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怪物

    陈思宁上的学校是星际最基础的义务教育，教授的内容也多是些文化、传统、读写、算术、星际语、历史，宏扬爱国、做个好人等等思想的教育。在这个时代，大多数的体力劳动已经不需要人来做了，人的智力开发、情感开发、情绪管理和道德才是教育的宗旨，一般而言，人是在8岁开始进入基础教育学校的，虽然现在网络教育已经是十分普遍了，但是，除非真的已经脆弱到没有办法出来上课的人才会连最基础的义务教育都放弃出来体验。像陈思宁这样的孤儿很少，孤儿院是比较重视他的培养问题。毕竟即使是残疾人，孤儿院也更愿意名声好一点。所以，他学前时，院长特意和陈思宁谈了话。8岁的陈思宁虽说还不是很成熟，但他觉得自己并不比正常的孩子少什么，所以陈思宁选择了进入学校学习。

    华夏联邦如今统治356颗行星，这些行星有些适合人类居住，有些则是能源星和资源星，它们被分为34个星系。陈思宁所在的FJ星系是华夏联帮34个星系中最靠近第五家族所在的那个宜居星球的一个星系了。所以，也是比较靠近被戏称为“三不管”的混乱星域“π星域”的边缘地区。

    说到π星域，就不得不再说一下那个“传说中”的第五家族了，一开始时，π星域还不叫这个名字，当年最先被发现的四颗星球相距甚远，中间有许多暗物质和大大小小的星系。第五家族所在的这个宜居星球是当年四颗星球中最小的，不过也是比得上古地球的大小了。现在这颗星球在华夏联邦被叫做“启蒙星”。而π星域就是以启蒙星为中心的一片区域，一开始是一些得罪了三国的政治性被驱逐者去启蒙星寻求庇护，可是，第五家族对他们爱搭不理的，不过倒也没有将他们遣送回去，于是，这些人就这样在启蒙星周围慢慢勘探出了一些条件相对恶劣，但是却足以让人类存活下来的星球。于是，慢慢地，这个星域就这样形成了。由于星域中的人类来到这个星域都是各种原因的，所以，三国看在启蒙星的面子上也不好多追究，而且，如果真的闹到让第五家族翻脸了，那第五家族就会动手清理的。在这一星域中，可谓是鱼龙混杂，又没有什么限制，就像圆周率那样无限而混乱。所以，星际三国和启蒙星方面就叫它“π星域”。π星域是很多星际非法组织和星盗的窝点，陈思宁上辈子也曾去避难过，在那里，弱肉强食非常残酷，但却有两点约定俗成的规矩：一是，第五家族在π星域的绝对权威；二是，在三国中做下过惊天动地的事情的人只要亮明身份就会受到礼遇。陈思宁是以“万殇”之名进入π星域的，自然颇受礼遇。然而，陈思宁在π星域也并没有呆多久，避过了风头之后，就悄悄回了华夏联邦。因为陈思宁固执地认为还是华夏联邦的生活更适合他。

    但是，π星域的混乱也的确在陈思宁的记忆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作为和π星域相邻的FJ星系总是华夏联邦比较重视的驻军地点。当然，PT300这颗行星在FJ星系中算是比较安全且低调的行星了，气候也还算好，并不极端，所以，一般来说很少吸引什么外来游客，也并没有什么大富大贵的人物出身于此，因而常常被外人乎略。因为PT300的条件不算太好，这里的人类但凡有点钱的都会离开这里，去邻近的条件更好的XM100宜居行星上生活。所以这个星球上只有一所用于提供最基础教育的公立学校，只有在这里修习通过智能品评达到一定的条件以后，才能开始申请最基础的工作或者进入下一级的专业化教育。而专业化学校就不在这种没有什么名气的小星球上了，它们往往是一整个星球只是一所学校，从教学到实践，学生住宿、娱乐，都集中在同一个星球上。

    而如今陈思宁上的学校，就是PT300上唯一的学校——PT300基础教育学校。陈思宁所在的班级是1015级2班，这个班级有69个学生，当中有45个是孤儿。陈思宁带着自己的辅助机器人阿紫和李子一起慢慢地走进教室时，教室里的座位已经大半被填满，这些学生看到陈思宁都很冷漠，反而对陈思宁身边的李子大家都会打个招呼。陈思宁对此也不怎么在意，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冷漠。

    陈思宁的位子在教室里侧的窗子边，教室里的桌椅呈8×8排列，所以就只有陈思宁的位子单独在最前面突了出来。他慢慢地走了过去，看到自己的桌面和椅子面上都是脚印，眼神闪了闪，也不说什么，让阿紫将脚印清理掉，这才坐了下来。将自己的作业和第一节课的课本取出，这时候，一个戴眼镜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捧着一摞纸质作业走了进来。

    由于时间过去太久了，所以重生以后的陈思宁早已经不认识这些同学了，但看这个女孩子的样子就大约知道她是班上的班长或者课代表之类的人物吧。她拿着作业本一本一本地送到每一个同学的桌子上，陈思宁知道自己应该是最后一本，果然，最后这个女孩把作业本放到了陈思宁的桌子上。

