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是在病房里苏醒的, 看着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灰色天花板, 他回不过神。
“醒了？”有人说了句话。
他霍地坐起身，思想还没有从之前的灾难里回神。
“放松。”有人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 “没事了。没事了。”
史蒂夫转头，看到了娜塔莎：“……呃, 你——”
“你安全了。”娜塔莎手里还有一个平板, 一身正装。样子有些凌乱, 就好像是从一个场子赶到另外一个场子一样。
史蒂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输液管子, 透明的, 好像里面没有冰凉的东西正流进他的身体。
空茫的脑子迟钝地塞进之前的记忆, 他瞳孔震动：“罗伊——！”
“……不, 博文, 博文呢？”
“他没事。”娜塔莎安抚他, “事实上，他是整艘船上最好的一个。”
“……什么？”
“他当时在洗手间里，完全躲过了伤害最重的船头和甲板。船一出事, 他那块就直接进水了。上岸的时候, 满脸铁青地被他的经纪人接走了, 急着去清洗……”娜塔莎嘶了一声，也不知道在感叹什么。
这大概也是某种程度上的狗屎运了……真的是说不上来到底是受伤更惨, 还是被迫和厕所一起淹进同一块水域更惨。
史蒂夫看着她：“……洗手间？”
“对。”娜塔莎点头。
“他之前在洗手间。”史蒂夫重复问题。
娜塔莎被他问得不自信了：“……对？”
史蒂夫一手按着被单，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发现自己的记忆有些模糊，他思索了一下，却什么都记不太清楚。
“……”什么东西阻止着他继续想, 他闭了闭眼睛，“嗯，所以，他没事？那么大的事故，他没事？”
“对。”娜塔莎脸上也写着庆幸。
“队长，你的伤都比他重。”娜塔莎调侃。
“我没事。”他掀被子就要下去，“他在哪里？”
“他在自己家。”娜塔莎转身站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他。
“怎么了？”史蒂夫看向挡住自己的人。
“队长，这次的事件是不可预知的事故。所以我们是没有提前做措施的。另外，我们也没想到你会在场。所以……你是在我们发现之前被送到医院的。”娜塔莎微微皱起脸，“当然，你救了很多人。”
“……”史蒂夫皱了下眉毛，他记不太清了。
他做得事其实不是很多。
“你进医院的时候，是昏迷状态。断了六根肋骨，小腿骨折。背后还嵌了几个木块。”
史蒂夫愣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对……你昏迷了一天一夜，痊愈了。”娜塔莎深呼吸。
史蒂夫默默放下自己的手，抬眼：“……所以，多少人知道了这件事？”
“我们正在全面铺开调查，会确保所有人都不会意识到你的特殊的。”娜塔莎笑笑，“放松。”
史蒂夫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抱歉。”
“这种事不需要道歉。”娜塔莎无奈，“我们会处理好的。”
“……”史蒂夫看向她。她应该还有话没说完。
“在我们完全善后好这件事之前，你最好都是呆在医院里养伤。”娜塔莎叹了口气，“我们这边间接通知了罗伊斯顿那边……”
“他知道了。”但是没来。
娜塔莎没把话说全。毕竟史蒂夫在他们那里只是一个保镖，在‘受惊’的博文那里还是要往后排的。
这就是粉丝和偶像的悲哀了。
娜塔莎默默为史蒂夫掬了把同情的泪，真情实感的追星真是太难受了。
史蒂夫皱了下眉毛，坐在床沿没动：“我必须躺着？”
重点很成功地错过了。
“……对。起码躺上一个月，或者……半个月，真不能再短了。”娜塔莎抱歉道。
史蒂夫看了眼自己的小腿，默默躺了回去：“……OK——”
“虽然博文没来看你，但是这个医院接待了不少事故受害者，他们都希望你早日康复。”娜塔莎示意他看向床头的各种花篮和水果。
史蒂夫……“我救了很多人？”
“……”娜塔莎欲言又止，最后和盘托出。
