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学海欺凌

    雾霭弥漫秋意浓,经过一晚的沉寂酝酿,新的一天在阳光初现时被唤醒,生气盎然。

    早起的小鸟儿在窗外叽叽喳喳,活泼地歌唱着,清脆的歌喉似吟诵着美妙的诗篇赞美着又一天的到来。清晨的空气清新爽人,水汽让开始衰败凋落的绿叶都带了丝鲜艳,让人心旷神怡。

    流照君现在窗前,推开幽闭一晚的窗扉,让早晨的空气进入房间,抬头看向窗外的天光,深深吸了一口气。今天,他终于可以告别太史侯的“私人教导”,完成了基本课业,追上了大部分学子的基础,可以和其他同窗们一起上课了,想想就开心,真是太开心了!

    虽然太史侯对自己还算好,也没有给自己脸色看,更没有使绊子穿小鞋,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尽职尽业地教导着自己,但流照君就是有些怂一脸严肃的太史侯,纯粹是因为那张脸,那个表情,实在太让人“安份”了。

    叹了一口气,带了些松快,流照君站在镜子前,仔细整理了一下衣饰。这要放在平时,流照君才不在意呢,头发随便一束就行,高马尾是真爱。但经过太史侯的细心教导,现在,注意形象差不多成了条件反应,随时保持着得体良好的仪态也是儒门的一种“礼”。难怪疏楼龙宿整日的华丽无双,这差不多也算做到了一种极致的“礼”,真不愧是学海无涯的高材生,连骚包叛道也处处符合儒门的要求。

    看着镜中风流俊逸的雪河琴爹,流照君笑着扶了一下簪发的桃花枝,缱绻柔和,果然,要论帅,还是自己最帅。

    抱着昨晚就准备好的书本,今天的主修科目是书部,算是轻松,只要带上“书”相关的教辅用书就行,一般课上书执令只会让他们背书或是读书。

    捋了捋青玉流的琴穗,将“她”背在身上,流照君骑着暮春就晃晃悠悠地往书部而去,却在小道上,遇上了一道华丽的身影。

    “龙宿?你在等我?”流照君微微挑眉,有些惊讶,疏楼龙宿才不是什么会等人的友好学长呢,只有别人等他的份,哪有他等别人的?

    事出反常即为妖。流照君不由提高了警惕心,虽说他们的关系算得上是好友,但绝没有到达剑子和他的关系那么好的程度,再说了,好朋友不就是用来坑的吗?

    “嗯,等了有一会儿了,汝可真是慢。”疏楼龙宿潇洒一身,长身玉立,团扇轻摇,极为惹眼。他没带任何书册,显然很是自信今日所上的科目他都熟记于心,早已掌握。

    琥珀的双瞳今日带了些思索与打量,看向流照君时微微眯了下眼睛。疏楼龙宿一直都知道,流照君的样貌绝对的是数一数二,这是一种超出了性别的俊美。四境美人众多,但能和流照君媲美的可能也就叶沧澜这么个与他同族的了。

    平日里相处时,疏楼龙宿从没在意过,更多是因为相处的多了,就从没怀疑过他的性别,毕竟是知道的熟人,但这几天,总是有人来偷偷从他这里旁敲侧击,这才发现,流照君的性别之争在学海暗潮汹涌,许多人以为流照君居然是女扮男装来学海体验生活的,毕竟少有男孩子长得这么漂亮。

    有这么女气吗?

    疏楼龙宿认真打量了一下,摇了摇头。认为流照君是女扮男装的一定是眼瞎,虽说他漂亮得不像话,但这股英气绝没可能会认错。

    不再胡思乱想,疏楼龙宿今天来等流照君是因为另一件事,可不能耽误了,直接在前面带路:“走,今日吾领路,省得汝走错迷路。”

    流照君虽然对疏楼龙宿今日来带自己感到疑惑,也对自己会迷路这个借口嗤之以鼻,但也没有直接点出他不怀好意。他不知道疏楼龙宿为何会来,但有青玉流在身,他也不怕疏楼龙宿出什么幺蛾子把自己卖了。

    “你在绕路。”再一次走向了偏远的岔路,流照君看着系统小地图,发现虽然是在往书部走,但这路明显不是捷径,绕了一个大圈,极为肯定地指出了龙宿绕路的不地道行为。

    “是吗?”疏楼龙宿一点也不怕流照君看出来,极为虚伪地惊讶了一下,连假装都做得极不用心,敷衍了事。

    漫不经心的态度在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时结束,目光亮了一下,缀着宝石珍珠的团扇在唇边一掩,笑意连连:“晨安,靖沧浪。”

