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paro 一人称致郁且治愈
BGM:N.Flying-Rooftop(屋塔房)
英语一阅读Text 1的主题是school bullying,我匆匆扫了眼第一段,在第21题前潦草地写下“B”。监考老师斜靠在讲台上,整个教室鸦雀无声。我左前方穿白色长款羽绒服的女生“哗啦”一声将卷纸翻过一页,又匆忙地甩下笔,太冷似的搓了搓手。耳边全是中性笔敲打桌面的嗒嗒声。所有人都在试图用答题换取一张更好学校的入场券,我也不例外。
我在第二题前写上“C”,我不知道,此刻在这间教室参加考试的人,有多少曾经亲身经历过校园霸凌,又有多少在答题时会想起那时的经历。林朝夕说得对。Peer Pressure,School Bullying,etc,我们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无一例外——其实在最初,每个人都曾经不平过,只是后来有些人学会了忘记。
林朝夕是我对门的邻居,我们从穿开裆裤的年纪就认识。她爸和我爸在同一个单位,她比我大一岁。小时候家长介绍我们认识,让还只能口齿不清地叫“爸爸”和“妈妈”的我管她叫“姐姐”。彼时已经学会说话的林朝夕蹭蹭蹭地从床的另一边爬过来,双手捏住我的脸蛋往两边拉。我半疼半吓地哭了起来,却把她和大人们一起逗笑了。我爸对她爸说:“老林,你这女儿以后到外面可不能受欺负。”林叔脾气很好,他递给我一块橘子糖,又摸着林朝夕的头,说,哎,我们家闺女,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很难说清,到底是归于林朝夕本人的武力值、还是林叔给我的橘子糖过于好吃才让我心甘情愿在林朝夕屁股后面跑了这么多年。我们从小上一个幼儿园,我看着她从把隔壁班的大块头打得哇哇大哭到打遍整条街的再制霸整个红星小学,每年都像奥特曼一样不停升级。初二那年,我们班的女生被校外的混混跟踪勒索,抢走了所有零花钱。全班男生都试过去追债,但所有人铩羽而归。林朝夕听过我的叙述后召集了一大批人去勒索混混,拿回了十倍于那个女生被抢走的钱。此事后来成为我们初中的一个传说,因为一天以后的中考,她肩膀上绑着胶带进的考场,然后就成了安宁市的中考状元。
所以说,当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考上林朝夕所在的一中成为她的学弟兼跟班时,很是被穿着百褶裙小皮鞋、领口还工工整整打着领花的林朝夕吓了一跳。坐在我前面的女生实在太像个淑女了。我印象里的林朝夕从来不穿裙子,她连玩具都是看起来就很man的奥特曼和塑料手//枪。我的高中怕不是假的。
大概是我瞠目结舌的表情过度具有冲击力,她从高二理科班堆积成山的九科卷纸里抬起头,在我头顶敲了一个爆栗。
“你怎么回事?”
“太可怕了,”我龇牙咧嘴地指着她的短裙,“为什么会穿裙子?”
林朝夕翻了个白眼,看起来无语极了。
“苏小明,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她低下头在书桌里翻找,抽出两本蓝皮书塞到我怀里,《高考题库》,“比如,你可能只看到我穿了高二统一的礼服,但看不到我上节体育课刚把隔壁班的男生揍哭。”她煞有介事地耸肩,“表象掩埋的,通常都是最重要的东西。”
“哦,懂了。”这样看来,她还是我认识的林朝夕。
我翻看她送我的练习册,发自内心哀叹了一下我高中第一天就要直面高考的事实,“那你真的把人揍哭了吗?”
又是一记爆栗:“苏小明,要听重点!”