“队长，那条船上都是名人。并且桥上的连环车祸也是事件中心。有人上岸没多久，就被采访了。”娜塔莎小幅度动了下肩膀，“在媒体面前说话，并且抓住人心是他们的本能。”
史蒂夫……“所以？”
“所以，基本上，迅速抵达现场的媒体都不约而同地知道了有一位英雄，在事故里义无反顾地往受灾中心冲，救了很多人。”娜塔莎比划了一下，“你就是昏迷不醒，满身是血的被救下来的。所以……不少人在给你祈福呢……希望好人一生平安。”
史蒂夫……“……这还真是……”
“对。”娜塔莎捋了把自己的头发。
说真的，如果有什么圈子是神盾局也觉得有些棘手的话，那大概就是曝光度极高，几乎是生活在镁光灯和公众视线下的那些名人了。
他们有些甚至都不需要出名，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散播出消息。越大，越离奇的消息，传播地越快。
拦都拦不住。倒不是很艰难，就是很麻烦，工作非常繁琐，累赘也冗杂。
娜塔莎暗地里打量着史蒂夫的表情，见他似乎并没有因为罗伊斯顿对他的忽视产生任何不满的情绪，安心了些。
“所以，基本就是这些情况了。”娜塔莎交代好了该交代的事情，“这几天，你都要呆在医院里好好养伤。
出院了之后，也尽量不要外出。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的。”
史蒂夫润了润唇，手抚上被单：“连环车祸？”
“……对。”娜塔莎神色肃穆起来，“是一位丈夫在开车的时候和妻子发生了争吵，正好遇到了长途车司机疲劳驾驶。”
“连环车祸，装着化学药剂的车从桥上撞了出去，怼到了游轮上。”
“……死了多少人？”史蒂夫活这么久，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这种事故是极低的概率，但每天都有事故发生，只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直面这一幕的。
娜塔莎报出了一个可怕的数字。
“Jesus……”史蒂夫条件反射地出声。
“……”娜塔莎也沉默下来，“所以，这也是我们没有直接压住你的传闻的原因。在这种惨烈的事件后，我们需要一些温暖的东西。”
史蒂夫看了她一眼，抬手半掩自己的嘴。
人类天性里的共情这时候在发作，在拨动心底最深处的弦，发出哀鸣。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有些事情在史蒂夫没意识到的时候悄然淡去，清醒那瞬间还牵挂的人逐渐模糊成回忆，抽空了里面的情绪，只剩干瘪的外壳，不经意间就失去了被他记住的意义。
这样云淡风轻的经历，若是一个正常人早就会被大脑处理干净了。毕竟没有多余的空间储存带来不了剧烈震撼的回忆。
但是史蒂夫不是普通人，他的脑子比别人强了四倍。
所以记忆没有被清除，只是被草草地塞在了一个蒙尘的角落。明明是十个小时前发生的事却和他那些久远到小时候的记忆一个待遇了。
事故连续被报道了半个多月，布鲁克林大桥下和桥上都有善良的人堆满了哀悼的物品。
史蒂夫躺在病床上，按着遥控器，换个台继续看着不同角度的报道。
“……我们都知道这次事故中出现了一位英雄，但是我们的英雄不止是他一个。让我们来采访一下，这位在事故中抱住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儿，并拯救了她的英雄——”
史蒂夫看着报道上那个坐在轮椅上，带着颈圈的中年女人，唇角勾了勾。
这是媒体另辟蹊径地争取关注度，也是神盾局的举措。
毕竟水藏于海才是最成功的。
他看着报道，恍然觉得娜塔莎说的没错。
在这种事故后，人们需要更多温暖的东西。
病房门不轻不重地被敲了三下。史蒂夫调低音量。来看他的有捷德，有娜塔莎，有自己的邻居，还有一些自己认不清的人，大半都是神盾局的人。
“请进。”
话音落下，他看着进来的人愣了一下：“……哦，嗨。萝……嗯……福尔……”
“继续叫我萝丝就好了。”欧洛丝放下自己带来的花，站在他的床尾，笑了笑。
笑容和善，带着普世的最基础的看望病人的善意和温柔。
史蒂夫抿了抿唇，生出了一种眼前这个人说不定是知道自己的病房一直有人暗中观察着，才会露出这个表情。
“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罗伊才跑到船上的。”萝丝压着声音，显得温柔且极富耐心。
