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家x宇航员Paro 古代人未来恋爱
（中）
从“冬眠”中醒来的时候，裴之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仿佛睡美人做了一场延续百年的梦，醒来却发现自己被时代抛远。他身侧围绕着高科技玻璃涂层、服从人体工学的浅色设计和说着他所不熟悉语言的接待员，脑海里却依然回响着“三味战役”舰船被攻击时产生的尖叫、震颤，与显示屏上炸开的一团又一团巨大火光。
“我……睡了多久？”
裴之以为自己的声音会干枯且嘶哑，却意外地发现和记忆中的自己相差无几。他怔怔地摸了摸喉咙，这动作引得一旁等待的接待员一阵发笑。身穿浅蓝色裙装的年轻女孩笑容可掬地称呼他“裴博士”，又体贴地告诉裴之，现在距离他进入“冬眠”已经有150年，他的基因病已经在睡眠舱中完全被联盟医院治好。而联盟研究院宇宙学教授的职位和居所依然为他保留，只要裴之愿意，就可以继续享受联盟津贴，并且具有跟船航行研究的资格。
“谢谢。请问……你知道关于‘兆生号’的进展吗？”
接待员惊讶地抬起头。面前的男人身形瘦削、眉目隽秀，但从冬眠中苏醒后说的第二句话就足够令她感到意外。“照生号”是什么？和平年代为什么还要记历史书里的名字呢？
她困惑地微笑着摇了摇头，依旧保持着有礼的姿态，告诉这位还停留在战争时代的科学家：战争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结束，她建议他去联盟研究院或博物馆里寻找答案。
没想到男人不死心，微蹙着眉，又问了一遍：
“……那，请问‘林朝夕’呢，您听过吗？‘三味战役’里为了给主力部队争取时间，驾驶‘兆生号’撞向天琴座恒星表面的宇航员，林朝夕？”
裴博士的声音好像很急切，但接待员对此一无所知。
面前男人脸上的表情让她有种些微的心痛感，这使得她有些不忍心拒绝。
“我帮您叫一辆车去联盟研究院吧？”接待员帮裴之整理好冬眠中心为每个康复者准备的行李，引导他走下中心门前的大理石台阶，“唤醒您是联盟研究院的决定，研究院的院长是知道的，不如等您到研究院之后再问问他？张院长……应该比我们了解得多。”
从联盟研究院的院长办公室向外看去，一百五十年前研究院栅栏外葱茏的树木早已被新建造的银白色巨型设施所取代，间或有身着白大衣的工作人员从大门出入，熟悉的着装令裴之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亲近感。
“从冬眠中醒来的感觉怎么样？”
裴之应声将目光收回面前。张叔平手里端着两杯茶，他把其中一杯递给裴之，被后者尊敬地起身接过，温和地笑了笑。
“还好，”31岁的年轻科学家坦诚地说，手指扣着茶杯的外壁，“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实，没有到达未来的实感，反而像是……做了场梦一样。”
张叔平在他对面坐下，了然而温和地笑了笑。
“从冬眠中醒来的人，大多都会有和你相似的感觉。我们一般会把他们安排到自己熟悉的领域工作，这样能帮助你们更好地融入时代。裴之，我记得你之前是跟船研究的吧，近期会有一艘航天母舰去远空进行为期3个月的巡回与科研工作，你想跟船一起去吗？”他微微沉吟了下，“‘朝夕号’是目前联盟唯一一个搭载人工智能的飞船，以你的能力，应该很快就能熟悉起来的。”
“……‘朝夕号’？”
裴之“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连带着手中的茶杯都溅出了几滴水。他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睁大了眼睛。
“噢，”张叔平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恍然大悟的样子，“‘朝夕号’是去年联盟刚入伍的一批舰船，名字用的是一百五十年前拟定的一批。‘朝夕号’是为了纪念那场战役里一位名叫林朝夕的宇航员。”
裴之的眼神一时间变得忧伤而复杂，他轻轻笑了一下。
“张院长，”他开口道，“请问在那场战役里，林朝夕……和她所在的‘兆生号’，最后找到了吗？”
