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苑州的路程不远, 但也快不起来, 途中至少要经过六个城镇停留。
带领弟子的是五长老、无涯仙宗的大师兄和二师兄。五长老生性严苛，一路上不准弟子们谈笑, 也不准弟子们私下娱乐, 格外被允许跟着一起上路的唐棠不免就憋得慌。
“难得出来一趟, 连客栈的门都不让我们出。”她跟沈乔抱怨起来，“路上只会催我们快点走, 我笑了一声他都要回头骂我。”
沈乔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安慰唐棠：“明天就要到苑州了，到时候五长老就要忙着主持大会的事情, 没闲心来管教你了，你再忍一忍吧。”
唐棠撇撇嘴：“你这么安静，你当然不懂五长老不让我说话, 叫我有多难受。”
“好好好，”沈乔于是继续耐心道，“那我们下次不跟五长老出门，不听他唠叨了。”
唐棠从上路以来翻来覆去已经抱怨了不知道几个晚上，心里也知道她顶多也就只能抱怨这么两句，今晚也是，跟着沈乔例行埋怨完五长老, 就不再说什么, 认命地准备回房睡觉，天一亮再起来赶路。
她打开沈乔的房门，无意间一瞥, 却突然看见客栈一楼大堂中，几个乡绅打扮的普通人正对五长老点头哈腰，恳求地说着什么，一旁是手上端着一盘盘金银财宝的佣人。
唐棠顿时就来了好奇心。
她趴在二楼楼梯上侧耳往下探听——她好歹也是修行中人，耳力胜于常人数倍，凝神细听，一下就听见了那些人同五长老的对话。
“仙长，求求您就救救我儿子吧，我们实在不知道他是得了什么怪病，他现在都已经不成人样了，大夫看了都说他没救了，可是我们什么钱都花了，药也灌了，还找了高僧为他念经祛除邪祟，也不见他转好……”
五长老答道：“人我会救，你们在此稍待片刻，我去将我的弟子叫来，一同去你们宅中除妖。”
……不是吧？
唐棠的脸立刻就皱了起来。
他们在这镇里就歇一晚上功夫，五长老还加紧时间，努力救个人，除个妖？听他话里意思，还要带上王彦书一起去救人？
王彦书摊上这么个师父真惨。
唐棠想。
每天一起来就得对着这么张生人勿近的臭脸，还天天被他带着四处赶场救人，片刻属于自己的休闲时光都没有。
也就王彦书那傻子能忍这么个糟心的师父，换了她，分分钟把桌子掀了，回唐家，央着父母换个门派再拜。
五长老修为深厚，王彦书实力也不差，这小镇气息平和，能在某些地方作乱的顶多就是一般的精魅鬼祟，肯定不会对五长老和王彦书造成威胁。
唐棠并不将五长老同下面那些人的谈话当回事，又不以为意地瞥了一眼大堂里几人，就回房里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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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沈乔一早醒来，见屋外太阳高照，便察出几分异常来。
五长老行事严苛，每次都是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就起来，再吩咐王彦书去挨个去无涯仙宗弟子的门，把人叫醒了上路。
可是今日，马上就要日上三竿了，却没有人来敲她的门。
是她睡太熟了？或者是五长老还记着对她的偏见，刻意没来提醒她上路？
沈乔带着疑惑推开了门，从房里出来没几步，就见到楼梯尽头两个无涯山弟子一脸焦急，眼睛都红了。
见到沈乔出来，他们忙上前问道：“沈师妹，你有见到五长老和大师兄、二师兄吗？”
沈乔摇摇头，顺着话问道：“五长老和两位师兄怎么了？”
“他们不见了！”无涯仙宗弟子焦急答道，“我们一早起来，也没等到王师兄和五长老来催我们上路，还以为是他们睡了懒觉，正高兴着可以多偷会儿懒，可是五长老迟迟不出现，我们就去找，这一找就发现，他和王师兄，还有大师兄二师兄都不见了！”
沈乔惊讶极了：“怎么会呢？长老和几位师兄突然不见，什么交代都没有留下来吗？”