    原本靖沧浪和忧患深并肩前行,不时交谈两句,听到身后疏楼龙宿打招呼的声音,止住步伐,两个人都回身看来。

    “晨安,疏楼龙宿。”靖沧浪依旧是那端肃的表情,鬓边流苏随风微动,一身蓝衣似海浪波澜,鳞饰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微光,气质端和,让流照君不由想起一句“上善若水,水善利而不争”。

    在靖沧浪身边的忧患深还是黑衣金纹,手中描金折扇不时敲打在掌心,一脸无语地看着疏楼龙宿。

    这可真是不符合龙宿平时的性格,也不知他怎么对这件事这么兴奋,难道真是被剑子仙迹带坏了?满肚子黑水,这件事就算成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难道就是为了看个热闹?

    靖沧浪朝龙宿点头打了个招呼,其实他们两个真的不熟,完全没到共同上课的地步。不过在看到跟在疏楼龙宿身后的流照君时,似有些惊讶于会在这里遇到,毕竟他们住的地方并不靠近,去上课也不同路。

    “晨安,孤鸿影。”靖沧浪也和流照君打了声招呼,礼仪得当,既不显得亲密,也不显得失礼。

    “晨安。”流照君抱着书从暮春背上跳下来,礼貌地回礼。

    疏楼龙宿想看到的可不止这些,刚想再说些什么,忧患深已经一步靠近,折扇点了他一下,传音道:“汝给吾适可而止些。”

    流照君有些疑惑地看向疏楼龙宿,不明白他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难道只是和靖沧浪忧患深一起去上学?有这么幼稚吗?

    “快些吧,时辰快到了。”靖沧浪看了疏楼龙宿一眼,这些天忧患深的种种举措他都看在眼内,能让忧患深这么做的人整个学海不会有第二人。他是有些直率,但不意味这蠢笨,疏楼龙宿此举已经有些失当,孤鸿影学弟由他来看顾已经让人不再放心了。

    四人来到尚书阁,已经有不少学子入座。在学海上课十分自由,差不多就是前世的选修,自己选择要上的六艺,课表贴在公告栏,随时可以查询。

    本来有些热闹的课堂在他们四人进来时寂静一瞬,一部分人不善的目光都落在了疏楼龙宿身上,没办法,谁让他这么招仇恨呢。

    疏楼龙宿一身珠光璀璨,贵气四溢,将一众学子衬得普通平凡,俗不可耐。再加上那发自骨子里的骄傲,目中无人的态度,学海中能喜欢他的人实在是少。

    流照君打量了一下这泾渭分明的两方,向着龙宿的是真心实意地敬重他,厌恶他的也是真心实意地厌恶,绝不作假。

    想了想龙宿的行事作风,叹了一口气,这也难怪。疏楼龙宿看人一向看本事,最讨厌有人尸位素餐,抱着老旧古板的儒门规矩者都不是他的菜,只有对自己人才温和,对其他人?那就是咄咄逼人。

    后退一步,坚定地站在龙宿身后,流照君怎么也要力挺好友,没办法,谁让他护短呢?就算疏楼龙宿性格不算好又怎么样。

    这时候书执令正好也踱着步来到,看到这个场景,真是熟悉不已,也没什么办法,想要改变这种情况除非疏楼龙宿改性格,变观念,但这怎么可能呢?疏楼龙宿正因为这份魅力才吸引了学海一部分人的忠心追随啊。

    “都赶快回位子吧。”书执令其实蛮喜欢这种激进的后生的,历史正因为不断前行而进步,《尚书》的内容都在因时代的变化而不断新添,抱守着陈旧的律例一成不变,这并不符合事物的发展规律。

    其实学海几位执令谁不明白保守派的顽固呢?但改变不是一蹴而就,他们欣赏疏楼龙宿的观念,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他的做法,太过激进的行为只会引来激烈的反弹,否则就他那个性,没被开除真是因为他是太学主的弟子的缘故吗?

