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容玖眼看着陆琮离开的背影, 倏然松了口气,揉了揉肩,脖子都快不能动弹了。

    “哎呦,夫人可不能乱动……”

    喜婆忙按住了容玖乱动的手, 容玖长眉一挑,未开口, 墨白站在门口低声吩咐:“大人说,夫人可自行休息, 大人今儿许是回来晚些, 小厨房已经备好了膳食。”

    喜婆眼皮跳了跳,也不敢拦着了,任由丫鬟替容玖摘下凤冠霞帔,容玖长长的舒了口气。

    “去准备热水。”

    一整日复杂的礼仪, 又在轿子里颠簸了几个时辰, 容玖早已经精疲力尽, 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

    很快便备好了热水等着容玖沐浴,白芍特意放了一些花瓣和药材, 容玖缩在热水中,舒服的眯着眼。

    “姑娘,不对, 应该是夫人,夫人可要用膳?”白芍笑问。

    容玖揉了揉空空如也的小腹,点点头,披着红色长裙, 头发随意的挽了个鬓,脚踩着绣鞋,款款步入内室,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膳食,足足十二样,全都是容玖爱吃的。

    外头隐约还有宾客说话的声音,热闹非凡,容玖吃饱喝足放下筷子,这才想起正经事。

    “不是说玉盈跟着一块陪嫁来,怎么不见人影?”

    白芍弯腰凑在容玖耳边嘀咕:“奴婢听墨白说起,大人已经解决了此事,凭她是什么样的人家,岂能入了夫人的眼,给夫人添堵?”

    容玖闻言不再追问,陆琮办事果断,她是从来不操心的,屋子里红烛燃起,恍如白昼,等着月上中梢也不见有人回来,容玖眼皮跳的厉害。

    “前头宾客散了吗?”

    白芍摇头。

    容玖抿唇,都快后半夜了,这怎么还未散去?

    夜里寒风乍凉,院子里似是有什么响动,容玖站在门口眺望,白芍拿着件披肩搭在了容玖的肩上。

    “夫人仔细夜里风凉。”

    “外头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我怎么听着有兵器的声音?”

    白芍笑:“夫人多虑了,这里是相府,谁敢胡来?”

    容玖揉了揉眉心,只当自己是想多了,折回身坐在了塌上,半眯着眼等着。

    渐渐的天空泛白,容玖独自一人坐了在新房里坐了一夜,心中越发不安。

    “替我洗漱更衣!”

    容玖换上了一件浅绯色长裙,长长的乌黑秀发梳起妇人鬓,直奔二门处,随处可见的带刀侍卫让容玖眼皮的跳的更厉害。

    “墨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墨白上前:“回夫人,昨儿夜里皇上病危,淮王扣下数十名太医,囚禁太后,大人带着禁卫军入宫平乱。”

    容玖一愣,皇帝病危?

    “出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无人告诉我?”

    “夫人恕罪。”

    容玖心里有一团怒火涌起,紧紧攥着拳,深吸口气折身返回院内,板着脸一言不发。

    又过了许久李氏被送来了,容玖看见李氏眼眶顿时红了:“母亲!”

    一日未见,李氏心都提起来了,将容玖揽入怀中,轻轻拍打容玖的后背;“昨儿夜里发生那般大的变故,我心里惦记着你,没被吓坏吧?”

    容玖摇头。

    “皇上自从娘胎里出来身子骨就一直不见好,离不开药罐,一个月前隐有发作旧疾的预兆,这次病危,怕是危险了。”李氏眉头紧皱,太后不止一次的叹息过,若是得病的是女儿该多好,

    可李氏舍不得。

    容玖惊讶,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从未见过皇上一面,太后也不许她见皇上,曾提及皇上龙体有碍,见不得外人。

    皇上究竟得了什么病?

    再过一个月皇上就要亲政了,若是皇上病危,动摇的可是江山社稷!

    “那……”容玖红唇颤抖:“可是淮王要上位?”

    淮王一旦上位,第一个要遭殃的就是陆琮,淮王恨不得要将陆琮剥皮抽筋才解气。

    李氏脸色苍白摇摇头,紧握着容玖的手:“别担心,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有母亲陪着你。”

    这一等就是三日,没有任何消息,在第五日的清晨传来了丧钟声,足足九下。

    容玖耳朵里嗡了下,看着李氏瑟瑟发抖眼中含泪搂着她说些什么,容玖耳朵里却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小八......”

