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裴林《天光》

    ·原著向

    ·梗来自lofter @万咸风老师的分析

    她看见那时的天光，灿烂如同神启。

    窗外夕阳如火，铺满了半边天的火烧云，将办公室外墙映得一片火红。

    林朝夕睁开眼睛。手还保持着拿着笔的姿势没有动，^2的墨迹还没干，《小学奥数天天练》的扉页上，随着光闪亮着一滴黑色。

    第三次，她返回草莓世界。

    陆志浩的消息在屏幕上闪了闪，林朝夕深吸一口气点开弹窗。上一条的内容还是“我们已经到机场了，你什么时候来，还有裴之还没进安检，你们约好了吗”，这一条干脆就变成了“！你和裴之！！”

    我们在一起了。

    林朝夕在心里说。她把手机平放在窗台上，缓缓抬起头。

    数以百计的画面与图景在脑海里飞速掠过，从医院里轻拍头顶的手到专诸巷284号台阶上男人的衣角，间或夹杂几串有关图同构证明的字符，又很快从老林稍显疑惑的神情变幻为身前少年笔直坚韧的背影。

    所有的画面终止于他回身的一刻。

    他说：“虹桥机场T2航站楼46登机口，地铁10号线从国权路站坐到2号航站楼站共20站，可能需要你跑一下。”

    就在方才，就在她在芝士世界的最后一天。

    裴之站在她身前。少年的个子已经很高了，他微微弯腰，糅合了清澈与沙哑的声音轻轻响在她的耳边。

    却不啻于一声惊雷。

    她猛然抬头，正对上裴之的黑眼睛。

    “你…”她声音发涩，呼吸变得有点急，“你…你是…”

    裴之点点头，“是。”

    他稍微站直了一点，让林朝夕能不用仰头就能看清他的脸，神情温柔。

    林朝夕还处于被炸得大脑当机的状态。她慌乱地低下头，却看见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我…”她声音一下子顿住，因为裴之松开她的手，手指又逐个扣进她的指缝。她一时间觉得脸上仿佛在烧，一句话也说不出。

    “所以…可以去见我一面吗？”裴之贴近了一点，问她，“我真的很想见你。”

    我真的很想见你。

    透过安检口他可以看见夕阳，晚霞烧透了半边天，明天或许是个出行的佳期。如果还在那个世界，他们或许可以组织一场春游，但十二个小时以后，他们只能远隔重洋。

    裴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17:15，离飞往CHU飞机起飞还有65分钟。

    陆志浩在疯狂按手机，聚精会神的样子看起来比谁都着急。花卷倚在他的行李箱上似笑非笑地看他，反复手机抛起来又接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三味到地铁站需要8分钟，进站2分钟，20站地铁需要40分钟，到达T2航站楼以后出站需要2分钟，总共52分钟。

    这是林朝夕从现在开始跑步，从三味大学老校区到达虹桥机场T2航站楼需要的时间。

    如果运气够好，他能来得及见她一面。

    裴之将手机滑进衣袋。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换了个姿势，静静望着航站楼外的云。

    陆志浩说：“唉，林朝夕还是没回我消息，她到底知不知道你在等她哎…”

    “知道。”裴之转向他。

    “那她到底来不来…来得及吗？”陆志浩忍不住又按亮了手机看时间，“离起飞就剩……64分钟了。”

    “来得及，”裴之回答，“我留了五分钟的时间登机。”

    似乎除了等待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了，一时间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裴之打破平静，他说：“我和林朝夕在一起了。”

    于是另两个人的手机都砸在了地上。

    地铁上人声嘈杂。

    林朝夕环顾四周，十号线的终点是虹桥机场，这意味着她要被许多个行李箱包围。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许多座位空着，旁边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行李。两手空空只带了个手机的她处在远行的人们中间，反而有些显眼。

    17:40

    她咬住嘴唇，离地铁到虹桥机场还有一站。对面的车窗玻璃里倒映女孩清爽的短发和因为疾跑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林朝夕把手机放在腿上，伸手揉了揉脸，试图让它看起来不那么僵硬。

    呼吸急促并不全部是因为奔跑，还有一部分是因为紧张。

    她抿了抿唇，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闭上眼却听见裴之的声音，于是又不争气地紧张起来。

    他说：“朝夕，我喜欢你。”

    “我，我知道啊…”林朝夕说。他们的手还密不可分地扣在一起，额头贴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啊，我…”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迟疑了一下，“…裴之，我也喜欢你。”