    书执令是学海中少数明确站在疏楼龙宿这边的教习,所以一直偏帮着疏楼龙宿。

    翻着手中的《尚书》,流照君心思发散。相传《尚书》为孔子编定,经过认真编选,选出100篇,这就是百篇《尚书》的由来。但后来因为变故,大多数已经失散遗落,流传至今的伪古文与今文合共58篇。学海这本《尚书》只有《今文尚书》29篇,这是最肯定的部分。其实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儒门抱守派的顽固了。

    “孤鸿影,《尚书》要旨为何?”见流照君在开小差,书执令突然发问,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所有系统学习过的儒生都知道,主要是想把他的心思拉回来。

    “其一,在明仁君治民之道;其二,在明贤臣事君之道。”流照君答得并不迟疑,开始专注地听讲。其实六部执令的教学水准都十分优秀,自己开小差有点不应该。

    在认真听讲下,时间过得尤为的快,半天转瞬即逝。

    “今天就到这里,课业,一篇论文,五百字即可。”书执令讲完课,也不拖堂,在下课钟声响起的时候,刚好结束全部授课计划,潇洒地就走了。

    五百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要是有见地的学子,分分钟一千以上;学得马虎的,五百字也能勉强凑够,所以说,书执令的课还是很轻松的,还不强制要收作业,可以说是和弦知音一样的学海“清流”,哦,弦知音从不布置作业。

    靖沧浪收拾了一下东西,看向流照君:“我送你回去。”指望疏楼龙宿?还是算了吧,别被他卖了就行了。

    “好啊。”流照君也想和“二舅”多相处相处,交个好友更好,毕竟这是少见的令人放心的好人啊。

    龙宿没有出言阻止,更没有相随。早上靖沧浪警告的目光他收到了,这事也不急于一时,他有的是耐心来撮合。

    等两个人走后,尚书阁只余龙宿和忧患深时,忧患深终于挤了过来,问出自己的疑惑:“汝做什么这样做?也许靖沧浪只是对学弟的关怀。”

    疏楼龙宿半倚在身后的桌案上,如倒卧在贵妃靠上:“汝不懂,其实吾只是想让流照君散散心罢了。”并没有解释寄云舟那件事的心情,要是非要便宜其他人,还不如让儒门占便宜。

    忧患深并不知道事由,听到疏楼龙宿的这番解释,也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真的全凭恶趣味就好。

    另一边,靖沧浪带着流照君走了正确的路径回小院,两个人都不是善于谈笑风生的人,没人起个话头,聊天也总会将天聊死,这个时候靖沧浪不由念起了疏楼龙宿的好来,至少他不会使气氛尴尬沉默,也是头一次觉得自己嘴笨不好。

    靖沧浪想挑起话题,不致使一路上太过沉默,流照君又何尝不想?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两个人只能尬聊,到最后都有志一同地闭嘴了。

    交个好友太难了。

    流照君觉得像剑子仙迹和疏楼龙宿这类能调动气氛的人真是太厉害了,自己完全办不到。

    但好在两个人至少熟悉了。靖沧浪差不多把自家情况全说了,什么专注《论语》,配剑为洗墨鲲锋,尚未婚配,倾波族之类的都说了,而流照君一路上除了点头微笑,说了一下自己的兴趣爱好,吐槽一下在太史侯手下的艰难生活之外,啥都没得谈了。

    聊天真是太难了。

    两个人内心不由自主地一同感慨,暗自摇头。

    为了照顾流照君的特殊情况,太学主为他安排的是一个比较偏僻安静的独人小院,在两个人沉默尬聊中很快就到了。

    小院的门是开的。

    流照君仔细回想了一下,早上出门时绝对是关了。和靖沧浪对视一眼,两个人直接进入卧室。

    卧室书桌上差不多都被翻乱了,一片狼藉,宛如强盗过境,就是没遗失任何财物;被褥上还被浇了一盆水,完全不能睡了,一看就是报复行为。

    “幼稚。”摸着湿漉漉的被褥,手中真气运转,一会儿工夫就烘干了,流照君不屑地说了一句,这等行为真是一点台面也上不去,除了给他心中添堵,真是连麻烦都算不上。

    靖沧浪却是生气非常:“太不像话!是上次那六个人吗?”说着转身就要去找他们理论教训一番。

    流照君见靖沧浪的反应比自己这个苦主还要大,顿时眨了眨眼睛。不过说实在的,忍气吞声还真不是他的性格,报仇还是自己来比较爽。

    “等等,还是我自己报仇比较好。”将青玉流抱在怀中,流照君笑得十分灿烂。

    又有架可以打了,还是送上门的,真的不能怪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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