    前世被囚十年,容玖记得皇帝并未驾崩。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一整日浑浑噩噩,李氏时不时在她耳边哭泣,搂着容玖说着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不被羞的话。

    容玖嗓子发干,她只想知道陆琮怎么样了?

    傍晚宫里忽然传来消息,陆相平定叛乱,捉拿叛贼淮王,太后亲自斩杀于金銮殿前,其余乱党一举扣押。

    皇帝驾崩,太后从宗祠中过继一名七岁孩童为子,另立新帝,由丞相辅佐,三日后登基。

    ......

    消息传开,李氏狠狠的松了口气,笑逐言开:“谁能料到是这个结局?”

    容玖的心也跟着松了,刚端起一盏茶便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容玖?”

    容玖一愣。

    李氏望着新姑爷赶回,身上还穿着铠甲,必定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容玖,缓缓起身:“我也该回府瞧瞧了。”

    “母亲?”

    “留下的话来日再说不迟。”

    李氏拍了拍容玖的手背,她晓得容玖一定是个有福气的。

    陆琮站住身冲着李氏拱手:“多谢这几日岳母照料小八。”

    “快去吧,小八这几日也没少操心。”

    “是!”

    陆琮三步并成两步往屋内走,丫鬟识趣儿的离开,并带上了门。

    容玖低着头,手里捧着茶一口一口抿,眼眶早已红了。

    陆琮从容玖手中抽过茶盏,笑:“什么茶这般香甜,我也尝尝。”

    容玖起身,陆琮一把捉住容玖的手腕,压低了声音轻哄:“是我不好,不该隐瞒你。”

    “不敢当,陆相严重了。”

    陆琮无奈,起身板过容玖的肩,神情难掩疲惫:“你心里不痛快只管打骂,我绝无二话。”

    容玖挑眉:“陆相谋略过人,早早就定下这一局,如今已成定局,陆相又要辅佐新帝,更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岂是我一个小小女子可以得罪的?”

    陆琮将人揽入怀中,容玖挣扎,陆琮收紧力道将人搂紧。

    “那日午间皇上就不行了,淮王得到消息趁乱赶去了宫里,无论如何,总归是我亏欠了你,

    那样的大喜日子......”

    容玖猛然抬头:“我在乎的可不是颜面和冷落,新婚之夜我猜测了一晚上,却被人蒙在鼓里

    。”

    说着容玖眼眶红了,撅着嘴,陆琮俯身亲了亲红唇:“是我不好。”

    容玖一把推开陆琮:“你刚才说皇上他.....”

    “皇上自小体弱,日日汤药不断,这一关实在熬不过了。”

    容玖鼻尖一算,到死也没见过那位兄长。

    “皇上他......长得什么模样?”

    陆琮抿了抿唇,听着容玖语气哽咽,心中无奈叹气:“皇上同你长得有八分相似。”

    一母同胞的双生子,又怎么会不像?

    容玖紧咬着唇,只觉得心里有些发堵。

    “莫要多想了,被人囚禁一生,连面都不能露,离开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容玖呜呜咽咽控制不住情绪,靠在了陆琮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许是苦的累了,容玖趴在陆琮的肩上闭着眼睡着了,陆琮困倦极了,将人抱上塌,盖上薄被,将人揽入怀闭着眼歇息。

    次日一早太后传召容玖入宫,短短几日不见,太后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两鬓斑白,两眼空洞,不复之前那般凌厉睿智。

    一夕之间失去了一个孩子,眼前的还不能相认,太后心中酸涩,只看了眼容玖便让她回去了

    。

    临走前芸嬷嬷递给容玖一只锦盒。

    “郡主,这是太后留给郡主做个念想的,郡主若是喜欢,日后见了太后可戴着入宫,太后见了也欢喜。”

    容玖接过点点头,出宫前打开了锦盒,是一对珠花,一朵牡丹一朵芍药,并肩绽放,下垂银色步瑶,款式别致是她从未见过的。

    皇帝刚逝,全国府丧一年,卸了珠钗首饰,褪下绫罗绸缎换上素衣长裙,容玖自顾自的替素未谋面的至亲抄写一个月佛经超度。

    新帝登基为帝,改国号元一。

    陆琮每日早出晚归,即便回来的再晚也要去一趟容玖那,陪着说会话。

    容玖忽然伸手拉住了陆琮:“皇上忽然故去,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怎么会?”

    “被埋葬在皇陵的那位,是......”

    这几日容玖一直盯着那对珠钗瞧,脑海里无数次的闪过一个念头。

    陆琮望着容玖,眸光淡然许久才道:“她同你一样身份。”

    容玖震惊,久久不能回神:“那为何当初不是留下我?”