    等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就觉得脸又轰地一声烧了起来。

    从草莓世界到芝士世界，这还是她第一次当面认真地坦白对他的喜欢。

    暗恋的十几年加上追逐的十几年。“裴之”这个名字，时至今日，已经牢牢刻进名为“林朝夕”的人生里。那些仰望、不甘与追逐交织在一起，催生出旷日持久的思念，埋藏在血液里，直到她有能力与他并肩而立的那一天。

    “裴之，我喜欢你。”

    林朝夕又重复了一遍。她闭上眼睛，唇角微微翘起。她用另外一只手搂住裴之的脖子，向自己的男朋友又靠近了一些。

    她多喜欢他啊。

    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林朝夕一惊，微阂的双眼骤然睁开。

    他们对视，他的眼神告诉她这不是梦境。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花卷说：“恭喜恭喜，百年好合。”

    他很从容不迫地弯腰捡起手机，摸了摸自己碎得很艺术的钢化膜，把手机塞进衣兜里，甚至还向始作俑者拱了拱手。

    始作俑者裴之看起来风轻云淡得很开心，他说：“承你吉言。”

    陆志浩的手机幸免于碎屏的灾难，虽然他本人看起来比花卷的屏碎得要更彻底一些。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然后又张了张嘴，但还是没准备好说什么。

    “你们…”他终于整理好语言，“我前几天和林朝夕说话的时候，她还说你们不是很熟？”

    裴之想了想，“差不多吧，但也没有不熟。”

    “上午还是普通同学下午就在一起了？”

    “我们是天作之合。”

    裴之很认真地说。

    我的女朋友，当然在哪个世界都是我的女朋友。

    来得及！

    林朝夕一出地铁就开始跑，她绕过无数行李与旅人，在长扶梯的左侧奔跑着上行。

    手机打开在时钟页面，哒哒哒哒的读秒声音在嘈杂背景里也显得很清晰。两步并作三步跳上一个台阶，她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归功于老林之前的公司正巧在地铁十号线上，下楼就是地铁站。仿佛冥冥中自有照应，今天是她有生以来乘坐最顺的一次地铁，而公司的位置也为她节省了至少十五分钟的时间。

    你还在等我吗？她忍不住地想。你说你想见我…裴之。

    每当默读这个名字，她的嘴角都会微微上翘。

    爱本身就是一个光明的谜语。

    “一定要去找我。”裴之说。

    在他们短暂分开的间隙，他看着她的眼睛。

    “好，”林朝夕抿了抿嘴，“我会以我最快的速度冲过去。”

    “好。”裴之说。

    少年的眼底装满了笑意，他凑过来，又吻了吻怀中的少女。

    “朝夕，永川见。”

    “永川见，”林朝夕说，“46号登机口在哪，如果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没关系，”裴之回答，“我会找到你。”

    “朝夕。”

    她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于是她回过头，然后微笑。

    “我来啦，裴之。”

    有人说，机场比婚礼殿堂见证了更多真诚的亲吻，而医院的墙壁比教堂聆听了更多的祈祷。

    她被裴之拥进怀里时，突然之间想到这句话。

    这是二十二岁的裴之，他按着她肩膀的力度与在芝士世界时如出一辙。

    脑海又渐渐浸染空白，但这一次，是裴之先说的。

    他埋头在她的耳边，说：“好想你啊。”

    于是她踮起脚尖亲吻他。

    ——你有没有感到很痛苦的时候？万念俱灰，觉得生活没有意义，整个世界都在阻拦你？

    裴之闭上眼睛，他轻轻蹭了蹭怀中女孩的鼻尖，感觉她把自己的脖子抱得更紧了一些。

    ——有。

    但我总会与神启不期而遇。正如我的父亲所说，我所经历的，很多事情都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我也曾在深夜独自痛苦，用疼痛与血证明人世中我承受的并不是不可承受之重。但在我需要一盏灯的时候，有人已经向我伸出了手。

    她说：“裴之，我一直在。”

    他还记得半年前见到她的那一天，致远楼101，两百人的阶梯教室。

    天际红彤彤的火烧云映红了半边教室，同样映红她站在人群里的模样。

    林朝夕。

    真好。他想。

    机场的时钟敲响了六点。他们即将分离，但未来还有无数可以相守的时日。

    真好，你从没有放弃，所以未来可期。

    林朝夕，林朝夕。

    他轻声说：“我爱你。”

    他拥住他的神启，她灿烂有如天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