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妙蔫巴着过了一天,到了晚上竟是失眠了,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迷糊睡去,第二日一大早起来时,整个人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在去坤宁宫给卫皇后请安时,卫皇后都注意到她不似平日里那般活泼,还关心地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谢妙忙打起精神说自己好得很。
该来是还要要来,躲也身躲不掉,很快就到了午后,谢妙午膳也没心思吃,凌燕还在温声细语地劝她再用些。这时,小宫女半夏进门来了。
“姑娘,你可用好膳了?殿下身边的年平公公在院内等候,说是奉殿下之命,请姑娘入毓徽宫书房。”
“这就来啦,可姑娘还没吃几口呢。”凌燕蹙着眉道。
“不吃了,我饱了,这就去吧。”谢妙一把推开了面前的碗,心想伸手缩头都是一刀,我就不信周珏他真的能将我砍成了不成。这样想来,她底气足了些,忙催着凌燕伺候她漱口洗手。
一番忙乱之后,谢妙终于出了门。才走到外院,就见得年平正笑眯眯地站到在院门口看着她。
“姑娘,快些走吧,殿下可在书房等候多时了。”年平恭身一礼道。
谢妙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又回头看看送到门口来的郑妈妈和凌燕,见得她两人一脸的担忧之色,谢妙打起精神朝她们挥了下手,然后转身,一脸悲壮地跟着年平往隔壁毓徽宫去了。
毓徽宫同往日一样,安安静静冷冷清清的,一路上遇到的侍从皆都朝着谢妙行礼问好,谢妙只好强颜欢笑,轻着声音和他们打着招呼。走至书房附近时,还迎面遇上了正从里面出来的德康。
德康见了谢妙,没了以前的剑拔弩张,居然微笑着朝着谢妙拱手一礼道了声“谢姑娘。”
谢妙还了一礼,还极其自然地唤了他声“德康大哥。”
德康听得这声“大哥”愣了神,再抬头时,谢妙已是随是年平走得远了。
“这姑娘也不是一直那么损的,也有嘴甜的时候呢。”德康看着谢妙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书房终于到了,年平停住脚步叩了叩门道:“主子,谢姑娘来了。”
门内好半天都没有动静,就在谢妙等得几乎怀疑屋内没人时,里面传出了一声。
“让她进来。”
这声音有些低沉,听不出喜怒来。年平忙回身一礼示意谢妙自行进门,谢妙点点头,然后上前一步将门轻轻推开,又轻着脚步迈进了门。
书房内静悄悄的,周珏正坐在自己案着,他着一身月白的锦袍,眉眼看起来仍是隽秀得很,只是面上的神情一本正经,儒雅里更多了一丝古板清冷的感觉。侍女杜衡正站在他的案边一侧,低着头,好像正在给他研着墨。
“团子,你来啦!”一声明显压低了的声音自一旁传出来,谢妙扭头一看,就见萧长慕正坐在靠西面的一张案前,见谢妙朝他看过来,他兴奋的朝她挥了挥手。
萧长慕竟然这个时候还在书房,谢妙虽有些意外,但还是朝他点点头,飞快地笑了一下就转过了脑袋,心想我今日可要做个知礼的淑女,万不能分了神。
谢妙轻着脚步走到了周珏的案前,两膝微曲,颔首低眉,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
“谢妙见过殿下。”
谢妙的声音低低软软的,周珏听得这一声“殿下”,眼光离了案前的书卷,抬起头似是有此惊讶地看向了她。
没听到周珏的声音,谢妙只好仍是保持着福礼的姿势,可等了片刻,周珏仍是没有动静,谢妙只好慢慢抬头瞄了一眼,就见着周珏正看着她似是思考着什么。
“殿下,谢妙有礼了。”谢妙只好耐着性子又行了一个礼。
周珏此时才想了起来,昨日乍见了自己那长着大尾巴的雕像,心里火冒三丈,又听得她佯装可怜的喊了自己一声“太子哥哥”,当时一时气极了,好像说了句“我何德何能,能有你这样惊才绝艳的妹妹”的话,没想到这小心眼的丫头竟记在了心上,这会儿不再喊“太子哥哥,居然毕恭毕敬地唤自己为“殿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昨日听她喊“太子哥哥”,他听得烦心,可今日她改了口唤起“殿下”来,他听来竟觉得十分的刺耳,心里也添了一丝烦躁。
“起来吧。”他朝她摆了下手的,神情中似有不耐之色。
谢妙闻言起了身,然后站在了一侧,也不说话,只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杜衡,将功课给她。”周珏冷着脸道。
“是,殿下。”杜衡轻着声音答应了一声,然后拿起案边的一卷书走到了谢妙的跟前。
“谢姑娘,请随我来。”杜衡极是轻柔着声音,然后指了指离周珏的书案对面,离得大约几步远的另一张案几。
谢妙心里明白,这肯定是周珏为自己特的准备的案几了。她随着杜衡走了过去,又在案前坐了下来。
“谢姑娘,您今日的功课是,将这本书里的内容从头到尾抄上一遍。”
杜衡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书放在了谢妙的案前。谢妙低头看了一眼,待看清那书名时,顿时脑中一阵轰然作响,几乎忍不住要当场发作起来。
那本书的封面上赫然两个大字“女诫”,谢妙紧捏着放在案下的拳头,忍了又忍才控制住没有当场将书给扔了。当年在谢家书院第一次见到这本书,一时好奇翻了几页,待看到“卑弱第一”、 “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 卧之于地,卑之”之时已是心生不喜,待看到“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她心头已是火起,一把将那本书给丢到窗外。从此,她见到此类专门为女子设枷锁之类的书卷都是绕着走,没想到这周珏竟让她将本《女诫》抄一遍,竟正是欺人太甚了。
谢妙心中泛着怒火,她抬头看了周珏一眼,见和对方正坐着案前抱着双臂看着她,一好整以暇的模样。谢妙见了他的神色心里突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周珏定是猜到自己厌恶这本书,他这是分明是故意的。谢妙明白这一点来,随即调整了脸上的表情,她朝着周珏温软一笑,然后低下头来,拿起一旁杜衡为她准备的紫毫笔,蘸了墨,然后屏息凝神,一笔一划地抄写了起来。
对面的周珏目不转眼地一直看着她,见她刚拿起书时一脸的愤慨不平之色,而后看了一眼自己后,竟是变得安静下来,还朝他笑了下。周珏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要笑,只见她笑起来时,双眸微弯,似一对月牙儿,唇边的梨涡也蓦然出现了。
“千万别被她这乖顺的外表给迷惑了,这丫头惯会做戏。”周珏忙警示了自已一声,而后收回了眼光,低头看起了自己案上的书。
书房内静悄悄的,谢妙的书抄得也甚是认真,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她手写酸,头也痛了,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可还是强忍着,只指着自己今日好好表现了,周珏能消了气放过她。
“团子,你累不累?”不知道什么时候,萧长慕搬了自己的椅子悄悄过来了,还坐在了谢妙的身侧,压着嗓子轻声问道。
“废话,我都写了这么多了,能不累吗,胳膊快断了……”谢妙白了他一眼,口中小声嘀咕着。
“那我坐在这里陪着你写。一早就听说你要进书房领罚,我特地挨着没走,就是想陪陪你的。”萧长慕道。
“嗯,今日算你有些良心,那日投壶喝酒,你见了大尾巴狼,就吓得丢下我自己跑了,太不够意思了。”谢妙手上没停,嘴里不忘念叨着萧长慕。
“大尾巴狼?谁?”萧长慕一时忘了周珏还坐在对面,脱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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