还有真诚的感激。
“你真的是个很棒的人。”萝丝手垂在身前，真诚道。
“……谢谢。”史蒂夫不太笑的出来，还是挤出了一个笑脸。
“呃，坐吧。”他伸手示意。
萝丝走到一边，坐下，顺手从床头的柜子上拿了一个苹果开始削。
“罗伊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另外还有些事情需要他处理，所以他就没有来看望你。他也不好出面，真是抱歉。”她慢吞吞道。
“我能理解。”史蒂夫看着她手上寒光熠熠的刀，总有些放松不下来。
萝丝看了他一眼，缓慢扯开嘴角，笑出一声气音。她偏头看着他，表情温和，眼神却幽深看不清情绪。
史蒂夫……“还有什么问题吗？”
“……”欧洛丝看着他，唇角的笑意缓慢消失，一瞬间冰冷的情绪蔓延开来。
史蒂夫不自觉看向了她手里的刀，欧洛丝深深吸进一口气，浅浅吐出，像个轻叹。她笑了笑，垂头继续削苹果。
史蒂夫后颈的汗毛竖起，形成一小片毛茸茸的感觉。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直面冲自己撞过来的卡车都能保持镇静，为什么面对福尔摩斯小姐的时候就浑身发毛，有种面对千军万马的感觉。
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萝丝削苹果的细微动静。史蒂夫张了几次嘴，就又闭回去几次。他找不到能开口的时机，虽然萝丝完全没有出声。
苹果被削得皮肉分离，非常漂亮，浑圆地没有边角。
萝丝微笑着把苹果放进他的手里，抽了一张纸，折起来，按在刀刃上擦着。
史蒂夫……别提吃了，他现在居然有些反胃。
“吃吧，闻着挺甜的。”萝丝慢条斯理地擦完了刀，妥善地折回去，动作轻巧地把刀放到了柜子上。
看着他。
史蒂夫抬手啃了一口苹果，干涩地咽了下去：“……嗯，确实甜。”
萝丝微微偏着头看着他的脸，细细地看着。那眼神像是在一寸寸割他的脸，似乎想分清楚他的眼睛，眼睑，鼻子，鼻软骨，嘴和牙齿，以及下颌骨都是些什么构造。
史蒂夫……胃居然疼起来了。
“通常我感觉不到任何东西。”欧洛丝看了他一会儿，缓慢道，“事情，人，我都感觉不到。”
史蒂夫吞下一口苹果，嗯了一声。
“但，我爱罗伊。”
史蒂夫手一滑险些把苹果捏炸。
“并且，厌恶你。”欧洛丝的话和之前她每句话的起伏和断句都差不了多少。
情绪上好像没有起伏。如果一个不注意，几乎能听漏她的话。
史蒂夫放下手里的苹果，转头直视她的眼睛。
欧洛丝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疑问的意思。
“我只是博文身边的司机，保镖和助理。”史蒂夫一字一顿，“我不会对他产生任何暧昧的情绪。”
“所以，你可以不用敌视我。但是，也请你，不要因为自己的主观因素，对罗伊斯顿产生任何压迫和挟制。”
史蒂夫看着她：“我会保护他。即使是从你手里。”
欧洛丝看着他，细细地打量着他。这次的眼神浮在表面上，没有那种要把自己切开研究的尖锐感了。
“我知道了。”欧洛丝冲他点了下头。
她起身，拎起自己的包：“早些出院。正常人这时候也可以好了。罗伊身边很缺人。”
史蒂夫看着她，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不得不说，他松了一大口气。
欧洛丝走出他的病房，走远，拐角停下，站定。
“你听到了。”
倚墙站着的罗伊斯顿歪着头，眼睛里的红色浓烈的让人心惊：“嗯。”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
因为明天夹子，所以更新会在23：55，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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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上夹子了……我死了【躺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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