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是不可能回的,重生这种事情又不能在规定时间内撤回,再加上占凉都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到底属于穿越了异时空还是重生错地点,相当的茫然。
但好在等她艰难的拉开厚厚的棉衣袖子,看到自己的左手肘有块浅淡的方形印子后,占凉能确认这是自己的身体。
占凉出生之后手臂上有一个糖块大小的胎记,越长大颜色越浅,直到占凉十二岁的时候才完全消失,这种极具个人特色的标志比较难复制,九成是她原装的“自己”。
要是有机会给家里打个电话就好了。
占凉想到这里,就有点发愁,她家里的经济条件很不错,家里很早就有电视和电话了,可是父母的工作属于保密范围,只能父母主动拨电话给她,占凉没法直接联系父母。
要是平时有个什么事情,基本上都是找照顾她的阿姨处理,或者打电话找父母安排的同事叔叔。
而且,占凉对小时候的记忆一直都很模糊,就记得自己放学后写完作业就跑去看电视,简直一个动画片狂魔,平时也不怎么出门,每次有什么九零后集体回忆过去,聊聊游戏或者感慨一下追星热潮,都让占凉一脸茫然的。
除此之外,从外面的积雪来看,占凉也不知道这到底是2002年的新年大雪,还是2002年的年终大雪,更记不住自己这个时候去广东找父母过年,还是在古镇老家等着放寒假,让占凉忍不住把头靠在了车窗上,然后被冰的一个激灵立刻退远。
车里有供暖的设备,为了不流失温度导致空气质量很差,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味道,占凉有点晕车,想多了就更难受了,最后只能默念“没事,来都来了”。
现在一头雾水的占凉,也唯有中国人四大宽容定律之首的“来都来了”可以宽慰一二了。
但没想到等卧铺客车到站,旁边高个女人牵着占凉的手去买火车票的时候,占凉还会遇到中国人四大宽容定律之中的其他三个。
“人都走了”、“大过年的”和“孩子还小”。
占凉从未来过新疆,吐鲁番也是从西游记里面听到的,从空气流通不畅但足够暖和的客车里下来,兜头就被冷冽的低温呛的咳了两声,这、这未免也太冷了吧!
旁边的高个女人听到占凉咳嗽,忙弯腰把占凉身上的衣服紧了紧,又从背的大包里面拿出一件军大衣,牢牢的把占凉捆住。
手法和扎粽子差不多,但一下子就暖和不少,就是占凉只能迈着小碎步直挺挺的往前走,别的姿势都做不了。
“这里还不太冷,待会儿我们坐火车回去,包里有两条棉裤都给你穿上,家里那边雪下得很厚,比这里冷的多。”占凉已经知道面前照顾自己的女人叫古丽哈了,被裹好之后就牵着手往前走,到火车站的售票厅之前,看到外面用双语标出“吐鲁番”三个字的牌子,粽子凉还有一种来旅游的荒谬错乱感。
满脑子都是古丽哈刚说的,吐鲁番的冬天不算冷、不算冷?
别说放占凉回北京了,现在放占凉回广州也行,她宁愿在南方没有暖气的湿冷之中烤电热扇,也不想体验大西北的冬天千里冰封到底有多冷。
好在一旦到室内就有暖气供热,占凉把自己从军大衣里挣扎出来,反手团着衣服紧紧的跟着古丽哈。
进了售票厅就可以看到日期,旁边也有一些大包小包准备坐火车的乘客,听了一会儿就让占凉推断出不少信息来。
现在是2002年2月1日,离春年还有不到两周,很多坐火车的乘客都是要从吐鲁番这边中转回家过年,占凉没有按照古丽哈的意思自己找个座位坐着,她抱紧了怀里的背包继续跟着古丽哈,然后被摸了摸头带去了售票口。
和十五年后的火车站售票不同,现在的火车站要更为破旧和笨拙,没有LED广告牌没有自助取票机,更没有即时播放信息的电子屏,很多乘客都是大包小包的围在窗口,手里捏着钱问还有没有票,几点发车,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坐车的也会让售票大姐半探出身来,给他们指去哪里候车。
古丽哈带着占凉买票的时候,售票大姐还皱眉看了一下占凉的脸,多问了一下古丽哈和占凉的关系。
这个时候买火车票还不用实名制,但是逢年过节最容易出事,占凉一看就是个汉族女孩子,被古丽哈带在身边也没有看到家长,售票大姐就肯定要多问两句,还问古丽哈带户口本没有,免得是拐卖孩子。
估计古丽哈也不是第一次被这么问了,她拿出一个装材料的袋子,打开之后给售票大姐解释了一下,也让占凉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居然连身份证号都是一样的,只是出现地点不同的“自己”,是一个烈士子女,古丽哈不是她的亲戚,而是占凉父亲战友的妻子。
占凉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消防官兵还是武警战士,可是对方在任务之中立功牺牲,临终把孩子托付给了战友,但没想到,战友也在接下来的抢险救灾之中重伤不治,最后就变成古丽哈来到南疆处理这些事情,然后准备将占凉带回去。
被古丽哈小心的放在袋子里的,就是占凉父亲和她丈夫的两枚奖章。
占凉之前不在新疆读书,学籍什么的也是去年秋天转过来的,没想到唯一的亲人又牺牲了,户口还没有变更到古丽哈这里,倒是有部队领导专门写的说明信件,拿出来可以给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解释。
占凉挨着古丽哈,看售票的大姐立正给她们敬了一个礼,然后把两张火车票递过来的时候,还专门让同事送了两盒热的饭菜出来,古丽哈摆手说不麻烦工作人员,但还是被拉过去吃了热饭,给水壶里接了热水。
立功牺牲的战士,他们的家属值得这份尊重。
古丽哈背包里装的有食物,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但是被工作人员一说,大冬天给孩子吃点热的,她还是犹豫了一下,拉着占凉去里面休息了一会儿。
从卧铺车里下来又灌了几口冷风,占凉没什么胃口,抱着军绿色的水壶小口的喝水,然后看着古丽哈把饭盒里的肉都挑给了自己,然后才开始吃饭。
占凉的父母工作很忙,家里的阿姨又只负责做饭,导致她很少感受到这种长辈的疼爱和照顾,把饭盒推到古丽哈面前让她自己吃,却被摇头拒绝让占凉趁热吃。
而且古丽哈摸了摸衣服内兜里的钱,准备去找远处一个带了箱苹果的乘客,买两个苹果回来。
“不用,我吃饭。”占凉忙拉住古丽哈的手,大口的吃起饭来,冬天里所有的水果价格都不低,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要浪费钱买苹果,刚才在卧铺车上古丽哈坐在过道旁,把床铺让给占凉睡就让她很过意不去了,现在哪能再让古丽哈花钱买苹果?
