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原富夫17岁的夏天,他失恋了。
对方甚至连分手都是在决定甩了他之后用手机通知他的。
尽管那个少女说着“很抱歉啊,是我不好,是我的错,富夫恨我就好了。”这样的话,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安慰。
“你是不是没睡醒?铃木谙?”
“啊?”
“你现在说,你是因为没睡好脑子糊涂了所以说梦话。我今天当作什么都没听到。”少年气急败坏的连说话速度都极快,夹杂着焦虑。
“…你在说什么?”少女疑惑的问,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说这种话,紧接着她语气缓和、慢悠悠的说。
“白原君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啊,我不是用分手这种事情来撒娇和威胁你。怎么也交往两个多月了你多多少少也知道,我在这种事情上不会开玩笑的。我说了要分手,那我就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分手了。”
白原富夫的眉毛几乎要皱成麻花。
前十七年顺风顺水家庭和睦成绩优异受女孩子追捧,就连苦恼也只是因为没抢到喜欢的限量版球鞋的少年,第一次遇到名为“挫折”的、在人生中无能为力去改变的事情。
——他喜欢的女孩子突然就对他生疏冷漠,提出要分手。
“我是真的,真的不喜欢白原君了。你没有错,你就讨厌我吧。”女孩一字一顿的说。
曾经的铃木谙和他互诉心意时,也是这样温柔的语调。
他那时候是真的觉得他们两个就是“命运的彼此”——多么中二和浪漫色彩的词汇啊。
完全想象不出以利己主义为人生信条,聪慧自私的维系着自己人生的优越面的白原富夫会说出这样的,幼稚又任性的话。
若是有熟人见到必定会感慨,这就是爱情吗?
少年急促的开口,“你爸让你和我分手?什么事总得有个理由吧,怎么可能就突然不喜欢连,你明明之前还是爱着我的。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他顿住了。
铃木谙哪有什么人能管得住她?她怕过她父亲吗?她父亲会管她谈恋爱不谈恋爱吗?就她那个狗屁家庭会管她谈恋爱不谈恋爱吗?
意识到自己的猜想完全经不起推敲后,他说不出一句话。
“你…”少女停顿会,轻轻笑起来“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喜欢我呢。”
“铃木谙。”少年痛苦的喊着她的名字。
“富夫。我心里有过你。”
听到这句话的少年像看到什么希望,可开口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少女打断。
“我曾经是很喜欢你。你也感觉到的吧,那时候铃木谙这个人是真的全心全意的爱着你,心腔中充满了你。”
“只是人都会变的,到后来有一天早上起来我突然想不起我喜欢你的样子了,我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想过你了。”
“我之前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是吧?为什么那时候我那么喜欢你呢?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现在想起之前的我也觉得很陌生,完全不明白那时候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心情。”
“如果用大人的话来说的,这好像就是叫腻味吧。”
燥热的夏天里,树阴下炎热和蝉鸣一齐鼓动,炙热的风从教室敞开的窗户到少年的脖颈。
白原富夫脸色惨白全身发凉,他轻轻的问“你有骗过我吗?”
“没有。我不会骗你。”
“你是他们说的那样吗?”
“他们说的什么?是我以前有过很多男朋友还是我谈恋爱都是玩玩?”少女反问。
“…”白原富夫沉默了,这个人很多时候真的很恶劣又狡猾。
他想起自己一开始注意她就是觉得因为觉得他们是同一种人,如果是自己不喜欢一个人了手段不会比铃木谙柔和。
该死。
白原富夫觉得自己真的栽了。
片刻后,理智又开始重新工作,让他开始挽回自己的姿态。“你考虑好了吗?今天过了我们就真的再见了。”
“我是认真的。宝贝。”少女声音依旧平静。
“那最后一个问题,问完这个我们就算翻篇了。你没来上课是为什么?”
“这个吗?我转学了啊,我要去千叶。”少女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像是很期待着什么。
“我要去千叶!我要去千叶找我命中注定的爱人!他就在千叶!”
白原富夫愣住了,听着耳边手机挂断的“嘟嘟——”声,心想他前女友莫不是看小说看傻了,还是被她那个混蛋父亲刺激了。
这怎么回事,难不成真的遇到什么难处了,智商一下子倒退到七岁了。
忧虑的少年还在为自己前女友的反常而苦苦思索时。
在他心中形象纤细脆弱的少女,穿着宽松T恤一脸兴奋的坐空调房的地毯上奋力打着电动。
键盘被她按的啪啪作响,比平时生活用力多了,时不时高喊着“一刀!一刀!用力啊!”、“你会不会玩游戏啊?”、“伤害!你能不能给点伤害啊!”、“会不会走位啊?不会别玩行没?”这种糟糕的话语,身体跟着有节奏的摆动。
她听到从意识深处传来的“啧啧啧”的声音,心里骂了句。
别吵,我打游戏呢。
520:就一个心智未成熟的人类来说,和你谈恋爱真惨。
小谙:怎么惨了?我对那小子不好?