    “太后曾找人批命,先落地者为皇,若强行留下你,只会满盘皆输,还关乎季家几十条性命

    ,若留下那位,可化险为夷。”

    容玖气得浑身发抖:“这是哪个混账说的?”

    “是先祖帝一手安排,事成则可功成身退,若事败,背负混淆皇嗣的只有太后和季家。”

    容玖不信。

    “先祖帝和淮王争皇位已久,淮王又得宠,若淮王登基为帝,那些跟着先祖帝的大臣们不会有好下场!”

    容玖浑身颤抖,难怪皇上至今未露出真面目,也不许任何人靠近,身边连个妃嫔都没有。

    牡丹芍药本双姝,容玖一直记恨太后放弃了她,将她丢到奉城,如今看来容玖是最幸运的,人前人后无人敢不尊敬,锦衣玉食,嫁人为妻,肆意妄为,活的堂堂正正谁敢说个不字?

    容玖紧攥着陆琮的衣袖:“所以早就定好了是不是,淮王未摄政前必将有一场恶战,先祖帝

    丢不起后继无人的脸,怕被后人唾骂,所以我姐姐就要去死,又需要万里江山有人可继,是不是

    ?”

    “当年的事你我并不知晓,许是先祖帝有什么苦衷。”

    这事儿就怪老祖宗疼爱幺子,嫡庶不分,给了淮王太多保重,先祖帝历尽艰辛才登基为帝,在位短短几年身患恶疾,无力周旋,又不忍妻儿被欺,这才出此下策。

    这一周旋便是数十年。

    容玖恍然,难怪上辈子太后拒不肯认她,将她囚禁的事,许是太后之意。

    月色朦胧,容玖足足花了好些时间才接纳了这些,这阵子总是称病未曾进宫探望。

    她不知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和态度去面对太后。

    转眼过了一年,百姓们早早就褪下了丧服,容玖眯着眼看着窗外绽放的满树绿梅,淡淡的香气扑鼻。

    “郡主,芸嬷嬷来了。”

    容玖眼眸微动,听着请安声。

    “奴婢给郡主请安,太后听闻郡主爱吃外藩进贡的蜜饯,特意让奴婢送些过来。”

    “多谢太后美意,劳烦嬷嬷跑一趟,白芍,奉茶。”

    芸嬷嬷摆手:“不必劳烦白芍姑娘了,这次奴婢来,是奉了太后之意来探望郡主,见郡主安好,奴婢就放心了。”

    容玖侧过头望着芸嬷嬷:“太后可好?”

    “太后很惦记郡主。”

    容玖嗓子发紧:“明日我进宫探望她老人家。”

    芸嬷嬷笑了:“若太后知晓必定十分高兴。”

    芸嬷嬷离开后,容玖坐在廊下,一只手捧着书瞧,目光懒散,至于瞧没瞧进去就只有她自个儿知道了。

    陆琮一进门便看见这幅场面,白芍刚要请安,陆琮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白芍缓缓退下。

    陆琮弯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伸手将容玖抱起放在两膝上,容玖受惊手里的书册掉在地上,娇嗔瞪了眼陆琮。

    “又做什么怪!”

    陆琮将脑袋搭在了容玖的肩上:“今日去同僚家做客,明明比我还小的年纪,儿子都能舞剑助助兴,我已三十而立,也该有个子嗣了。”

    容玖没想到青天白日陆琮会这么直接说出来,小脸涨红,自打成婚两人从未圆房,偶尔会合衣而眠,陆琮从未勉强她。

    容玖揉了揉小腹:“太医说我身子寒凉,不宜有孕......”

    “这一年来汤药不断进补,已经好了十之□□,若无子嗣也无妨,总不会有人埋怨你。”

    “那将来诺大的相府又该如何?”

    “咳咳!”陆琮掩嘴轻咳:“外头风大,咱们进屋说。”

    陆琮起身抱着容玖入屋,时不时小鸡啄米一般在容玖额前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容玖呜咽一声,一只手抵在陆琮心口处,想要逃,陆琮两只手圈住她娇小玲珑的身姿不许她离开。

    放下帷帐,依稀能听见缠缠绵绵的声音。

    这一折腾容玖连连求饶,像只猫儿般嘟囔,喘着气:“不成了,明儿我还要进宫探望太后,脖子上密密麻麻,还怎么见人?”

    “我得了上等的花脂,涂抹在红点上必定不会留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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