏码,流照君一点兴趣都没有。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神仙眷侣,佳偶天成,大多数都是劳燕分飞,更不用说是苦境了,谈恋爱的没几个能活得下来的?照自己看到的,也就蝴蝶君与公孙月,汲无踪和鱼晚儿成了,其它的,呵呵呵呵只死一个已经算是编剧开恩了。
听到这话,剑子仙迹一下来了八卦:“玄君,若是你要成亲,会选个什么样的道侣?”
“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和好奇心?”流照君没想到剑子仙迹还不消停,竟然八卦上了自己。
“说嘛,反正也就问问。”
“你呢?”
“我吧,想找个有钱的,有高雅趣味的,能跟得上我的想法的正道中人。”剑子仙迹仔细想了一下,“反正我这辈子都要当道士了,不想成亲,还要养家糊口。”
“哈哈,你真是和钱杠上了。”流照君笑了一下,“我要情缘做什么?情缘影响我出剑的速度,真要找的话,那就找个能不影响我出剑的。”
剑子仙迹一脸无语:“你是要和剑过一辈子吧。倾天剑脉都这样吗?”
“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这样没错了。”流照君真心觉得,谈恋爱不如练剑,处情缘不如练剑,在苦境想要活得好,还是练剑吧。
“用你一句话,注孤生。”
“承你吉言。”端起茶杯,流照君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吃过饭,夕阳也要完全落下了,金色的晚霞映在湖面上,镀了层金粉,整个世界一片金色,更显温暖。
两人乘着送客的小舟往湖岸而去,迎面而来的接客小舟上站着一名粉衣佳人,白纱遮面,怀抱一把琵琶,身形柔弱,腰肢纤纤,眼中似有秋水横波,含着淡淡悲伤。很快,两条小舟擦肩而过。
“一个有故事的人。”流照君只看了一眼,下了评价,但并不想管。世上那么多的事,自己管的过来吗?还是管好自己最实在。
剑子仙迹赞叹了一声:“绝代佳人。”
“两位不知道,她就是我们香雪坊最出名的抱琴女,今晚是她登船表演,两位走得早了。”船夫听到两位客人的话,笑呵呵地介绍。
“哦?她就叫抱琴女吗?叫什么名字?”剑子仙迹有些好奇,追问了一句。
“她是香雪坊的招财树,从小由香雪坊买下□□,身价万金,没有名字,就叫抱琴女,一般客气点就叫她秋姬。”摇船船夫一边慢悠悠摇着桨,一边说道。
“秋姬?是因为她那双眼睛如秋水凝波吗?”剑子仙迹回忆了一下。
“是的。”
“剑子,你太好奇了。”流照君出声提醒,太过好奇总会惹出不少事情。
“唉哎,怎么能这么说?不知道秋姬能不能离开香雪坊生活,我看她眉目中似是对如今生活的厌倦,充满着对自由的向往。”剑子仙迹又问了一句。
“客人说笑了,抱琴女生是香雪坊的人,死是香雪坊的鬼,不是没有人想为她赎身,只是谁愿意拿出黄金万两为一个歌姬赎身呢?”船夫失笑道,毕竟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为一名歌姬赎身,太不值了。有这钱都能再娶几房漂亮小妾了。
“黄金万两?”剑子仙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不由惊叹出声。
“可不是?这还是低估了,秋姬一晚上的表演就能为香雪坊盈利万两白银,香雪坊可能会让她赎身吗?”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岸边,船夫停靠小舟在码头上,“客人请注意脚下。”
剑子仙迹遥遥看着湖中心的画舫,可以看到抱琴女的小舟刚好到达,抱琴女抱着琵琶上了画舫入了内室,转瞬不见了身影。
“剑子,走吧,要去找住宿的地方了,否则真要晚了。”流照君怎么看不出剑子仙迹对那名抱琴女的惋惜可怜?但世间的事就是这样,他们也没有能力来拯救这么个身价昂贵的女子,还不如不要想,也不要了解。他从来不是圣人,也做不来圣人,流照君只能尽自己所能护住身边的人罢了。
剑子仙迹转过身,摇了摇头:“走吧。”
一路上剑子仙迹难得沉默异常,流照君并没有多说什么,直到两个人住进了一个临湖小苑,各自都洗漱完毕,又不约而同来到庭院中临湖观景。
他们找到的这个院落风景极佳,四周柳树依依,蝉声鸣鸣,偶有蛙声阵阵,正好还可以看到湖中心灯火阑珊的香雪坊。
“玄君,你说世上有多少身不由己的人?”
“很多,多到数不胜数,可以说,世上每个人都身不由己。”流照君倒了两杯茶,一杯推给了剑子仙迹,一杯自己端起,“你看,今天我们一顿饭就花了十几两金子,这数目已是大多数平民百姓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这院落就租一个月也要一金。这世上太多的人一辈子忙忙碌碌,虽然在身份上他们是自由的,但其实还不是被生活所逼迫,不得不赚钱养家?有谁又真正得大自在了呢?再说你今天看到的抱琴女,她虽然身份上不自由,但她吃穿用度都是一般人都享受不到的,甚至连想都不敢想。香雪坊难道就是个慈善家?白白养活她吗?总要她有所回报。再说……”
流照君饮了一口茶,顿了顿:“我观她并无武息,以她的美貌才情,又没有实力靠山,就算赎身了又如何?她并没有能力独自生活,尤其是清贫的生活。我劝你还是不要多事,没准儿这样的生活对她来说才是最适合,也是最安定的。”
“你说得对。”剑子仙迹认真考虑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不再纠结,“我不知道怎样的生活才是适合她的,还是不要插手了。我以后要当一代大侠,匡扶正义,济世救民,最好还有二三知己,清闲度日,这样最好。”
“得了吧,你就是个道士,老实修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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