弟子斩钉截铁答道：“没有！”
沈乔于是又问：“那客栈掌柜和店小二问过了吗？没人知道长老和师兄们的消息？”
弟子们面面相觑，接着其中一个蹑喏答道：“我倒是问了一个小二哥，他说他昨晚歇息得早，什么都不知道，但今天早上，他确实没见过有人出客栈。”
“那长老和师兄们就是昨晚不见的？”沈乔疑惑地又问道。
马上就要到苑州了，可是队伍里修为最高的王彦书和来带队的长老师兄都不见了，这件事实在蹊跷。
“唐棠呢？”沈乔突然想起什么来，又问道，“唐棠在哪里？”
“唐师姐方才出去客栈外面了。”一个弟子又答话道，“她刚醒来不久，只比沈师妹你早起一点点，听我们说五长老和几位师兄不见了，就说不用着急，长老和师兄们肯定只是有事耽搁了……然后说五长老难得不在，她要去外头逛逛。”
沈乔拧起了眉头，有些责怪：“这样的时候，她一个人怎么还敢往外跑？”
她想到自己手上有谢方无送的剑，于是对面前两名无涯仙宗的弟子们道：“唐棠应该走了没多远，我去找唐棠。两位师兄就去找长老他们吧。长老和王师兄，大师兄二师兄都修为高强，不会出事的，两位师兄也不用太忧虑了。”
听了沈乔的话，师兄们迟疑起来：“可是平白无故，一下子失踪了这么多人，恐怕……”
他们欲言又止，面露难色。
“不说五长老在外威名如何，大师兄是仙门第一剑。”沈乔却微笑道，“我相信大师兄绝对不会有事的。倒是唐棠，她是丹修，一个人在外太危险了，我找到她，马上把她带回来。两位师兄实在无需太过忧虑。”
“好吧，”师兄们于是只能道，“那你和唐师姐尽快回来。马上就要到苑州了，希望经过的这最后一个城镇，不要出什么差错。”
“肯定不会。”沈乔信誓旦旦安抚道，“那我先走了，师兄们再见。”
沈乔和无涯仙宗弟子告完别，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没问唐棠是从哪个方向走的，于是回过头，想折回去问清楚。
她刚转身，一只手从背后拉住了她，沈乔没回过神，就被拉着躲进了一条小巷里，然后见到脸色苍白的五长老踏入客栈。
“嘘。”轻声的噤声示意从头顶传来。
沈乔回过头，抬起脸，发现拉着她躲起来的是同样脸色苍白的谢方无。
四周很安静，沈乔仰脸和谢方无对视，有些心慌，灵识不安分地往外跑，隐约感知到客栈里五长老对那另外两名无涯仙宗弟子道：
“你们两个跟我来。有要紧事。”
……这是怎么回事？
沈乔茫然。
没过多久，她见到五长老带着那两名弟子从客栈走了出来，口中还问着：“还有两个女弟子，到哪去了？”
他身旁的无涯仙宗弟子下意识答道：“一个出去玩了，另一个去追了。”
五长老又问：“往哪个方向去了？”
弟子答：“唐师姐往西边去了，沈师妹我们没仔细瞧。”
他们交谈着走远了，等到身影消失不见了，谢方无才放开沈乔，低声和她道：“你找个地方先藏起来，这里有妖怪，道行不浅。”
“怎么了？”沈乔稀里糊涂，“发生什么了？”
她脑中隐约闪过一些熟悉的感觉，可又弄不懂哪里感到熟悉。
“昨晚有人来请五长老除妖，他和王彦书去了。”谢方无答道，“去了没多久，半夜里又来人请我和习浪去帮忙。”
习浪就是无涯仙宗二师兄。
“我觉得有些不对，半途藏了起来，”谢方无又道，“见到他们迷昏了习浪，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带着习浪消失不见了。后来天亮了，突然又出来一个人，变幻成五长老的样子，我就跟着他一路来到了客栈，再接着，你也见到了。”
习浪金丹修为，哪里是凡人可以轻易迷晕制住的？
这听起来也太古怪了。
“师兄是要去救人吗？”沈乔连忙道，“我也去。”
谢方无摇了摇头，帮沈乔将肩头凌乱的发丝整理好。
“不用了，”他轻声道，“你若陷入危险，一丝一毫，都会叫我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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