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又装死。所以，今天情况怎么样？”
想一个人呆着看会儿书，清醒清醒脑子的史蒂夫接到了萝丝的电话。
“稍微出了点儿事。”史蒂夫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书，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任由从脑子里赶走的混蛋又爬了回来。
解释了前因后果，史蒂夫忍住没额外提别的。
和他无关。
“所以今天就没拍，还有后续？”萝丝的声音听上去很不情愿。
“对。”史蒂夫清咳了一声。
不问，不管，他是个转播器，工具人。
白天看到的那个胖子略带下流的神色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史蒂夫蹙紧眉毛。
“那他们应该会把更改后的内容告诉我，到时候我再发给你。”萝丝了解了情况，就准备把电话挂了。
“萝丝小姐——”史蒂夫出声。
“嗯？”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既没说自己不想做司机以外的工作，也没提起那个导演的事。
一次也是护，两次也是，万一自己看错了呢。
“博文先生还有亲人吗？”史蒂夫换了个问题。
他本来是打算更熟悉了后，直接问问罗伊斯顿的，现在看来实现起来有难度。
“血缘关系的话，没有。”萝丝淡淡道。
“一个都没有？”史蒂夫重复。
“对。”
“萝丝小姐，你知道他有姓…罗杰斯的长辈嘛？”史蒂夫头微微偏着，声音放低。
“罗杰斯？”萝丝重复，声音奇怪。
“……对。”
“为什么这么问？”萝丝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史蒂夫沉下去的心缓慢上浮。
“额……只是，我无意中见到过一个照片。上面有个很像他的人。照片背后有名字，好奇。”
史蒂夫摸着自己的额头，解释地结结巴巴。
万幸对面的人似乎并未因为他拙劣的借口产生疑惑。
“不要在罗伊面前提罗杰斯。”萝丝提醒。
“为什么？”史蒂夫坐直。
“他很久前被罗杰斯抛弃了。”坐在空白办公室的萝丝往后一靠，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摘下眼镜儿擦了擦。
她眼神比镜片冰冷，声音却平常：“这就是你需要知道的。”
“抛弃了？”史蒂夫皱眉，没注意到异常，“他不会……额，我的意思是，谁会抛弃博文先生？”
“说是抛弃……他成名后，为了防止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亲戚找上来，我查了一下。”萝丝指尖抵着桌子边缘，转了转椅子，“事实上，他死了。”
史蒂夫心口一麻，即使有准备，却还是被恐慌袭击了：“……死了？”
“对。”萝丝应，弯唇，“你知道美国队长也姓罗杰斯是不是？”
“对。”史蒂夫抬手按了下自己额侧。
“那个罗杰斯也死在二战里，海军。”萝丝似笑非笑，“多巧合。”
史蒂夫唇颤了颤：“……在战场上？”
“对。”话筒另外一边的萝丝神色变得奇异，带着一丝说不上来的诡异。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堪称嘲讽的情绪，很快消失不见。
声音平稳，毫无异样。
“谢谢你告诉我。”史蒂夫艰涩地挤出一句感谢。
“没什么。”萝丝面无表情，声音却带着笑意，“我可是想把你培养成副手的。”
“……嗯，谢谢。”
挂断电话后，史蒂夫坐了一会儿，猛地站起来，一个电话打到了弗瑞给自己的号码上。
娜塔莎看到号码的时候很意外，接起：“嗨，队长。”
“我要和弗瑞通话。”史蒂夫在屋里转圈。
娜塔莎挑眉，给了他一串密钥。
弗瑞接到电话：“嗨，队长。”
“你告诉我，局里没有关于罗伊·罗杰斯的记录。”史蒂夫尽量压低声音，仍有一丝暴躁泄露了出来。
今天一直奇怪翻腾的思绪愈加混乱起来。
“对，我们确实没有找到。”弗瑞对他质问的语气略感不解，“你知道那个年代。战争后，很多文件都丢失了。我们录入的时候并不能每份都照顾到。”
“但是他是个战士，”史蒂夫提高声音，“他是二战战场上的士兵！”
