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龙之介穿着一身绣着菖蒲和山茶花的小纹和服,踩着木屐行走在肮脏的街道上。
在吉原,如他这般独身一人的女性并不少,尤其是在同花街仅有一河之隔的、完全可以称之为贫民窟的罗生门河岸。因此偶尔有人抬头看了芥川龙之介一眼,随后就又重新将目光聚集在自己正做着的事情上了。
芥川龙之介并未如宇髓天元所设想的那般去往花街,而是按照沈悦欢的安排,前往了罗生门河岸。
和坐落于横滨近海的擂钵街不同,罗生门河岸比擂钵街的贫民窟看起来更加可怖。
被冻死饿死的尸骨大多被埋去了北面的净闲寺,破旧的窝棚中挤着瘦骨嶙峋的女人和孩子。偶尔会有不想花太多钱的客人过来,在完事儿之后也大多只会施舍般丢两枚铜板,那点钱甚至不够一个孩子一天的饭食。
芥川龙之介对比视若罔闻——在他看来,这些女人付出了自己的身体以寻求活下来的机会,是十分正常的等价交换。
付出代价以获取些什么,是这个世界上的生存常识,因此芥川龙之介认为,这些女人们的行径并不算得上可耻。
他并不清楚沈悦欢将他安排来罗生门河岸的意义,也不明白为什么沈悦欢会亲自前往食人鬼的所在地……但总归现在,他只需要按照计划来就是。
他兜兜转转绕过了窝棚,又走过了一些家徒四壁的破旧的房屋,最终停在了某个地点。
异能力[罗生门]从他的裙角探出,钻入了地底,刨开了一个深坑。
坑底正躺着一把锈迹斑斑、木质的柄已经腐烂了的镰刀,刀锋上沾着的泥土上,还有血的气息。
镰刀的底下还有一个小洞,有风从里头穿过,带出出了有什么东西腐烂的臭气。
芥川龙之介看着那把镰刀和镰刀下的小洞沉吟许久,最后还是走向了罗生门河畔。
一河之隔的吉原中,此时万籁俱寂。橙红的灯笼还悬挂在店门口,但花屋中原本迎来送往的欢声笑语被换成了鸦雀无声般的寂静。
里面的客人和妓/女们此刻正站在吉原外的衣纹坂处等待,衣纹坂外挤满了人,一双双眼睛盯着道路尽头的花街,竟像是在观赏一出安静的默剧。
芥川龙之介轻轻地嗤了一声。他的异能力[罗生门]带着他自空中跨过了那条河,最终落在了时任屋的门口。
带着菖蒲和山茶花色的兽张开了嘴,凭空撕咬出了一道裂缝。
缝隙中隐隐可以看到里头的景色——那是一座环绕着绿水青山的、漂亮的小城。
远处有什么地方,传来了如雷般的轰鸣声。
*
沈悦欢和中原中也坐在码头旁的凉亭中,头顶是银盘般的圆月。
蕨姬和她的兄长正试图努力地挣脱束缚,试图攻击到凉亭中的两人。
但无论他们怎样努力,他们也仍然被某样不知名的伟力束缚在原处,连他们手中的镰刀和身后的绣花带子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悦欢在开启[边城]的一瞬间,定下了[城中不得使用特殊能力]的律令。
特殊能力包括他自己和中原中也的异能力,当然也包括了蕨姬和她的兄长未知的血鬼术。
宇髓天元尚且没有抵达。
但[边城]中的城民们却欢呼雀跃着想要将沈悦欢变作城民们的城主。
[边城]中的一切生灵心中的意愿都会随着异能力的使用而传进沈悦欢的脑海之中,平时系统会帮忙进行分流筛选,但这会儿系统忙于分离还不到一半的世界线无暇他顾,自然也就没有办法顾及跨世界使用了异能力的沈悦欢。
沈悦欢在无数的信息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中时,只觉得头疼欲裂,不得不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中原中也的肩上。
中原中也的肩头突然一沉。他一转头,发现是脸色不太好的沈悦欢后,身体僵直,颇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没事儿吧?”中原中也轻声问道。
“我头疼。”沈悦欢简短的解释道,“城民们的信息量太大,一时遭受不住。”
“实在不行就让他们出去。”中原中也瞪了正在凉亭外无能狂怒的兄妹俩,沉声说道,“我倒要看看他们实力能不能比得过上弦三。”
“所以猗窝座先生果然是你们杀死的吗?!”作为兄长的鬼一怔,随即挣扎得更加剧烈了,“可恶!”
