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2

    史蒂夫睡不着, 在床上翻。

    不是因为家里有另外一个人打扰的睡不着, 是因为家里另外一个人居然真的没有半点儿打扰他而睡不着。

    想到自己难以入眠的原因，史蒂夫看着自己米黄色的天花板, 脸色有那么几秒完全是空白的。

    魂都苍白了的感觉。

    坐起身，他脚落在床边的地上, 手撑在身侧, 认输了。

    他掀掀被子, 掸了几下。摸摸还残留余热的被子, 揪着被角, 满脸犹豫。丢开被子, 他赤脚走到衣柜边, 打开, 埋进去翻了一下。

    从柜底脱出一床新的被子, 低头闻了闻，有点儿潮味儿和霉味儿。

    蹲了一会儿，他把新被子塞了回去, 关上了衣柜门。

    他起身盯了一会儿自己的床, 一时间闹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

    摇头, 他开房门，先开了条缝儿, 看着外面。

    窗帘只拉了里面的浅色纱，没有拉厚重的帘子，所以外面的灯光能透进来一些，明明暗暗地交错在客厅里。

    罗伊斯顿躺在沙发上, 只能看到没蒙进毯子里的发顶。

    手指无意识地在门上抠了两下，史蒂夫看了一会儿。

    闭了闭眼睛，敞开门，浅浅地长出了一口气。

    他动作轻的跟猫一样，站到了沙发边上。

    他家里的沙发并没有兼顾到过夜的客人，是不能拉开变成沙发床的。狭窄的面上，翻个身都挤挤挨挨，有摔下去，撞在茶几上的危险。

    史蒂夫无声叹气，俯身，手托住那蒙在毯子里的脑袋，往自己小臂上挪了下，手穿过那憋屈屈着的腿弯，没用多大力，抱了起来。

    毯子从人身上滑开，露出脸。

    史蒂夫绕开茶几往卧室走，半路，坚决躲避的眼神还是无意中往下看了一眼。

    窗外的灯光只能照清半张脸，白惨惨的脸上，嘴红，睫毛黑。

    白的，红的，黑的，最经典的配色，和暧昧的光影。

    喉结滚了滚，史蒂夫眼神深了几秒。从以前，他一直想画一张画，一开始是因为不敢，太害怕被看出来什么。

    之后是太忙碌，没时间。

    再之后，是再也画不出来了。

    这会儿，他又蹦出了这个想法。不应该。

    移开视线，他走近卧室，轻手轻脚把人放在床中央，拉过余温散了不少的被子搭在人身上。

    放下来的人动了动，如刚刚一样，把脸埋进了被沿，在上面蹭了蹭。

    史蒂夫给他掖被角的动作顿了顿，对于刚刚还蹭在自己脖子里的被子现在蒙在另外一个人的脸上，有种异样的感觉。

    没再继续调整他的姿势，史蒂夫缩回手，搓搓手指，驱散脑子里的乱七八糟。

    他转身，越过房门的时候，想到自己刚刚感觉到的温度，把室内的温度往上调了几度。

    带上房门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思绪又渐渐复杂起来。

    关好门，他唉了一声，捡起掉在半路的毯子往身上披。一会儿又烫手一样扔开，又过了一会儿，想要证明绝对没什么，他又把毯子捡了起来，盖了个肚子，躺到了沙发上。

    手枕到脑后，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看了一会儿，总算生出了几丝困意。

    数着呼吸，他慢慢昏沉了过去。

    睡梦里，自己的胳膊被什么拽住了，然后怀里塞了个什么。

    他挣扎了一下，没醒的过来，继续昏睡。

    ·

    罗伊斯顿翻个身，把从床上拖下来的被子往两个人身上裹，依然有大半截掉在地上。他掀开那胳膊，把自己挤挤，藏了进去。

    在胳膊上枕了一会儿，没忍住，拿手指去捏那弹性十足的肌肉。

    捏了一会儿，啧啧两声。

    他把脸往人脖子里一埋，腿一跷，八爪鱼一样把人搂紧了。

    安静了一会儿，又多动症一样蹭了蹭他的胸大肌，然后伸手去抠他腹部肌肉间的缝隙。

    手在被子里抠了一会儿，他眯眼，头一埋，把人的家居服往上一扒拉，指腹戳在那些肌肉块上，噫了几声。

    说不上来是喜欢还是纯粹感叹。

    咂咂嘴，他老老实实把手重新圈回腰上，不动。

    可过了一会儿，手指又忍不住去抠他的肩胛骨和背上的肌肉。

    知道自己是睡不着了，他干脆往上蹭了蹭，手支在脑袋边看着被自己催眠了的人。