表象掩埋的,通常都是最重要的东西。现在我反而总是想起这句话,一个浅显而正确的真理。
当时的林朝夕,曾经经历过什么,才能讲出这句话呢?——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要拨开迷雾、观察内心。这通常是经历过社会的人才发自内心接受的道理,但她好像很小就懂了。我曾经想过是那一年在一中的状元光环让她有了什么领悟,但转念一想,直到最后离开安宁一中,林朝夕都保持着全年组第一的考试成绩。直到她毕业几年后,这个记录都没有人打破。
安宁是一座很小的城。在这样的城市里,真正能决定一个人生死的,通常不是能力,而是评价。舆论在有心者的添油加醋中被传递、发酵、直到长成遮天蔽日的浓重乌云,再轻而易举将卷入其中的那个人打入地狱,乐此不疲。当你习惯了这样的节奏和套路,你就会安于现状甚至以此为乐。因为你已经能够熟稔地绕过一枚又一枚陷阱,心甘情愿地变成雪花的一部分。
所以安宁的人一年比一年少了,因为能逃走的都已经逃走。比如虽然菜鸡但还有一点追求的我,比如从小就很有思想的林朝夕,比如裴之。
我高一下学期的三月,裴之来到安宁一中当老师。他亮相升旗仪式的那天,校园BBS的管理员据说在后台删帖删到爆炸,因为据说整个BBS里全都装满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言情小说男主吧!”“我的谈书墨!”等等意义不明的刷屏。帅。平和安静。气质出群。以上随便一个词就能让一个老师在一中这种“乡野高中”里声名大噪,而裴之占了三个。
但和女生们发自内心的花痴的追捧比起来,学校给裴之老师——我极度不习惯管他叫老师,要不还是叫裴之吧——给裴之的欢迎仪式简陋得甚至有点恶劣。据说他只是搬了个纸箱子就去了语文组,受到了全体老师若有若无的疏冷。而年级组长,在回答我班女生追问的时候也露出了讳莫如深的笑容。
“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不会离他——啊,离裴老师——”她有意加重语气,“——走得太近。”
这话惊得我竖起耳朵,和隔壁排的同学躲在书后惊恐地交换眼神。什么时候老师能够无所顾忌地在学生面前评价同事了?我紧锁着眉头,想着晚自习下课后应该和林朝夕交流一下这件事。但传言总是不胫而走。等到晚自习课间,隔壁班已经有同学扒出了裴之来一中之前的经历。
他的履历非常漂亮,让人很怀疑这样的人怎么会来我们这种十八线小城市:永川人,美国CHU数学系硕士学位。他是海归。
“假的吧?”我眯起眼睛,“他不是数学系毕业吗,为什么会过来教语文?”
“听说是有两科的教师资格证,”爆料的同学嘻嘻哈哈地说,“这不算最劲爆的呢——你没发现他毕业时间特别早吗?据说裴老师很久以前父母双亡了,他家又是永川的大家族,在全国都很有权力那种。他爸妈死了他没有依靠,回国以后又得罪了以前的仇家,所以……”
我一把抢过他的手机,页面上是裴之的毕业证,看起来和现在一样清秀。毕业时间是手写体,虽然龙飞凤舞,但也能看得出来。
“……四年前?”我狐疑地说,“有这时间博士都读完了吧?这四年他在做什么?”
“蹲监狱啊。”
“啊?!”
四周惊起一片低低的惊叹,围过来一圈人。爆料的同学跳下桌子,冲我们摊了摊手。
“我舅舅是公//安//局的,直接调的档案,”他说,“四年之前他在永川捅了一个人,判了三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学校当老师的,毕竟有前科的人现在已经不让当老师了,可能他有门路吧,也可能他就是语文组一个打杂的——反正这个人有前科,你们这帮花痴女啊……”他隔着我的肩膀,点了点我后面的一帮女生,“趁早离他远点吧!”
同学们纷纷露出嫌恶的表情,一哄而散。
裴之负责给高一代课和看晚自习,但不是我们班,所以我和他特别不熟。只记得偶尔有几次在食堂遇见他,这个清秀沉默的老师总是自己对着一张空桌子吃饭,其他老师则围着圆桌有说有笑。估计是犯过罪,裴之在学校挺受排挤。回家的路上我和林朝夕这么说,又给他将我们班同学的爆料。她抱着胳膊静静地走,不予置评。末了只说一句,那你觉得呢?
那我觉得呢?我没觉得什么。林朝夕高二第二次月考结束的那个中午,她拉着我去海边逃学,美其名曰“庆祝她从此可以免受政治和历史的荼毒”,我这才想起她一周之前结束的会考。
“这倒不错。”我把鞋子丢到一边,盘腿在沙滩上坐下。这正好有一棵树可以遮阳,“至少你现在拥有高中毕业证了。”
“要考三味大学,一张毕业证可不够呢,”风把她柔软的头发吹向耳后,林朝夕的神情却是轻松的,“我还需要一张690+的高考成绩单。”
“咳,”我胡乱摆了摆手,“那个不重要了吧,明年再担心也不迟。”
有点口渴,我转头寻找海边的小卖部,却突然撞见一个穿短袖白衬衫的身影。
“林朝夕,林朝夕,”我慌忙怼了怼林朝夕的胳膊肘,按在她后背上试图让她低下头去,“你看看那个是不是裴之,啊?是不是裴之啊?”
我的声音可能有点大,裴之转过头,眼神和我们对了个正着。
完了,这下完了。我呆若木鸡般定在原地。这回连林朝夕也保不住了,今年评优是不是又没了。
林朝夕貌似瞥了我一眼,我听见她轻轻地笑出了声。
紧接着,她从沙滩上站起来,唯恐裴之听不到似的,冲他挥起了手:
“老师——裴之老师——!”
林朝夕今天梳的是高马尾,白色发带像小兔子似的,在她的耳边蹦跳。海风呼啦啦地吹过去,裴之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我们口渴啦!”女孩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她俏皮地伸手,指着裴之身后的小卖部:
“可以请我们喝冰可乐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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