520:很好,太好了。那孩子真的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遇上浪子回头了。你对他贴心体贴、温柔备至、彼此坦诚痛苦,你是真心爱上他了,他和之前所有只是消遣的恋爱不一样。可实际上呢?小试验品白原富夫。
少女摇头在心里说,啧啧啧,你说话真难听,说这么直白干嘛。
接着她听出520冰凉凉的声音透着几分嘲讽的意思,“这就是人类的爱情吗?”
铃木谙直接放下手中的游戏,对着脑中的系统说。
你为什么要去故意检验感情?如果没有我和你这种超越认知和自然的存在,本来的铃木谙就是会爱上白原富夫,他们的感情就是爱——为什么要故意去打碎一个花瓶再指责它脆弱?
520:你胡说,真正的爱才不可能这样的。
小孩子。你是不是看多了日本二次元作品,尤其那种叛逆的鲁鲁修之类的?
520:你这么知道。我一开始从网络学习模仿人类就是从acg文学开始,我前辈告诉我这是人类幼年中接触最广的文化了,要想学会人类情绪就得直接从他们的文化教材学起。
其实吧,我觉得你理解错了,你可以从中国的古典文学作品中领略所有人类都认同的观点,比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八个代表、四个明确。毕竟你要想这是地球上,学习人类最多的理论了。
好像是有点道理。520听起来跃跃欲试。
520:我也曾听说过这些,看起来确实很受推崇。我这就去看了。
铃木谙拿起一罐可乐一口闷,呼出口凉爽的可乐味的气息,伸个懒腰起身开始清行李。
她的东西不多,衣服化妆品首饰和两本书。收拾完后,她把两个行李箱放在客厅玄关处,躺沙发上发呆吹空调,等着她爸的生活秘书来接她。
其实她想转学去千叶时,第一反应、以正常人思维是给这个身体的父亲打电话。
燥热的午后,太阳热的让人怀疑是不是生吞活剥自己,刚到这不久还比较懵懂的铃木谙蹭着便利店门口冒出的冷气,一手提着一大袋垃圾食品一手举着电话等她的父亲接电话。
“嘟——嘟——”的声音和路边蝉鸣的烦人程度不分上下,铃木谙换个姿势舒缓一下自己提着重物、酸痛的手臂,又是机械的“嘟——”声,她脑袋里一根筋彻底断了。
完全抛弃了之前\\\\\\\"是不是应该遵循一下基本伦理准则,给监护人打个电话通知他有个女儿要转学了。\\\\\\\"的想法。
直接给家庭秘书打电话噼里啪啦吩咐一堆,让他安排学校、寄宿家庭和送她去高铁站,一气呵成,第三天就走。
铃木家族的生活秘书,非常靠谱,她非常满意。
铃木谙惬意的坐进充斥着凉爽空气的劳斯莱斯后座,托着腮看秘书把两个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后上了驾驶座。
“小姐,记得系安全带。”
声音也很温柔。
这样一想,她觉得见没见过铃木谙的父亲已经不重要了。
之所以能这样轻描淡写用一种述说旁人的语气,是因为她着实对这个人没有感情,也没有因为自己短短几个月作为“铃木谙”生活而产生什么实感。
就,游戏而已。
对这个少女体内的灵魂而已,这就是逼真的3d乙女恋爱游戏。难道你玩个攻略游戏会产生分不清楚自己和角色的错觉吗?
铃木谙全身上下散发着惬意欣喜,因为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而舒缓了自己的神经。
少女眼睛骤然睁大。
一张脸出现在她眼中。尽管那张清秀漂亮得不像男孩子、布满汗水的脸,只在车窗升起的片刻像流星般闪过一秒,眨眼间,那张脸就变成了漆黑看不清五官的特制车窗玻璃。
就像电影中数百画面中闪过的一帧,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
汽车马达声静的几乎不存在,高速运转着把那个人抛在后面。
铃木谙转过身看到少年站在原地扶着膝盖喘气。
距离远到看不清他的脸,如果以白原富夫的视角也看不到车内的场景。
铃木谙却觉得他在看自己。
白原富夫想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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