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要以许如己的眼光来看,前面那一大片植物与其说是竹子,还不如说是甘蔗。因为这所谓的竹子并没有枝条,一根鲜红色的光杆到顶,只在顶部生了一丛黑色的叶子。那些徜徉林间的雾气颜色比竹竿本体的颜色稍微淡一些,丝丝缕缕的,倒像薄纱一般。
十一个人一个跟着一个小心翼翼地走进林中,郝寿因为体型肥硕,走得尤为谨慎小心。
许如己刚来这个世界,看什么都好奇,见那些竹子表面光滑如玉,颜色又红得纯正,还想着要是能用这样的竹子盖间小竹屋,一定很好看。
许是雾气有毒的关系,这林中并没有鸟兽,安静得可以用一片死寂来形容。地上铺着厚厚一层黑色的叶子,人行走其上沙沙作响。
刚刚来到竹林深处,四周地表之下忽然蹿出来十几道黑影。
“有埋伏!快跑!”老胡一声大喝,刚刚还弓腰踮脚走路的几人瞬间跑了个精光,只余一大片被他们快如疾风的步伐带起的落叶如鹅毛大雪般纷纷扬扬地从半空洒落。
许如己站在这一片黑色的鹅毛大雪中呆若木鸡。
“你们帮主不是说,屠魔帮众都是当世俊杰吗,就这样?”许如己木呆呆地问一旁同样木呆呆的郝寿。
“对啊,识时务者为俊杰啊。”郝寿看着四周持刀逼近的黑衣人,抖抖索索道。
许如己:“……受教了。那你怎么不跑啊?”
“你是我带出来的,我得对你负责啊。”郝寿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前面那个胖的,不想死就赶紧滚!”已对二人形成包围之势的黑衣人中有人大声道。
“许姑娘,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你们不要过来啊,强抢民女什么的我最讨厌啦。”郝寿将许如己护在身后,哭唧唧道。
许如己见她怕成这样还硬要保护自己,有点感动,想叫她先走,自己留下跟他们周旋周旋,实在不行不是还有这些鬼竹吗?大不了同归于尽。
可对方显然没这个耐心等她交代遗言,冷笑一声:“是你自己不识时务,可怪不得我们了!”说着便一刀向郝寿砍来。
“ 你们真的别这样啊!我要膨胀啦,我真的要膨胀啦!呜呜呜——”郝寿放声大哭。
许如己见那刀都砍过来了,她还站在那儿哭,忙伸手想将她推开。可惜两人质量相差悬殊,一推之下郝寿纹丝不动,许如己自己却摔了一跤。
还没爬起来,一股温热的液体浇到她身上。
她心中一惊,下意识的以为是郝寿被刀砍中,鲜血溅到了她身上,仓皇地抬头去看。
这一看却发现她还好端端地站在那儿哭呢,只是这哭得声势有些浩大。那眼泪就跟喷泉似的从她那双小眼睛里飞洒出来,刚刚溅到她身上的温热液体不是什么鲜血,就是她的眼泪。
那个想砍她的人显然也被她这阵仗给唬得愣住了,呆呆地高举着大刀,并没有砍下来。
郝寿一边张嘴大哭一边跺脚摇头,眼泪四处飞洒,溅了离她最近的许如己一身,她自己更是浑身湿透。可就在她浑身湿透之后,她的体型居然真的开始膨胀,身上的衣物脸上的面罩相继崩开,一根根半尺长钢针样的尖刺从破碎的衣物里伸了出来。
未几,嘭的一声,一只几乎与人等高的巨大的刺鲀出现在众人面前。它硕大的圆球体型一暴露出来,直接就挤断了几根鬼竹。这些鬼竹发出啪啪的声音,竹节纷纷爆开细缝,鲜红色的雾气像鲜血一般从细缝中流淌出来,周围雾气的颜色瞬间便浓了几分。
“是你们自己不听劝,可怪不得我了!”刺鲀尖叫一声,带着一身让人望而生畏的尖刺凌空漂浮着猛的就向周围的黑衣人撞去。
许如己只觉一阵眼花,耳边全是鬼竹被磕碰后啪啪爆开的声音,四周雾气越来越浓,以至于她渐渐看不清那些打劫的人影,只听到一阵阵惨叫和匪首招呼众匪撤退的声音。
不过须臾,战斗便已结束,鬼竹林重新安静下来。
许如己一个人站在浓稠如血的雾气中,大喊:“郝寿,郝寿!”
良久,前方才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我在这里……”
雾气太浓,许如己磕磕碰碰地徇声走过去,依稀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那东西瞬间惨叫一声:“啊!谁踩我?”
“是我。”许如己蹲下身来,伸手扇开一些雾气,这才看到地上躺了一条体长将近一米的大鱼,全身的尖刺全都朝尾部收起,贴合在体表。额头宽宽的,眼睛大大的,小嘴尖尖的,长相还挺萌。
“你没事吧?”地上那条鱼小嘴开合地问她。
“我没事。”许如己道,“你呢?”
“我有事。”
“怎么了?哪受伤了?我瞧瞧。”
“我的心受伤了。我被那群臭男人看光了,我对不起我的清云哥哥,呜呜呜呜呜……”
许如己:“……”
“你先别哭,这四周雾气好浓,你快变成人形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许如己道。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灵力耗光了,没法变成人形了。”
“那我抱你出去吧。”许如己费力地将那条鱼从地上抱起来,抱怨“你好重。”
“喂,我刚刚救了你的命!”郝寿大叫。
“你撞断了那么多根鬼竹,好在我戴了面罩,不然没被他们杀死也被你给毒死了。对了,你化成原型就可以抗毒的吗?”许如己问。
郝寿僵硬了一秒,道:“不能。”
许如己只觉胳膊一沉。
“喂喂,郝寿,你别装死啊,这样更沉了我抱不动!”许如己哀嚎。
郝寿没声音。
“我勒个去,不会真死了吧?该死的鱼也不会闭眼,对了,看鳃,妈呀,腮完全不动啊!救命啊!”