“什么？”弗瑞也吃了一惊，那为什么会没找到？
且不论别的，罗伊·罗杰斯可是队长的叔叔。
史蒂夫有点儿控制不住情绪：“一个模特的经纪人都能查到的事，你查不到？”
弗瑞……“队长，我会再查一下。但是模特的经纪人是怎么回事？”
“……罗伊斯顿·博文是他的后代。”史蒂夫话出口就因为自己糟糕的口气心情更糟了。
他深呼吸，坐到沙发上。
“你喜欢的那个男模特？”弗瑞拔高声音。
“……我工作上的那个。”史蒂夫闭了闭眼。
“额……所以，她有足够线索。现在，我们也有了，我们会找到你叔叔信息的。”弗瑞清咳好几声，试图磨灭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万幸队长似乎也没在意他的话。
“OK。”史蒂夫安静下来。
但是，罗伊上了战场，死在了战场上，这是多恶劣的玩笑。
那人不是最恨战争嘛？在自己坚持参军后甚至和自己大吵了一架，放话自己死了他都不会给自己收尸。
为什么要去战场？
“抱歉，”史蒂夫低声，“我有些失控。”
“我知道，”弗瑞安抚他，“知道自己在世上还有亲人的感觉，我能理解。”
史蒂夫苦笑了一下：“拜托了。”
放下电话，史蒂夫捂住了自己的脸。
良久，他松开手。
罗伊斯顿·博文，看上去不过20岁出头。
那，是重外孙之类的嘛？
一瞬间觉得很可笑，史蒂夫也笑出了声，笑完，心里酸涩难当。
他的意识停在了1945年，而他现在应该96岁了。他失去了足足70多年，一切都停在了他和罗伊决裂的第三年。
他以为他有机会挽回，毕竟战争已经走到了尾声。
但一梦醒来，什么都没剩下。
早知道，就算会被远离，他也要先告个白再说。
叔叔又怎么样？反正他都没见过自己的父亲。
况且他也没个叔叔的样子。
蹭吃蹭喝，笨手笨脚，还总是给自己惹麻烦。
史蒂夫往后仰倒在沙发上，手掩住眼睛。
叔叔个屁。
他连亲人间一句敷衍的爱你，都没胆子说出口。
半晌，他挪开自己的手，眼睛泛红。
抻开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浑身筋骨都在疼，压不住。
他微躬腰，坐在原地，干燥的手掌互相挤压，摩擦，勉强带起一丝能焐热冰冷的暖意。
一直坐到日落西山，他都没换姿势。
手机响了起来，他迅速伸手抓过，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接起。
“喂？”
“队长，我们找到他了。”弗瑞声音里有谨慎和小心。
因为他的口气，史蒂夫没说话，浑身绷紧。
“他确实是上了战场，但是……不是在美国参的军。”弗瑞解释，“他在43年去了英国，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可能是因为当时很乱吧，换了国籍。他是在二战尾声加入了英方的军队，战中被炸伤，不治死去。”
史蒂夫缓慢处理着信息：“英国？”
“对。另外罗伊斯顿本籍其实也是英国，后来才改了美国国籍。”弗瑞继续翻，“他是在六年前来的美国。”
“之前在英国的经历我们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嗯，在英国的拒入名单里。”
弗瑞迟疑道：“这是外交部的事。所以，我们不了解内情。”
史蒂夫混沌的脑子里扯出一根线。
43年，是自己入伍那年。
原来跑去了英国。
踏实生活着，为什么偏要在那种时候加入军队？
“队长，他入伍的时间和你失踪的时间重合度很高。”弗瑞不知道这件事说出来，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但是，总觉得该告诉他。
“他所属的舰队在北冰洋活动。”那是美国队长失踪的地方。
史蒂夫有一瞬间没听到自己的心跳，沉默良久，他低声：“谢谢你，我知道了。”
“没关系。”弗瑞站在已经被各种资料堆满的办公室里，放下手里的文件，“……节哀顺变。”
史蒂夫猛地挂断了电话，手机握在手里攥到出现一丝裂缝。
缓缓松手，在昏暗的房间里，呼吸都太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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