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兰絮告沈乔勾结魔域,言辞振振,信誓旦旦,唐棠听了都懵了。
“邓兰絮疯了吧?”她小声同沈乔道,“诬陷同门可是重罪,就为了一点嫉妒心,她至于吗?”
沈乔却问道:“邓兰絮说的要是真的,我是不是就可以退婚了?”
她一脸认真,似乎真的在考虑此事的可行性,唐棠不由得立马就哽住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别闹。”
“我没闹,”沈乔低声道,“我知道邓兰絮想告我什么,顶多就罚我几鞭,关几年禁闭,接着就没事了……我要是身上有了污点,长老们肯定就舍不得让我跟光风霁月的大师兄搅和在一起了。拿这个换一次一劳永逸的退婚,不亏。”
唐棠瞪圆了眼,倒吸一口凉气,引来了几个长老的注意。
沈乔推了推唐棠,唐棠这才反应过来,压住自己的声音,低声问沈乔道:
“你,你真这么狠?大师兄怎么你了,你怎么这么讨厌大师兄?”
沈乔低下眼,不再答话。
讨厌倒不至于,只是想活命罢了。
而另一边,五长老正对邓兰絮确认道:“你说沈乔勾结魔域,可有证据?没有,就是诬陷同门,要受重罚。兹事体大,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邓兰絮急急道:“我有证据!我有!沈乔她、她……半年前,在山下,我跟她说了不要救人,她偏偏救了,还把人放了,我警告她,她也不听!”
她太心急,一下子竟然说不出完整连贯的话来。
沈乔掩面,别过脸去,深深地叹了口气。
邓兰絮总是如此,紧张起来连话都说不清楚,难怪每次吵起来都被唐棠气得浑身发抖。
“师姐别急,你慢慢说。”沈乔安抚道,“你是不是要说半年前,我在山脚下遇到了一个重伤的魔修,你劝我一剑刺死他,我却见他尚且年少,下不去手,反而救了他的那件事?”
“对!”邓兰絮附和道,附和到一半,她又觉得哪里不妥当,补充道,“不止,还有别的,你不仅救他,你还给他花了灵石,长老们说的话你都忘到了脑后去,我劝你你都不听,有一天我回来他还不见了,你也不管!你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师姐!嚣张跋扈!”
沈乔:“……”
这邓兰絮,怎么连告状都不会?
沈乔在旁边都听不下去了,恨不得取代邓兰絮,自己告上自己一状,给邓兰絮当个示范。
沈乔又叹了口气,问道:
“师姐这段话的意思,是不是我救了那魔修就算了,竟然还好吃好喝地养着他,后来等他伤好了,我又背着你把他放走了?”
邓兰絮呐呐几声:“好……好像是。”
她有点糊涂起来。
沈乔怎么上赶着认罪呢?她还以为沈乔会抵死不认呢……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啊!沈乔是嗑错了什么药吗?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诡异,局面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沉寂下来,没有人再开口。
最后,还是沈乔又率先发声问道:“……还有呢,师姐?难道我就只犯了这两条错吗?我还犯了别的错,你一起告发了吧。”
邓兰絮茫然无措:“我、我怎么知道你还犯了什么错!我记不起来了,你自己说!”
……情形至此,几位旁观的长老已经彻底看不懂局势了,沈乔到底是原告,还是被告?邓兰絮到底是来干嘛的?
是谁告了沈乔,而沈乔又告了谁?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五长老纳闷地嘟囔起来:“这……我到底该罚谁啊?”