“他们外头的撤离搞得怎么样了?”沈悦欢置若罔闻,偏过了头去问刚刚使用了[罗生门]撕咬开空间缝隙,从而进入了[边城]领地的芥川龙之介。
“宇髓先生已经将所有人全部撤离。”芥川龙之介说道,“他们似乎发现了什么,在下过来时,他似乎使用了炸/药。”
“你在指定地点发现了什么?”沈悦欢问道。
“一柄沾染了血迹、锈迹斑斑得只剩下刀锋的镰刀。”芥川龙之介回答道。
沈悦欢于是从草地的反馈中知道,这对上弦鬼兄妹中那位兄长的呼吸,略微粗重了几分。
沈悦欢直起了身,强忍着疼痛看向了那对兄妹。
“那把镰刀……是你的吧?”沈悦欢轻声说,“你用它……杀死了谁呢?”
*
末广铁肠的刀再一次擦过了狯岳的脖子。
雷之呼吸不愧是以速度闻名的呼吸法,末广铁肠的刀每一次都以差之毫厘的距离被狯岳避开,但狯岳的刀对于末广铁肠而言却没有那么容易避开。
他在刀锋上附着了自己的血鬼术,刀气几乎随着黑色的雷光在末广铁肠的身上造成了一道道伤痕,这些伤痕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末广铁肠的动作逐步扩散开去,末广铁肠的身上开始散发出一种皮肉被烧焦的味道来。
“附上了血鬼术的刀锋怎么样?”狯岳语气轻快而嘲讽地问道,“很锋利吧?这斩击可是能够不断地将你的皮肤和肉/体割裂烧灼——”
末广铁肠不语,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日轮刀,就再一次欺身而上,挥刀对准了狯岳的脖子,一次又一次的进行斩击。
“低等级的家伙就要有低等级的自觉!”狯岳哈哈大笑起来,他以灵活地身姿躲开末广铁肠的刀刃,转手就是一道雷之呼吸·五之型。
黑色的雷光被末广铁肠躲开后炸开,五之型·热界雷随即变化成了陆之型·电轰雷轰。
末广铁肠瞳孔一缩——电轰雷轰的范围过于巨大,他躲不过去!
但是倘若真的不去躲,以狯岳的能力,他只怕会被黑色的雷光切得七零八落。
……要怎么办?莫非他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末广铁肠瞪着冲他而来的黑色的电光,一瞬间竟觉得时间变得异常的缓慢。
“前进!末广!”有谁在他耳边大喊,“你不是想要衡量世间诸事,以偿己愿吗?!怎么能就这样放弃啊?!”
这喊声振聋发聩,末广铁肠随即吐气挥刀——水之呼吸·三之型·流流舞!
他脚下的步伐变得如水般缥缈,随着他的挪腾,黑色的雷光被蓝色的日轮刀逐一劈碎。
“恶邪即灭——”他再一次冲到了狯岳身边,对准了他的脖颈挥刀!