    陈思宁还来不及翻看，作业本就被一个高瘦的长得到很漂亮的男孩子抢走了，陈思宁皱了皱眉，轻叹了一声——他都忘记了，这个班对他最不友好的恰恰是“班霸”，他叫不出这个同学的名字了，只记得，这个家伙的父亲好像是PT300上的行政部官员，现在在追求李子，可是李子根本是个月亮人，哪里可能对男孩子来什么感觉。所以，这个“班霸”就百般地对自己这个和李子同出同进的男孩子进行刁难，以图李子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特别。

    “看啊，这个‘怪物’今天的作业，简直就是鬼画符。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诅咒李老师呢。唔，李老师又给了他一个‘阅’啊，哈，恐怕李老师根本就没有看他的作业，每天就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打一个‘阅’字。我说，‘怪物’，你看你花那么大的力气写出来的作业，老师根本没有看呢。你还不如不写。”男孩漂亮的脸上是丑陋的嘲讽。

    陈思宁什么也没有说，他知道老师不待见他的作业，因为基础教育学校弘扬传统教育，写作业必须是手写的纸质作业，没有办法用电子作业，而陈思宁，在写字上非常的差，他的病本身就不太好控制手上的笔，所以写一个字他可能要花上比正常人更多的力气去控制笔，而下一个字他在写的时候也会因为不小心而和上一个字叠了一半在一起。华夏联邦的文字是三国中公认最难写的，陈思宁往往写一份全文字作业就会出一身的汗，几乎虚脱。其实，他这样的特殊学生是可以申请电子作业的，只是他之前年纪小，总觉得申请电子作业会让老师和同学觉得他太特殊了，同时是否对老师也不太尊重。可是，他这个年纪时却根本没有想到，老师每天要批改68份作业，要备课、写教案、写应对各种检查的材料，已经够烦的了，再看到这样一份糟糕的作业，绝对是不会去看的，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打一个“阅”字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好一个“仁至义尽”，陈思宁在心里叹息，对于老师来说自然是如此，但是，对于当事的自己来说却是莫大的伤害和不公平。同样是学生，同样是作业，正常的孩子可能轻轻松松就完成了，可是陈思宁却是要花上双倍以上的时间和控制的力气来完成，并不是因为他的脑子智力不够，相反，作业题在他的大脑里没有任何难度的。他只是希望老师能够花一些耐心来看他的作业，只要看了，就会知道，他的破解方法很好。这一点，他曾经在李子的身上得到了印证。

    陈思宁觉得自己或许是应该申请电子作业了，用电子作业也比较省力，自己现在毕竟是成年的灵魂，虽然佩服自己少年时的毅力，但这的确是没有必要的，有那个手写作业的时间和力气，倒不如做几个赏金任务，或者弄点自己喜欢的东西。陈思宁在后期的爱好非常多，他除了调查自己双亲的信息之外，没事的时候修复设计过古乐器、学弹这些乐器、作曲、学油画、水墨画，在一群星际棋手中杀得没有人敢应战，甚至写过对古地球华夏的研究性专著。因为，他几乎逛遍了资料库，所以看多了各种各样的资料，总是有一些十分独到的见解。因此他修复的古乐器设计图在网络上被乐器行炒到了非常高的价位、他作的曲子很多大牌歌手求着要、他的画被收入绘画历史博物馆、他的专著更是被一群专家奉为“圣经”……二十五年以后的他，是网络上的独行侠、是令星际白客和红客都闻风丧胆的骇客“万殇”，却又不仅仅是“万殇”，他是最神秘的乐器修复设计师“安宁”、是最低调的作曲家“莫思”，是行踪成迷的画家“阳光”、是行迹诡秘的网络棋手“黑白”、是从不出现的古华夏研究者“无名氏”。谁会把他的各种身份想到一起去？平常人有其中一个身份大概就已经是一生的努力了。可是偏偏就有这样“怪物”有这个能力。

    陈思宁看着自己的作业本在全班同学的大笑声中被李子抢了回来，看着李子担心的眼神，安抚地对她露出了笑容。这笑容在那些同学眼中是狰狞的抽搐，于是这些不理解的同学开始起哄地叫着“怪物”。李子想要骂回去，可是，思宁却拉住了她，对她摇摇头。李子皱了眉头，但终究没有发飙，回了自己的座位。

    老师不一会儿就出现在教室里，同学的起哄也就停了下来。年轻的老师就算听到了方才学生的起哄声，也不会管，大概在她看来，“怪物”也是名符其实的。

    陈思宁看着教室外面PT300浅紫色的天空，思绪飘向了25年以后。那个华夏的骄子带着赞叹的语气的话：“我真的太崇拜你了，你可真是个‘怪物’……”

    某些特殊的情绪涌上了心头，让陈思宁抿抿嘴角。

    所以，“怪物”就“怪物”吧，反正本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