    素描人像，讲究三庭五眼的比例。如果这之间的比例，出了一点点偏差，纸上出现的就会是另外一个人。

    怎么看都不会对劲儿。

    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手指摸上那张脸，在眉头之间，眉尾到发际，眉毛和额尖之间，鼻梁上，鼻尖和上嘴唇之间，下嘴唇和下巴之间，颧骨侧边到耳孔之间都比划了几下。

    眼神变得模糊，他露出一个比笑更悲哀，却比哭更幸福的表情。

    手掌缓慢地贴在他的脸颊上，感受着灼人的温度，他眨着眼睛，没有眼泪，在大哭。

    眼睛红的要往下滴，瘪嘴，他低头吻上那厚度刚刚好的嘴，咬了咬。

    含糊骂了一句，混蛋玩意儿。

    咬完，又亲了亲，给他揉了揉出现牙印的唇瓣。

    他看了很久，直到天光微熙。

    看了眼时间，他抿嘴。

    眼珠子转了转，明知道人不会醒，还是做贼一样，悄悄摸摸地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被子在腰腹的位置鼓了鼓，悉悉索索。

    “欸艹……”小声骂了一句，分不清是惊吓还是喜欢。

    罗伊斯顿钻出被子，头发乱翘，眼神水汪汪的。

    纠结一会儿后，他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像是紧张又像害怕。啃了一会儿手指，他看着眼前微明天光笼罩的脸怔怔，某个瞬间，猛地两手捂住自己的脸。

    嘴里无声骂出一长串艹，疯狂滚动，最后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清醒了。

    脸被扇的泛红，他老实了，一闭眼，团进了人怀里，眨眼的功夫，睡了过去。

    ·

    一晚上做了无数个梦，几次挣扎都醒不过来，睡的很不踏实的史蒂夫在生物钟的作用下睁开眼睛，脑子还钝钝的。

    热，还挤。

    挪了挪，他张嘴，感觉自己缺水。被捂得浑身燥热，得喝水。

    胳膊动了动，他一僵。猛地扭头看自己怀里。

    罗伊斯顿在他怀里蹭了蹭，拱了几拱，贴紧，抬头，吧唧一下亲在了他的嘴上：“早上好~”

    史蒂夫……

    罗伊斯顿眨巴眼睛，满脸纯良：“睡的好吗？”

    史蒂夫喉结滚了滚，大脑一片空白。

    罗伊斯顿眉毛一跳，视线下挪，隔着被子看自己跷在他身上的大腿位置，嗯了一声：“应该挺好。精神地很快嘛——”

    ‘砰——’

    罗伊斯顿被推的掉到地上，后背把茶几撞出去，发出闷闷的动静。

    未及反应，刚刚还躺着的人手在沙发背上一撑蹦出去老远，一秒内就消失在了洗手间，顺便把门拍出了排山倒海之气。

    他缓慢鼓起了腮帮子，强忍。

    ‘咔——’

    被暴力对待的门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在倒下来的那瞬间被人往里拽住了，然后‘砰’，整个门框彻底报废，墙边扩散出网络状的裂纹。

    罗伊斯顿没忍住，开始不停发出漏气的声音。

    漏了一会儿气，他捏起拳头开始疯狂捶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

    隔着个门板，史蒂夫抓着把手，把那要倒的门扶着，满脸通红。

    红色随着门外的笑声越来越深，深到最后活像要立刻爆炸。

    “我的天哪——”罗伊斯顿笑得浑身抽搐，在地上打滚。

    史蒂夫很绝望。还有点儿委屈。

    他现在不知道拿这个门怎么办，更不知道拿一门之隔那个笑得像濒死夜枭的小混蛋怎么办。

    罗伊斯顿笑出一声猪叫，捂嘴，勉强兜住了自己的形象。打了两声嗝，笑得有点儿累。他爬起来，靠上沙发，吸吸鼻子。

    笑容变浅，唇角的弧度倒是一直挂在那里。

    安静了一会儿，罗伊斯顿搓了搓自己的脸，站起身，走到洗手间门口。

    他抬手，撑住门。

    “我扶住门了，你可以选择放手。把该解决了都解决了，老老实实走出来，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罗伊斯顿清清嗓子，“你也可以选择，咱们两今天就隔着这个门，约一整天的会。”

