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圣的道境,一如千万年的清净,大小道门宗派林立,但总是以玄宗为首。绵延的封云山脉灵气升腾,云蒸霞蔚,好一副洞天福地,仙家气派。

    一身玄紫道袍的道子走在玄宗入门千层石阶上,虽然不过十岁上下的舞勺少年,但一身沉稳气质,显然不同于一般的孩童。一头亚麻带金的长发束成一股在脑后,微眯的双眼给人一种莫测的感觉,绝不会让人觉得他在打瞌睡。

    一步一步踏实地走在石阶上,苍看似沉稳,其实内心有些急切。

    自从一年前从苦境传来消息,玄小师叔在四境大比中大放光彩,不止新秀组中无人能接他一剑,就连之后的成名已久的前辈高人们也没几个能接得住的,流照君毫无意外地夺得了那一届的魁首,真正靠自己名扬道界,而非是倾天之名。又因为其剑法凌厉,清气浩荡,众人以示尊敬,称其为凌剑主。玄君之称也只有亲近之人才可以称呼了。

    前些日子,流照君传回消息,会在今天回到宗门,苍虽然有六年没见过流照君了,但依稀记得那是位年龄不大,长得好看的小师叔,性格还特别好。想到师尊新收的几个师弟,那些一言难尽的性格,苍就特别希望能早点见到玄小师叔,自己要申请和小师叔一起住。

    山下从远处缓缓走来了两个身影,一者青衣潇洒,虽是有些瘦削,但也清贵,一者玄衣荡荡,道韵满身,一顶帷帽遮住了大半的容颜,但透过行步走来间扬起的纱巾,还是可以一窥帽下无双的面貌。

    “小师叔?”苍有些惊讶,这么巧?自己刚刚走到门口就等到要等的人。那副相貌,就算想认错也难啊。

    “咦?是苍。”流照君掀开一半的帷幕,清亮的目光中闪过惊讶,还带着一份惊喜,没想到还没进宗门就遇到熟人。

    “小师叔怎么带了帷幕?”走近了些,苍有些奇怪,以前流照君可从没带过这东西。

    流照君尴尬地咳了一声,偷偷瞥了一旁安静的寄云舟一眼,笑着解释道:“没什么,就是少一些麻烦罢了。”如今的他相貌定格在二十岁许,正是样貌最盛的时候,在一些城镇行走时,真的会引来许多麻烦。虽然自己不在乎,但寄云舟却是烦了,给了他一顶帷帽,一路上倒是顺利多了。

    苍愣了一下,打量了一下流照君,确实,自己见惯了风姿卓绝的人也对流照君如今的样貌有些惊叹,更不用说一些普通人了,遮一遮确实是方便一些。

    “师尊和师叔祖已经在大殿等你了,我领你去。”苍拉着流照君的手,相当的热情,这让流照君有些疑惑了。就苍的性子,不应该会将表情显露得如此明显。

    “怎么回事儿?宗门不是无事发生吗?你怎么这么急?”不懂就要问,流照君一向不会将疑惑闷在心里。

    苍也察觉了自己的心急,红了一下脸:“师尊又收了两位师弟,我有些,有些不适应。”

    流照君倒是收到过奉有余师兄的信件,知道在一个月前这位师兄又收了两名弟子,一个是赭杉军,一个是金鎏影,这次自己没再继续游荡,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来看看这两位“名人”的。

    带着苍和寄云舟走向宗主大殿,一路上和苍聊了不少,这六年时间,苍也从一个稚嫩幼童长成了合格的道子,性格沉稳,天资聪颖,宗主寄予很高的期望。就是新来的两个师弟性格南辕北辙,让他有些应付不来,所以为了减少尴尬,就主动跑出来迎接流照君,同时表达出想继续和流照君住一起的希望。

    流照君忍住了笑,没想到小时候的苍也有烦恼的时候,真不知道此时的赭杉军和金鎏影怎么给了他这些烦恼。

    一路上有说有笑,很快就来到了宗主大殿,还没进门,流照君就感受到了师尊的剑意流动,微微一笑,师尊这是有些生气自己晚归了。

    “师尊啊,弟子可想你了。”流照君一脸笑容,进了大殿不待易蹉跎发难,就直接讨好地说到。

    易蹉跎冷哼一声,不爽地看了寄云舟一眼,要不是流照君带他出去玩,一年前就已经回来了。

    奉有余笑了笑,拉过身边的两个小团子介绍:“这是我新收的弟子,红的赭杉军,金的金鎏影。”

    流照君看着这两个才四五岁的孩子,和当初的苍一般大,一脸的难以形容:“师兄啊,你这么喜欢拐带小孩子?这才几岁?”

