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翻遍了丹药堂的病例记录, 也没弄明白沈乔到底是怎么病的。
她特地去找了三长老, 想要让三长老出面帮忙，但是丹药堂的弟子却告诉她, 三长老去找五长老了, 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五长老？”唐棠想不明白, “五长老怎么了？”
她刚问出这个问题，就见到王彦书远远过来了。
“王彦书！”唐棠下意识放出灵力, 高声喊住他。
王彦书脚步一顿。
唐棠走近前去，凑得极近，确保这个距离王彦书能听见她的话后, 迫不及待问道：“我师父在你们那儿吗？我有事要找他！沈乔病了，病得好厉害。”
王彦书语调平直，一板一眼挨个答道道：“在。但没空。”
“没空？”唐棠有些生气了, “人命关天呢！为什么会没空？算了，我不跟你讲，我现在直接去你们天阳峰把我师父叫回来。”
她转身要走，王彦书突然伸手拉住她，摇摇头：“闭关。”
“什么？”唐棠糊涂起来，“谁闭关？我师父？我师父从来不闭关。”
“都闭关。”王彦书补充道。
都？
三长老和五长老一起闭了关？
唐棠的确心思单纯了些，但又不是蠢, 她摇了摇脑袋, 拧着眉头想了想，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五长老或许是受了棘手的伤，三长老屏退了旁人, 正在专心给五长老疗伤。
可是五长老这样的修为，谁能打伤他？
唐棠心里疑惑，开口就问了出来：“你师父受伤了？谁打的？”
——她可得提着谢礼上门，去感谢那个伤了五长老的勇士、正义之师！
唐棠幸灾乐祸地想着。
王彦书却不答话了。
如果是之前，唐棠会以为王彦书是在刻意给她冷脸，但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她知道，王彦书突然不说话的理由只有三个，一个是他没听见旁人的声音；一个是他不知道怎么说；还有一个就是他不能说。
五长老的伤一定有隐情。
“你不说就算了，”唐棠兴致缺缺，挥开王彦书的手，“沈乔病了，我拿点补元气的药先给她撑着，聊胜于无……等下再到你们天阳峰去找我师父。”
她抛着手里的药瓶，嘟囔起来：“你师父才不会出事呢，他人这么凶，命这么硬，你也不用担心他了。再说了，我师父出手，就没有救不回来的人。”
王彦书低着眼，仍然不说话。
“你到底来丹药堂干嘛？”唐棠问道，“你没事我就走啦。我真走啦，我回去找沈乔去了。”
王彦书终于在这时开了口，言简意赅，掷地有声道：“药。”
唐棠猜测：“我师父让你来找给五长老用的药？”
王彦书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行吧，”唐棠犹豫片刻，催促道，“看来这丹药堂里也只有我能听懂你在说什么了，看在人命关天的份上，我帮你一回，你要找什么药，快告诉我，我一口气全给你找出来，然后你回天阳峰，我去青绝峰，听懂了吗？”
王彦书于是又点了点头。
——真像个木头傀儡。
大晚上谁要是突然看见了他，指不定要被吓一跳呢。
唐棠一边想着，一边好声好气问道：“所以你要什么药呢？快说呀。”
王彦书于是又一字一顿地报出几个丹药名字来，唐棠对药库药瓶摆放烂熟于心，他刚说完，她扭头就进药库里挨个翻了出来，一股脑全塞进王彦书怀里。
“好啦，好啦，”她推着他的背往外走，“快走！我急着呢！……喂，五长老到底怎么了？你就跟我讲一声也不行吗？这些药都可珍贵了，我一看就知道他受伤肯定不轻，你们在山下遇到什么东西了？受这种伤？”
王彦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唐棠眼睛一转，又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不对啊，那为什么单单只有五长老受伤，你却连个皮外伤都没有。明明你才是五长老的徒弟。”
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王彦书听了，淡色眼眸中罕见地透露出一丝犹豫来。
片刻后，他还是开口对唐棠透露了五长老受伤的内情：“幻妖，很多。”
“你们遇到幻妖了？”唐棠眨眨眼，恍然大悟，“那我就懂了。幻妖跟梦魇差不多，专门编那些让人不高兴的幻境，你脑子这么呆，连什么是高兴什么是不高兴都分不出来，幻妖对你当然就没有杀伤力。”
对五长老……
唐棠摇摇头。
看来五长老从前肯定是做过很多亏心事！所以面对幻妖才会伤得这么重！
她得到了答案，高高兴兴拿着自己的药告别了王彦书，小跑着往青绝峰去了，王彦书突然被抛下，还有些反应不及，站在原地怔了半晌，才慢吞吞地往天阳峰走。
他生来就有疾，看不清远处的东西，听不清细微的声音，唯独对灵力魔气格外敏感。
他对自己幼时的经历没有什么印象，每次回想过往，都觉得脑中昏昏沉沉，好像年少时的所有过往都是一场梦境，他一直沉睡着沉睡着。
唯一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一天他似乎掉进了水里，后来又有人把他捞起来，让他活了下来。除此之外，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五长老说，他不仅弱视、耳力不好，幼时还神智有损，是个傻子。幸亏五长老有一日在云游四海时碰巧撞见了他，发现他于修行一途上颇有天赋，就收他为弟子，用灵草灵药灌着他，才渐渐把他的神智灵窍补全起来。
不过有的时候，五长老也会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骂他反应迟钝，又不会说话，还像个傻子。
王彦书原本也觉得自己的心智或许还是缺了些什么，和旁的人比，他确实像个傻子。
但是和唐棠说话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似乎不是个傻子。
