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活了很多次也过不好这一生

    花之国位于西海的最中央,占据着光芒闪烁的碧蓝海面上最广阔的一片土地,像懒洋洋憩候在海面上的雄狮。

    而此时的莫谙站在“雄狮”心尖尖上的位置,踏着象牙白的地面,银质鞋跟轻巧的碰撞地面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像在钢琴上踮起脚尖弹奏。

    她身后跟着两个眼观鼻鼻观口的侍女,穿过宫殿中她父亲的寝宫,从内部的一条捷径小道走到会议大厅。

    ——这是最让公主满意的特权了,每次她都能少走很长的路。

    宫殿外还只是天际刚刚亮起,天空将亮未亮,一半澄蓝,一半深蓝,而殿内被灯火和宝石的光照的如同白昼。高高的穹顶上雕刻着花之国的传统花纹,十几盏昂贵水晶组成的吊灯垂着。

    莫谙觉得头顶的符号,像极了她小时候过年贴的窗花,吊灯和彩色矿石又让人想起西方中世纪宴会,真是奇妙的中西结合。

    侍女跟着公主停在暗处的角落,放下了手中公主洁白的裙摆,彼此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些疑惑。

    莫谙今年十二岁,从身高和发育来看已经远超过同龄人,有着柔软的少女感。她妍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眼神也淡淡的,望着从自家会议大厅。

    这里面挤满了西装革面、皮鞋亮的能照镜子的男人,轮流给国王禀报他前往世界政府时期,发生的大事。

    她的目光,从一个地中海中年男人落在一个矮胖男人身上。

    这个的儿子被她揍过,这个也被她揍过,他们长的和他们父亲还挺像的。

    莫谙也没什么优点,就是长期训练下脑子特别好使,记忆力也很不错。如果把正常人的大脑比作一块会慢慢消磁的卡片,那莫谙的大脑就是用超越现代技术做的永动机。

    她对于自己在这个世界所经历的每一个周目,每个周目的每一丝细微差别,都铭记在心里。拿出的态度差不多就和以前高考差不多,废寝忘食、夜不能寐、悬梁刺股——在面对生存危机时每一个人都认真的不行。

    哪怕是莫谙。

    一开始她以为这个界面像个劣质成光游戏的系统,只是给她谈恋爱用的。这系统多贴心啊,知道她搞不定修罗场,主动给她减轻压力。

    然后莫谙被多弗郎明哥弄死在新世界、弄死在德雷斯罗萨、又或者直接大摇大摆的到花之国——抚摸着她的脸顺带割破她的喉咙。

    莫谙一次又一次愤懑不满的开启新周目,终于在某次死后回到最近存档点时,她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我是不是可以一直这样复活。”

    她怔住,半响后又问了一个问题。

    “那我会死吗?”

    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大坝上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以此为起点,更多的洪水破堤而出——莫谙之前的认知被整个冲跨摧毁。

    她不会死,世俗定义中的[死亡]对她而言只是游戏的结束。她只会一次又一次轮回在这个世界里。

    时间这种东西对她来说没有度量,她是….游离于这个世界外的幽灵。

    而莫谙一直埋藏在心中,连问都不敢问的“我还算是个人类吗?”,在此后无法用某种单位度量的时间里,也逐渐不再想起。

    莫谙把八岁当作自己人生的划分点。

    八岁时突然想起自己在一个暴力海贼王世界,然后开始生理性焦虑不安,下意识的不断存档、死去、读档再存挡….

    那她八岁前是什么样子?