占凉刚才也看到了古丽哈的户口页,七五年生,到现在也就是二十七岁左右,她重生之前二十四岁,和古丽哈从岁数上来看是同龄人,哪能这么被照顾。
热饭热菜吃的要舒服一些,就是里面不是白菜就是土豆,让占凉有那么点不适应,她吃了一半就有点吃不下了,还是古丽哈自然的接过来吃干净,然后把两个饭盒洗干净还给工作人员。
吃饱就犯困,占凉他们要坐的火车晚点,让她坐在靠近暖气的地方歪在古丽哈身边昏昏欲睡,她们要坐上整整一晚的硬座去北疆的奎屯站,等到了地方再转坐中巴车回村。
占凉大学的时候有个家住喀什的同学,每次放假都是第一个出发,最后一个回家,没办法,就是太远了,回个家就差不多要两天,由东跨越到西,每次都被同学戏称为“回家取经”。
重生之前,占凉对这份遥远还没有什么概念,但真的等她卧铺转火车,火车转中巴,到地方再顺着马路走上二十分钟,就知道什么叫做“大新疆”了。
从南疆返回北疆需要两天整,从占凉醒来到回家也过了一天半,然后被真正带着西北特色的寒冬差点冻在了马路边。
夜里刚下过大雪,零下三十八度,积雪厚过手掌,道路上的雪还没有被踩实,导致占凉每踩一步都需要拔一下腿,又套上两层棉裤的粽子活动困难。
古丽哈背着行李,把占凉怀里的小背包也正面背着,时不时抱一段占凉,等占凉休息好了再放她下来走,她倒也不敢一直抱着占凉,在这么冷的天动都不动会把孩子冻坏的,还不如让占凉努力走一会儿再抱一会儿。
叫什么占凉啊,自己就应该改名成占热!
占凉边冻边走没多久反倒身上带了点热度,被古丽哈叮嘱身上不能出汗,要是快出汗就和她说,抱起来缓一缓再继续走,否则冷风一吹就会感冒。
把古丽哈当小姐姐看的占凉不好意思被抱着走,但穿的衣服实在太厚,只能妥协走一段被抱一段,不过这也让她开始观察接下来要生活的地方。
古丽哈说家在村子里,但这个村和占凉概念里的村完全不同,新疆地广人稀,有些村的面积不亚于普通的县,就是住户太少,每家的院子都很宽敞,从国道转下来的公路也可以让两辆货车并行,尽显“地多就往大里建”的气质。
而且,占凉目前还没有看到农田,从修在国道旁的村口下来,就一直努力的在跋涉住宅区。
在火车上的时候,古丽哈已经和占凉介绍过他们的村子,全名的音译应该是坎可托克提尔莫墩坎村,听得占凉当场就愣住了,然后记住了村子的简称,坎坎村。
听着和卖萌一样,但坎坎村发展的很好,一是在国道旁边,离奎屯、沙湾和石河子都不太远,二是坎坎村的对面有一个团场。
新疆有两套行政系统,地方和兵团,来自五湖四海的入疆部队打散成兵团,就近驻扎在当地的行政单位旁边,互帮互助友好生存。
坎坎村对面的是第六师八十团,本地人称为八零团,和坎坎村只隔一条国道相望,其实上可以看成同一个行政单位,毕竟学校、医院、车站这些基础设施都是共用的,本地居民的生活也没有被行政单位不同影响。
占凉对这些行政分级一头雾水,但看着路过的那些院墙和大门,就能判断出坎坎村的经济发展水平不错,有钱总比没钱好。
“到家了。”在占凉努力跋涉,低头踩出一个又一个雪窝窝印子的时候,古丽哈松了一口气,指着面前贴着春联的院子,拍了拍两个人身上的雪,拿着钥匙开门带占凉进去。
白雪皑皑,唯有家门是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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