“没用的!”狯岳嘲讽地大笑,他甚至没有做出过多的躲闪动作,只是侧了侧身,“水之呼吸的招式我都了解的清清楚楚,你是不可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
末广铁肠收回了手中扭曲的刀刃,随意地甩了甩刀上沾染的鬼血。
【不可能——】狯岳瞪大了双眼,【那个能够扭曲刀刃的力量是什么?!】
末广铁肠呼出一口气,撕下衣摆随意地缠了缠狯岳造成了伤口,一瘸一拐地向山下走去。
*
木屐敲击在石板上的声音引起了几乎快要消散了的狯岳的注意。
他用仅有的一只眼睛向上看去。
穿着紫黑相间菱格纹羽织的剑士正站在他跟前,腰间的悬挂着的长刀上遍布诡异的眼睛状的花纹。
“被……打败了……啊。”剑士开口说道,他的话断断续续,仿佛久不开口,但说出来的话却让狯岳恨不得赶紧死掉,“看来……你就算想要变强……也没有……才能。”
他轻易地就给被击败的狯岳下了定论,“既然没有……用处……那就去死好了。”
随着话音落下,狯岳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穿着紫黑色菱格纹羽织的剑士看向末广铁肠离去的方向,抬起了穿着木屐的脚。
他不疾不徐地朝着末广铁肠消失的方向走去,直到有一扇纸门突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剑士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自己原本的打算,转而踏进了那扇门中。
纸门“咔嗒”一声合上,随即消失在了这片山林中,连带着那位穿着紫黑色菱格纹的剑士一起。
就像是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
中岛敦在翻找线索的时候,宫泽贤治愉快地去找了米山逸势的助手聊天。
米山先生虽然写作文稿的时候并不需要帮手,但他在画插图时,有个助手帮他完善部分细节显然还是能够让他放松许多。
“米山老师写作时的笔名是[梦枕貘]。”助手先生橘空海说道,“虽然他多写灵异事件,借了今昔物语中那位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的事迹,但是他如今的状况,怎么看都像是被妖怪绑去了嘛。”
“嗯嗯!”宫泽贤治的眼睛亮晶晶地,“那么,是什么样的妖怪呢?橘先生有了解吗?”
“啊,如果要这样说的话,可能是[花鳥風月]吧。”橘空海说道,“那是传说中由画家倾尽心力绘制而成,最终成了付丧神画中仙一类的图画。”
“那米山先生为什么会将自己画进画中呢?”宫泽贤治问道,“就是编辑先生说的那副,忘川河和畔彼岸花开的图。”
“那就不知道啦。”橘空海说道,“每次米山老师在完成图画后,总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许进去,这次老师失踪的事情,还是编辑先生在两天后去问老师要稿件的时候发现的。”
“那么米山先生为什么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呢?”宫泽贤治问。
“可能是为了修改画作?”橘空海思索了一番,“毕竟每次老师从房间里出来之后,原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画作都变得格外逼真了呢。”
“诶——这样的啊!”宫泽贤治笑了起来,就连脸上的雀斑也在他灿烂的笑容下显得格外可爱,“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哦,橘先生!如果还有问题的话,我还会再来询问您的!”
“我应该的。”橘空海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宫泽贤治的金发,“要吃牛肉干吗宫泽君?”
“好啊!那就谢谢橘先生啦!”宫泽贤治兴高采烈地回答道。
他们一边聊天一边走远了,只留下正在记笔记的国木田独步和仍然在寻找线索的中岛敦还在工作室里。
“橘先生有问题。”中岛敦等他们两人一走,就停下了搜寻的动作。“为什么是编辑发现米山先生的失踪?作为助手,他不是应该第一个发现的吗?”
“而且他准确地说出了[花鳥風月]这个名字。”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实际上,[花鳥風月]并没有出现在米山先生的作品中,况且对方也并没有写这类妖怪的打算。”
“小贤可能有危险。”中岛敦神情凝重,“我需要跟上去吗?”
“相信同伴。”国木田独步回答道,“既然能够被社长招收进侦探社,那么他必定有足够的能力。我们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尽快搜集到证据。”
“我明白了。”中岛敦沉声答道,“我会和小贤保持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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