许如己抱着郝寿狂奔出鬼竹林,心慌意乱中也不知自己到底跑了多远,直到前方出现一个山谷,一位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女孩拿着把小铁锹带着一头硕大无匹的狼在山谷前的菜地里挖萝卜。
她挖出来一根萝卜,那狼就帮她叼到菜地外面的空地上,比狗还听话。
“救命啊!救命啊!”许如己一路疾奔到菜地旁,气喘如牛。
挖萝卜的女孩子抬起头来,竟是个眉目如画的大美女。
她站起身先是看了眼许如己,眸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然后又看她怀中抱着的鱼。
“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到拎着鱼到我百花谷来求医的。你这鱼特别好吃吗?看它的鱼刺都长在体表,貌似有些特别之处。”
许如己边喘边道:“这鱼……成精了,不能……吃。”
女孩子娥眉一皱:“那你带它来作甚?馋我?”
许如己:“……”这挺漂亮一女孩子,怎么满脑子都是吃啊?
“不是,正是为她求医,她中了鬼竹的毒。”
“哦?”女孩子闻言拍了拍手上的泥,过来看了看许如己怀里的刺鲀,道“跟我来吧。”
她带着许如己进了谷,打开一道木头做成的低矮栅门,迎面便是一大片种满各种蔬菜和草药的田地。田地旁边一大圈种的都是花和树,倒是许如己上辈子见惯的红花绿叶的模样,不过不知为何样子都有些蔫巴,不太鲜活。
穿过田地中间石板铺就的道路一直走到最里面,是几个直接从山壁上开凿出来的山洞,洞口最右边搭着一个简单的小房子,房顶有烟囱,看样子像是厨房,房子门口放着一口大水缸。
“你先把它放里面吧。”那姑娘指着水缸对许如己道。
许如己依言将刺鲀放进缸中的清水里。
厨房里的人大约听到外头有动静,一边喊着师妹一边走出门来,是个眉清目秀气质温雅的少年。
他一看到许如己,目光便定住了。
许如己一愣,暗想瞧他这模样,莫非我脸上有花?
恰穿过来到现在还没照过镜子,这里有一大缸水,许如己干脆就着水缸里的水面瞧了瞧自己现在的模样。
这一瞧她自己也愣住了。
这哪是脸上有花,明明是长得像朵花!一个人长成这样,也太逆天了吧?
不待她细看,便听带她进来的那姑娘道:“师兄,拿账本。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最后一句话问的是许如己。
“我叫许如己。”
“师兄,快记上,许如己欠百花谷清水一缸,合计,五个八品灵石。”
许如己:???
“不是你让我把她放水里的吗?”
“废话,这是条鱼,你不把它放水里,不等毒死也干死了。”那姑娘振振有词道。
“可是放水里她好像也没好转啊。”
“废话,这不还中着毒呢吗?”
许如己:“……”这逻辑好像没毛病。
季青林道:“师妹,旁的待会儿再说,这位许姑娘的手还在流血,先给她包扎一下吧。”
邵玉雯眯眼:“哟,平日里最是抠门的师兄今日怎么也大方起来了?红鸾星动情窦初开,看上这位许姑娘了?”
季青林一张斯文俊雅的脸庞顿时涨得通红,外强中干地斥道:“你胡说什么!”真是实力表现什么叫欲盖弥彰。
“如此便更不能给这位漂亮的许姑娘赊账了。”邵玉雯忽的一个转身,朝许如己一伸手,“解药谷中有,二十个五品木灵石一粒,若是其它属性的灵石,得额外再加五枚九品的兑换手续费。一手交灵石一手交解药。”
还真是被郝寿说中了,哪儿都要灵石,干什么都要灵石啊。
“我没有灵石。”许如己老实道。
邵玉雯瞪眼:“你没灵石就敢来百花谷求医?欺负我们现在势弱,想求霸王医啊?信不信我把你打出去?”
许如己:“你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子,怎么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呢?我是没灵石,但我也不是她亲人啊。她有爹,你把她救了,扣下来,叫她爹带灵石来赎人就是了。屠魔帮的人这两天要来这里换什么驱障丸,她也是屠魔帮的,你问他们要也行啊。”
邵玉雯疑惑了:“换驱障丸……中了鬼竹的毒,你们莫不是在来的路上遇上了什么变故?”
许如己简略地将事情讲了一遍。
邵玉雯听完之后,面色微变,与季青林对视一眼,问许如己:“既如此,她都中毒了,你为何没事?”
“我不是说了吗?她变形的时候面罩崩掉了,我一直戴着呢。后来出了林子我嫌跑的时候戴着面罩喘不过气来了,才把面罩扔了。”许如己道。
“什么样的面罩?”
“就是那种像麻布做成的褐色的面罩。”
邵玉雯听完,神色大变,倏的跳后一步,手一扬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便出现在她掌中。
她用剑指着许如己厉喝:“那种面罩只能勉强隔离鬼竹林的薄雾,根本扛不住鬼竹爆出的剧毒。你没有中毒,只有一种可能——你是渎生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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