张叔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在三味战役结束之后，联盟军方、尤其是军方下属的联盟研究院，在很长时间里都没有放弃过对林朝夕和‘兆生号’的寻找，一直到五十年后，每个去往太空服役的飞船都会在当初你研究得到的频段上发送电磁信号、试图与‘兆生号’缔结链接，迎接林朝夕的归来。可惜……”张叔平摇了摇头，“我们除了杂音之外什么也没有收到，而这样长频段的发射、接收、扫描反而会耗损一些体量较小的飞船的能源，因而后来就没有继续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飞船——比如‘朝夕号’——已经不再寻找了？”
张叔平点了点头。裴之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办公室门外传来敲门声。身穿两步裙的年轻女孩将头发高高吊起，言笑晏晏地快步走到张叔平身边，将一份需要签名的文件送到他手上。裴之往她的胸牌上看了一眼，“秘书 张明明”。
仿佛感应到了裴之的注视，高马尾的女孩嫣然一笑。仿佛是被裴之的相貌惊艳，她的嘴唇微微张开，脸颊也泛起了一丝红晕。裴之露出一丝善意的微笑，女孩富有活力的微笑让他想起林朝夕。似乎有什么需要交代，张叔平拍了拍张明明，两人以前一后走出办公室，只留裴之一人站在原地，陷入自己的回忆。
有阳光悠悠飘洒入室，今天是个好天气。而一百年前的气候比今天还要好，阳光也让他想念林朝夕。
她初报道那天坚定的眼神，训练时不服输地咬嘴唇的样子，跟包小萌组队参加比赛时拼命的神态，在基地大厅碰见自己时的俏皮吐舌，随着年资增长越发娴熟的操作技术，教导后辈时的因材施教，以及……
驾驶“兆生号”毅然决然撞向天琴座恒星表面时，眼中的泪水和眷恋。
那情景他一直记到死去。
“张院长，我想……在‘朝夕号’上，重新开始对‘兆生号’的搜寻计划。”
裴之的右手暗自在身侧握紧。他注视着张叔平，言辞恳切。
张叔平的眉头微微一动，嘴角微垂，像是在心中发出了一丝叹息。他绕过茶几走到裴之身旁，用手揽着他的肩膀，几度欲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能理解你失去战友的心情，”他沉重地说，“但是，裴之……已经过去150年了。”
即使真的找到“兆生号”，也不过只是真空中一具过时已久的废弃钢铁；而中间隔着150年的距离，林朝夕……又如何能够生还。
将一百年前的科学家从冬眠中唤醒后承受的心理压力还是太大了吗，张叔平暗自思忖。
“我已经告诉张明明了，让她做你的秘书，负责分担你的工作还有照顾饮食起居。我让她带你去联盟其他地方玩一玩，也当是散散心。”
裴之却恍若未闻，他盯着院长办公桌后百年前联盟研究院建立时的工作人员合影，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他斩钉截铁地说。
张叔平疑惑地转向他：“嗯？”
“我曾经研究过‘兆生号’在撞击恒星前的发射频谱，”裴之严肃地说，直接无视了张叔平在他生活上的安排，“我研究了三十艘飞船在爆炸之前的频谱状态，只有‘兆生号’在4000以上的峰高后直接到达0，其他舰船，由于有发射衰减的存在，必然都在2000和1000处出现两个拐点。”
“‘兆生号’属于联盟最早的一批飞船，天琴β恒星也和其他被撞击物质一样会产生阻力，因此，在‘兆生号’撞击恒星后，必然有某种物质或反物质在第一时间吸收了爆炸导致的飞船发射频谱。这种物质的引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连传播速率是光速的频谱都无法逃逸。”
“你的意思是……黑洞？”
张叔平皱起眉。
裴之点点头，神情严肃。
“但已经过去150年了。”张叔平叹息道，“虽然很难接受，但是，裴之……”
他面露不忍：
“林朝夕……活不了150岁。”
联盟研究院的院长做好了安慰裴之的准备，不成想，却看见年轻的科学家抬起头，望着院长办公室里的合影粲然一笑。
“恰恰相反，”裴之轻轻道，“这是基于我的一个朋友之前的一个研究……”
照片里，王天龙和陈有光一边一个揽着裴之的肩膀，露出灿烂年轻的笑容。
“他是黑洞科学家，”裴之说，“这是他曾经提出的一个猜想，找到过例证，但研究因为他的去世停止了……”
“——黑洞中，时间可能是静止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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