    “机遇而已。”奉有余其实是非常高兴的,不过偶尔下山一趟,居然受收到两个资质极好的苗子,真是幸运。

    流照君一直觉得这位师兄取名字有毒,什么颜色取什么名字,吐槽完师兄的取名癖后,流照君这个时候终于可以好好看看这两个崽子了。

    赭杉军圆圆的小脸这时候就可以看出日后的正气凛然,不苟言笑,到现在为止一句话也不说,甚至之后也不打算说话,但脸是真的嫩,让人一看就很想捏一捏。

    金鎏影却是有些冷漠,金色的眸子看向流照君时带了些漠然,但眼底的羡慕让流照君有些摸不着头脑,也有些好奇,他羡慕自己什么?

    “师兄啊,我这次回来住哪里啊?还是那个小院吗?”流照君对奉有余从不知客气为何物,直接问道,“这次寄云舟和我一起来玄宗了,我还想和苍一起住一段时间,这院子是不是有些小了?”

    “你啊,早就安排好了,就在观雪峰的山脚下。”奉有余偷偷瞥了一眼一旁的易蹉跎,这个位置可不是他布置的,原本是打算在后山安静处建一个大一点的院子,结果易蹉跎在接到流照君的信后直接指定了地方,就在观雪峰山脚。

    流照君有些为难:“这有些不方便吧。寄云舟他没什么功力在身,观雪峰的剑气他有些承受不住啊。而且苍还小,功体也有些不足啊。”

    “哼,你不住在观雪峰还想住在哪里?”易蹉跎总算开口说话了,却是有些不高兴,自己这是为了谁?还不是想让流照君远离一些寄云舟,这个人真是让自己不爽,有种自家养得白兔子要被抱走的感觉。

    “还有啊,师弟,从明天起,你要和苍他们一起去上法术课了,光练剑术可不行啊。小师叔也赞同。”奉有余的一句话让流照君浑身一震,没想到自己刚回来就收到如此“噩耗”。

    “这……”流照君看向易蹉跎,带了些撒娇,讨好一笑,“师尊,弟子专注剑术一百年不动摇,真的!”

    “哼,等你什么时候能把你剑术的名声刷的和观天机一样出名再说吧。”易蹉跎显然不吃这一套。虽然一年前流照君用剑术狠狠扬名了一把,但众人记得更清楚的是他观天机的本领,毕竟这个才是人才稀少,可遇而不可求,剑术反而成了其次了,尽管流照君的剑术也十分高超。

    认清了这个现实的易蹉跎很是郁闷了一阵子,在奉有余给三个弟子开小灶时就想到流照君其实并没有正经学习过法术,顿时给他加了课。

    “知道了。”流照君一下子就蔫了,上课什么的最讨厌了,还要起早,不能睡懒觉了。再说了,这观天机的名声自己真不想要啊。

    易蹉跎太了解自己的弟子了,流照君这个样子他就知道,睡觉才是流照君最哀叹的事,这几年在外边浪,流照君早就养成了睡懒觉的坏习惯,不日上三竿,绝不起床,顿时有些怒其不求上进:“不许迟到早退,吾每天都会去查看的,早课也要去!”

    “啊~”流照君就差抱住自己师尊大腿哭求打滚了,连早自习也安排上了,自己真是惨,这要早上六点钟就要到早课大殿了啊,比自己前世早读还要早。

    “等会儿晌午过后,来后山找吾,吾要试一试你如今的剑术。”易蹉跎又添了一句,一旁的奉有余听了都要为流照君掬一捧泪了,刚回来就要被考察,还要被加课,真是太惨了。

    “知道了。”流照君无精打采,那小表情让不认识他的两个小团子侧目连连,目光中都带了好奇和惊讶,原来和自己师尊可以这么相处的?