至少他说的话，唐棠都能听懂。
王彦书慢吞吞地想着，慢吞吞上了天阳峰。
******
唐棠打听到五长老受了伤以后，就觉得自己心情好了不少，蹦蹦跳跳来到青绝峰。
一推开门，她突然发现沈乔已经醒了过来，正靠在床边同大师兄说这话，于是不由得更高兴了。
“乔乔，你醒啦！”她开心地跳进了房间里，没注意脚下，脚一绊，一个趔趄，差点摔一跤。
谢方无眼疾手快，抬脚踢过去一个凳子，正好抵在唐棠跟前，唐棠一手扶住椅子，总算有了缓冲，另一手扒住桌子，艰难站起来。
“谢谢师兄。”她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满眼感激地看着谢方无。
谢方无对她微微笑了笑，站起身来，同沈乔告别道：
“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明日再见。”
沈乔仰脸，笑着应承下来：“好。师兄慢走。”
唐棠惊奇地睁大了眼。
她狐疑地看着谢方无告别沈乔，从自己面前走过去，面色变幻，目光紧紧盯着谢方无，谢方无于是也同她告了别：
“唐师妹？”
唐棠回过神来：“啊？啊！”
“我先走了。”谢方无试探着对唐棠道。
唐棠这才彻底回过神来，连忙让开身后的门，讪笑起来：“好，好，师兄慢走！有空再来玩啊！”
话一出口，她就懊恼地侧过了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什么叫有空再来玩？！这里是青绝峰，沈乔住的地方，又不是他们丹药堂。
不对，就算是丹药堂，让人家时常过来，似乎也很怪异……
唐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就在她懊悔自己都在胡说些什么的时候，谢方无已经走了。
“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沈乔探出头问道，“还沉浸在师兄跟你说话的喜悦里呢？”
唐棠还懊恼着，听到沈乔问话，就往沈乔身前走过来，一边走一边答道：
“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我刚才好像说错话了……师兄会不会在心里笑我傻啊？”
沈乔微笑。
她笑得很温和，唐棠却莫名觉得背后汗毛直立，总觉得和沈乔再这么讨论下去，似乎会让沈乔不高兴。
至于到底为什么不高兴，她想不通，她只是有种莫名的直觉。
“我看刚才你和师兄说说笑笑，”想了想，唐棠换了个话题，“怎么样？你和师兄和好了？你知道师兄有多好了？你现在是不是后悔退婚了？”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沈乔摇了摇头，避而不答：“这是我和师兄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
唐棠：“……”
唐棠立马就呆住了。
“不是吧，乔乔？”她不敢置信地问道，“我们还是不是姐妹了，你就这么对我？”
沈乔接着微笑。
唐棠哭丧着脸，哭嚎起来：“我看出来了，一定有问题！你越是不说，就证明越有问题！……哼，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好，”沈乔十分配合地接话道，“我等着。”
她抬眼看着唐棠，用眼神询问唐棠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
唐棠只觉得一口血哽在心口，吐不出来，憋屈极了！
沈乔竟然这样！
唐棠恨恨地起身在屋内转了两圈，片刻后，才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自觉地不再去问大师兄的事情，免得又被沈乔伤害：
“对了，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王彦书了，五长老受伤了！他遇到幻妖了，受了好重的伤，王彦书却一点事都没有。”
沈乔沉吟片刻：“五长老心里，看来也有很大的心结，才会受这么重的伤。”
唐棠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虽然是打着斩妖除魔的旗号，可是他真的杀了好多还没查清背后真相的修士。幸好王彦书是个傻子，木头脑袋，不然真的学了他，那就不好了，会恶心死我的。”
“王师兄？”沈乔疑惑地抬起眼来，“你最近怎么总是和我说他？”
“因为，我觉得他和五长老不一样。我还是很愿意和他做朋友的。”唐棠一边想着一边回答道，“而且不说别的，他长得也真的很好看。和大师兄不一样，大师兄是青竹，王彦书像是白山茶……我和你说，好多长老第一眼看到王彦书都会愣住呢。每次他来丹药堂的时候，我师父也会多看他两眼。”
沈乔无奈，叹了口气：“唐棠，你这是把长老们当成什么人了？皮囊表象对长老们来说不过过眼云烟，他们才不会像你，总是盯着人家的脸看。”
“可是确实有啊，”唐棠不服道，“我确实看见了的，长老们见了王彦书，表情都会变一变……”
她沉吟片刻，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说辞，尴尬笑笑：“可能是王彦书生的病奇怪，长老们也心疼他吧。我可能想多了。”
沈乔没有在意，随口应了一声：
“再过不久，我就要去苑州了。我问过大师兄了，大师兄说，如果你也想去，可以让你和我一起去，只不过到时候你不能进场，只能在苑州城里闲逛。……你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我就，每天固定18：00更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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