七长老想都不想就答道:“我不知道,反正我徒弟弟咋样都没错,不许你罚我徒弟弟。”
两位长老嘀嘀咕咕的功夫,沈乔又叹了口气,从唐棠身边走出来,并肩站到邓兰絮身边对着几位长老拜了个礼。
“邓师姐刚才说的都是事实,沈乔悉数认错,只不过我不曾勾结魔域,顶多是放了不该放的人。”
她诚恳道。
“除此之外,我还时常未经允许便擅入后山睡懒觉,回来时谎称自己在僻静的地方认真修行;师父叫我辟谷,我求了膳堂师兄给我开小灶;长老叫我抄书,我都是偷偷混入上一次罚抄的书卷滥竽充数;还有……五长老上一堂药理课,我在台下看话本,没听课。”
她细数了一番自己的过错,原本还能勉强维持平静的五长老,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神色大惊:
“你,你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看话本?!”
“……总之,弟子有错,请长老责罚,”沈乔无视了五长老的痛心疾首,顿了顿,又道,“按照门规,弟子该领两百戒鞭,接着还要闭门思过三年,请各位长老现在就责罚沈乔,沈乔绝无怨言。”
“两……两百戒鞭,”七长老瞠目结舌道,“你就算有灵力傍身,也要伤筋动骨一百天啊!那你的婚事怎么办?不行不行,不就是放走了一个魔修吗?多大点事,免了戒鞭吧!
再不行,等你洞房完了,我们再把你拉出来打呀!你挨打事小,灵石飞了事大,你知道你把你师父拉出去卖了都凑不到八千万吗?你这个败家徒!”
沈乔:“……”
有时候她真的怀疑七长老是不是她师父。
他说的这是人话吗?
她回过头,哀怨地盯着七长老,七长老就是个纸老虎,一接触到这目光,就头一缩,瑟瑟发抖,不敢吭声了。
五长老为难地道:
“……沈师侄举止的确有些过失,可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和大师侄的婚事要紧。这样吧,这些事情不如留到成婚之后再商量该怎么办吧。”
“不行,我不能抹黑大师兄!事已至此,我怎么有脸和大师兄在一起?”沈乔又坚定道,“我没脸让大师兄白壁染瑕,长老,让我与师兄退婚吧。”
五长老陷入了犹豫。
“长老,”沈乔诚挚道,“天下女子这么多,大师兄有的是选择。婚姻大事关乎一生,不能不慎重啊。弟子实在不是良配,不敢耽误大师兄。”
“你怎么不是良配了?”七长老怒道,“五师兄,你别听这丫头的!她傻了,哪有人把八千万灵石往外推的?赶紧绑她去成婚吧,这年头像大师侄这种一出手就是八千万的冤大头不多见了。快!咱们准备一下,明日就成婚也成啊!实在不行我现在去变个女身,我嫁,你看怎么样?大师侄不能缺道侣啊!”
五长老默然无语片刻:“……你说得对。”
七长老喜笑颜开:“对吧!我就觉着自个儿说得挺对的。我这就回去找找有没有重新修炼化形成女人的法子。”
五长老补充道:“你说得对,沈师侄,我看出来了,你同方无不合适,强行凑在一起也只会是一对怨偶,此事还需要再三计议。”
这回轮到沈乔笑了。
“既然如此,”五长老又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寻掌门禀报此事,看看该如何处置。……你想清楚了吗?同方无在一起,对你只有利无害,你何必如此推拒呢?道侣只不过是修仙途中相互扶持的另一种意义上的伙伴,不需要如何推心置腹换取真心,你实在不必如此避如蛇蝎。”
“对不起,长老,”沈乔道,“弟子不敢凭此微末之躯耽误大师兄的终身大事。”
眼看着婚马上就能退了,沈乔开始胡说八道,说得大义凛然,长老听了都沉默,邓兰絮听了都感动流泪。
“我还以为你当真不知羞耻要死皮赖脸缠着大师兄呢,”邓兰絮感动道,“原来是我误会你了。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沈乔礼貌地微笑,没说话,危机解除,她又闭上了嘴,恢复到了一贯的温婉恬静。
“师妹当初同我情深意浓时,”
一个声音蓦然响起,如玉石相撞,溪水潺潺,清冷悦耳。
“……可不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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