    莫谙望着大厅,眨了眨眼睛。之前被她扫了两眼的地中海男人像是感觉到她的目光,往这边望过来,和莫谙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后,立马吓得瞪大眼睛僵硬的转过头,唯唯诺诺的样子像是见到了可怕的海王类。

    我…以前对他做过什么吗?莫谙回忆着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曾经一脚踢中这个男人的小弟弟,因为男人挡着自己殴打他儿子。

    ——当时在场没有人敢劝阻她。

    莫谙八岁之前是个奢靡热衷玩乐,又仗着宠爱胡作非为的公主。在她曾经的世界里,她这种人长大后一般被称作“二世组”又或者女版“纨绔”。

    花之国是西海的大国,而她是唯一的王女又生的美貌。莫谙母亲早逝,父亲总是想把一切的最好的给她。

    所有人都能理解她的骄纵和任性妄为,缺乏管教又在过早的年纪里拥有权利的孩子,往往内在都长的歪瓜裂枣。

    ——比如人类中最大的败类,天龙人。

    他们叹息般看着莫谙,觉得花之国的公主,未来也很有可能变成那个模样。虽然….他们的公主比天龙人好看多了。

    可只有莫谙知道,虽然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区别,可只有那时候的她,是真正意义上的稚儿。

    更别说那时候,她整个人还处在受到过度刺激后的应激反应状态。几乎不能用完整的思维来解释自己的行为,大部分时候是觉得“我觉得这个不对”或者“这是错误的”,然后就去做了。

    如果把一个活的生物,强硬的塞进一个完全不符合她体型的钢铁模具中,它会怎么样?

    那时候莫谙是几乎时时刻刻都感觉的到一股异样,空气中划破皮肤的不适感,只要稍作动作就会被磕的鲜血淋漓。

    用更日常化的语句来解释的话,就是“我可以接受奴隶制、不把人当人看、心安理得的任人摆布,可是这不能发生在我面前。”

    “这不能发生在我面前!”八岁的莫谙握紧了拳头,给自己打气般,在心中又重复了一次这句话。

    那时候她才刚接触这个世界,外表看起来就是个精致的人偶娃娃,应该被摆放在宫殿中最昂贵柔软的丝绸上,被人捧在手心里安心做个笼中鸟金丝雀,脑袋里却全是——“到自由的路!” “人生而平等。”“极权主义与社会主义”“毫无思考能力的群众是否值得信赖”“从心理环境到宗教、社会形态”

    哲学思考一旦开了个头,就很难止步,没有什么悬崖勒马的可能性。到最后不是慧极必伤英年早逝,就是在自尽这条路上一去不复返。

    莫谙那时候的解压方式,就是去放走皇宫的奴隶。

    她像一个巡视犯人的长官,双手放在背后板着张脸,盯着自己的侍女替奴隶们一个个把牢拷打开。

    花之国的绿地上,奴隶们奔跑着,脸上带着泪,身上的白色麻布衣物随风舞动,像是从来没有呼吸过这样的空气,从高处看像是有人在绿地上放着无数白色风筝。

    比起这些行动派,也有很多对于自己被放走持怀疑态度,又或者被奴役太久了从而颤颤巍巍的人。

    莫谙就站在远处观察着他们,像科学家观察自己的小白鼠。她依稀记得一个少年,从头到尾都平静的像死去一样,手拷被拿掉半天后才动了动身子,盯着囚牢外看了许久。明明就是普通的盯着看,莫谙又觉得他在看电影一样。

    莫谙亲眼看着,西海的春天里,那个好看的年轻人,眼神迷茫的像是从未离开家的孩子,但还是一步步坚定缓慢的走了出去。

    哇,果然还是有用的。莫谙立马像是加了个增益buff一样身心愉快。

    除了拯救奴隶,莫谙还喜欢出宫殿巡视,整个人跟城管似的,所经之处鸡犬不宁。

    整个花之国王都平日里惹事生非、互看不顺眼、抢女人斗鸡的贵族公子哥们,在这件事上,站到了同一战线。几年后在莫谙离开王都游历的第一天,花之国最大风月场所里,有人见到了十几号纨绔和几十号贵族情妇们眼中含泪的感人场景。

    而之后莫谙关于自己幼时最热衷的这件事,想起的一个从哥亚王国来的小贵族,他有着金子般的头发和澄清透亮的眼睛,像最纯净的黑曜石一样。

    他还和莫谙说过她的名字,可是她没听清。

    ——叫…叫…萨什么来着?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