    “……”

    罗斯伊顿扭头看钟，随后背靠门，虚虚抵着，盯着钟：“你有十秒钟决定。10、9、8……”

    史蒂夫脸抽抽，嘴巴张了张，闭上。他缓慢松开了门把手，闭上眼，满脸都写着绝望。

    背上一重，罗斯伊顿腿撑直，吭哧吭哧笑。

    史蒂夫离开门，看着自己的手，低声：“Jesus……”

    “我个人建议你解决事情的时候不要念着这个名字。我会嫉妒的。”罗伊斯顿认真道。

    史蒂夫脚下一滑，险些把自己的脑袋磕到墙上。

    “我不需要——”他咬牙切齿。

    罗斯伊顿哦了一声。

    史蒂夫略暴力地开了冷水，水开始哗哗冲。

    罗斯伊顿听着里面的水声，犹豫了一下，真心道：“冷水对身体不好。需要帮忙吗？”

    史蒂夫终于没忍住，低声喝：“不要你管！”

    罗伊斯顿咂咂嘴。以后想让我管我还不管呢。

    啧。想也知道工作量巨大。

    冷水澡冲的脑子也降温了，史蒂夫带着一身寒气搬开了门，罗伊斯顿没骨头一样往后倒，史蒂夫伸手提住了他的领子，皱眉：“你昨晚对我干了什么？？”

    为什么他怎么都醒不过来？

    罗斯伊顿脑袋挂在领子里，样子有些滑稽。

    “我想让你睡得更香。”罗伊斯顿老老实实道。

    史蒂夫抿嘴：“不要这样了。”

    “哦。”罗伊斯顿乖得不得了。

    史蒂夫头疼：“博文，不要再继续了。我说了，我们不可能。”

    罗伊斯顿眨着眼睛，看着他：“我不喜欢你说这种话。”

    “那你今后会无数次听到。”史蒂夫把他拎直。

    罗伊斯顿眯眼：“哦？你这么确定。”

    “我很确定。”史蒂夫有些恼。

    罗伊斯顿看着他。

    史蒂夫被他红眼睛瞪着，不知道是哪里滋生出来的心虚感，喉结滚了下，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捏捏手里的毛巾，揉上自己胀痛的额角：“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罗伊斯顿轻哼了一声，转身离开：“我饿了。要吃早饭。”

    史蒂夫……“路上给你买。”

    “不要。我要吃你做的。”

    “……我做得不好吃。”

    “我喜欢吃。”

    “我不想给你做。”

    “那我就饿着。”

    “……那你就饿着！”

    最后罗斯伊顿还是吃上了。一根洗好的黄瓜，还有两个水煮蛋，一杯牛奶。

    史蒂夫把故意粗制滥造的早餐往他面前一放：“吃吧。黄瓜我洗的，鸡蛋我放进水里的，牛奶我倒的。都是我做的。”

    一字一顿，逼着罗伊斯顿投降。他不吃蔬菜，更不吃蛋，牛奶更不喝。

    罗伊斯顿看看面前的东西，再看看他，神情微妙。

    “什么？”

    “得亏我认识你时间够长。”罗伊斯顿摇头。

    “什么？”史蒂夫皱眉。

    罗斯伊顿慢条斯理的抓起黄瓜，慢慢咬了叼住。一手捏水煮蛋，一手去端牛奶。

    奶白色，微微散着热气的液体缓慢靠近他的嘴。

    史蒂夫猛地从他嘴里把黄瓜抢走了，再劈手抢了鸡蛋，气势冲冲地走进了厨房。

    罗斯伊顿嚼着嘴里一小块儿黄瓜，听着厨房里乒铃乓啷地剁东西的声音和开火的声音，老神在在地喝了口牛奶。

    喝出一圈奶胡子。

    史蒂夫黑着脸端着盘子走出来，切成三角形煎了的面包片夹着切片的黄瓜和熟鸡蛋，加了沙拉酱，还有番茄和菜叶子。

    罗斯伊顿转头对着他，把嘴上一圈奶胡子舔了。

    “史蒂夫，你可真好~”

    史蒂夫……

    作者有话要说：罗斯伊顿：身在福中不知福，傻缺。

    史蒂夫：……

    作者：傻缺+1

    史蒂夫：……【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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