    来到新的小院子,流照君看了看简约的住处,叹了一口气。小院子就在剑气影响范围之内,但也谈不上会在夜晚被狂暴的剑气摧毁的范围,但呆久了对功体弱的人总是不太友好,真不明白师尊怎么会不喜欢寄云舟,这么为难他。

    想到自己包裹里还有一些神奇的种子,流照君拿出来了一把,均匀地洒在住处四周,布了一个简单的防御阵法。这是自己脑海中仅存的防御类阵法,自己以前学的全是攻击大招,防御?进攻就是最佳的防御。

    在想到树的外形时,流照君突然回想起当初在梦境中看到的树木,那种树木从未见过,不过非常和自己心意。走神间,手中催生的法印已经生效,高大的乔木转瞬间就包围了这个小院,紫色的花瓣似水晶一般,晶莹剔透,风中摇曳,在花瓣飘落枝头的时候又轻盈似絮。

    流照君满意地看了一眼,不错不错,相当漂亮,特质还是能抵御剑气侵袭,这下观雪峰终于可以种植物了。

    “这是什么树?从未见过。”寄云舟走到流照君身边,静静地看着这从未见过的美丽花树。

    “我刚刚想到的,名字还没想好。”流照君笑着侧头看了一眼寄云舟,然后就看到了从房间中听到动静走出来的苍。

    “小师叔,这花树真漂亮啊。”苍也很是惊讶这种花树,“师尊让我读的博物志中从未有过这种树木,是小师叔那个神奇的种子种出来的吗?”剑子仙迹曾经给他寄过信,聊到过流照君手中有一种神奇的种子,想什么种什么,苍早就想见识一下了。

    “是啊,对了,这花树就叫月凌花好了。”

    “有什么含义?”

    “随便想的。”流照君一副理所当然,让苍和寄云舟都有些无语。

    流照君抱起苍,颠了一下重量:“嗯,重了,要好好吃饭,努力长大啊。”说着还香了一口苍的脸蛋,自己早就想这么做了,想占苍的便宜真是太不容易了,这时候不抓紧时间以后就没机会了。

    “小师叔!”苍惊叫了一声,没想到流照君五年不见,越发的胆大爱玩了,竟然调戏上自己了,一张小脸腾得一下就红了,运用轻功脱出流照君的“魔爪”,转眼就跑不见了。

    流照君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十分得意。寄云舟意味深长地看了流照君一眼:“你很喜欢他?”

    “可爱的孩子谁不喜欢?尤其还是关系极近的孩子,又是师兄的嫡传,又懂事又乖巧。”流照君毫不犹豫地夸着自家的孩子,“五年前就觉得苍的性格太沉稳了,果然,逗他变脸最有趣了。”

    “你一定会很喜欢你以后的孩子。”

    流照君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自己以后都不会成婚,哪来的孩子。

    “我要去找师尊了,你先找个喜欢的房间住着休息,我下午就回来。”流照君见天色不早了,该去找师尊了,就和寄云舟说了一声,背着剑出门了。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寄云舟午睡从小院的躺椅上醒来,睁开眼看了看天上的云朵,然后才看向流照君的房间,房门紧闭,流照君并没有回来。沉默了一下,

    寄云舟想了想,起身就向玄宗后山走去,正巧遇上了也要去后山找易蹉跎的奉有余。

    当他们一起找到易蹉跎师徒时,不禁停下了脚步,易蹉跎也发觉了他们的到来,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照得人昏昏欲睡。树荫斑驳间,凉爽舒适,最是适合睡个午觉了。

    易蹉跎坐在大树下,背靠树干,流照君就枕在他的腿上睡觉。两个人的长剑就在不远处交叉着插在地上,剑穗随风摇晃。

    看到这一幕,奉有余真心觉得这师徒俩的关系实在是太和睦了,就像亲父子一般,不禁想到:这午后真是温馨,要是时光一直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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