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儿,虞音总会变得嗜睡异常,进入深层次的梦魇中,无法自拔。她对这些梦魇感到恐惧,却又上瘾般地不断接触这种恐惧。
她总会梦见她的家——牧云星。
这颗星球位于遥远的星系,远离主星。远离主星——这大概是一种褒义层面上的地理位置形容,通常意味着没有太多繁华,但也没有苛捐杂税,甚至连兵役有时候都是可以免除的。人人安居乐业,几乎没有发生过恶性的案件。他们只需要知道高高矮矮的建筑之间的那座一座华丽的城堡是公爵大人的府邸,便就够了。
在公爵府前,有一条寥落的街道,上坡的时候会看见瘦削的屋顶尖,在泛白的天空下,透着萧索孤寂的感觉。
通常会一条老狗趴在上边,在暖洋洋的环境下打着盹儿,偶尔会有行人给他带来一些吃的,他也懒得抬起头打声招呼,等歇够了再伸出爪子扒拉到身边,许是不愁吃喝,不必营业就不必费心讨好路过的金主。
她穿着夏日的凉鞋,粉粉的公主裙。有时候,没有侍卫跟在她身边都不会出事。
没有人、没有人会忍心伤害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
恶在她心底。
但这儿没有人能将她激发。
……
虞箫看着虞音眉头从舒展到紧皱,握紧她手腕的那只手已经放松下来,但她还是不放心地陪在虞音身边,静静听着她的呼吸声。
她的妹妹还活着。
她喜欢听这个声音。
虽然这样说起来似乎很怪异。
但她就是为此觉得振奋。
仿佛一切的隐忍与付出,因为这样呼吸声的持续而瞬间有了意义。
虞音身体抽搐了一下,又很快平静下来。
她们对过往的详情闭口不谈,但不能掩盖那些痛苦岁月发生过的事实以及之后对虞音身体的戕害,这让她与从小梦寐以求的专业彻底失之交臂。
虞音只是觉得可惜,可惜不能进入指挥系追随虞箫的步伐,仅此而已。
她拥有的已经足够多。
虞箫当然不希望她上战场。
但又深知妹妹的志向。
她又怎么舍得……折断虞音原本就可以振翅高飞的双翼!
太深重的羁绊,早让她们不可分割。
“你做噩梦了。”虞箫帮虞音擦掉额上的冷汗,屋子里还是全然黑的,但极好的夜视能力让她能看清虞音不自觉打结的眉毛,以及那双带着惶恐不安的眼睛。
虞音躺了一会儿,安静道:“不过是旧事罢了。”
虞音任由虞箫将她扶起来,凑过来喝了口水,用尽可能轻松的口吻道:“我梦见那个让我断腿的男人了。”
虞箫告诉她:“他已经死了……幕后的人、我会找到的。”
“他可真胆小。”虞音轻轻勾唇道,懒懒地靠在虞箫肩头,“他被你抓住后一直在哭。”她的食指擦过眼角,有点湿润,“我就没哭,我不会在他们面前哭的……所以,除了陛下之外、其实还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第三方,或者说,他们的目标并不相同,陛下更关注爸妈他们,而那个未知的第三方,注意力全在我身上。”
“苏医生……”虞箫抚过她的发端,“我让她来这儿了,这儿没有可信任的医生。”
“她一直不想来首都星。”虞音垂下眼帘,“我很好奇,苏医生,她的学生时代,不是也在这儿读的医学院嘛?”
“每个人或多或少拥有自己不想提及的过往,这一点你最清楚。”
“我很喜欢她,和她聊天总是很愉快。”虞音从床边拉出虚拟屏幕,将它拉成合适的长宽,然后扔到面前,调了一个舒服角度,“看看吧。”她说道,“我们总要多知道一些什么。”
她意有所指。
当所有的线索和疑惑都指向同一个人才能解决后,无论如何,她们都必须小心再小心。
这儿不是她们的封地。
不能为所欲为。
…………
在看完了漫长昏沉的片头之后,那个镜头总算一亮。
逼仄的室内,四壁青灰色墙上都摆满了书架,摇晃的镜头内,书桌后坐着一个气质优雅的美人,酒红色长发披散下来,一身职业藏蓝色的套装。
弯下身体,清扫者虚吻了一下女人的手背。
“你就是宁薇女士吧。”低沉的嗓音响起。
“是的。阁下是上周联系我说要提供线索的那位先生?”宁薇浅笑着回答。她戴上着一副眼镜,大概是布洛斯科技公司的制品,考虑过装饰性和实用性的统一,可以根据用户的需求锁定物件分析介绍,也可以用于及时查询资料。同时也配有内置式姊妹款。
“不错。关于那个教派、我的妻子、她似乎卷入了其中。”清扫者坐在温暖的扶手椅上,“您能跟我讲一下,到底怎么回事么?我是说,我很紧张,是的,我很爱我妻子,但她最近表现得愈发古怪了,甚至拒绝工作,一门心思往那个所谓的集会跑……”他言辞恳切,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宁薇机敏地看着他,摇头道:“不不。先生,对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我们事先有过约定,你说出你的故事,我会给你酬劳并会努力帮助你。有些事情,你要明白,还是不知道的好。”
虞音发现了她的中指上的薄茧。
这个时代,大部分时候都是可以无纸化的,能写出茧子……通常意味着,她对互联通信技术并不信任,害怕数据会泄露出去,带来灾祸。
“宁薇是个作家。”虞音对虞箫道,“她的《揭秘》现在还是我的睡前读物。”她在心中默补充道:写的太无聊了,但作为睡前读物助眠真的很棒,目前的阅读进度还停留在百分之五点三的地方。连第一个故事都没看完。
清扫者用玩味的语气重复道:“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宁薇神色一凛,拿着笔的手略微紧绷,另一只手开始拉开了下面的抽屉:“先生,你……”
她的话戛然而止。
没有任何波动,虞音只听见一点轻微的脆响。
一道银线穿透她的喉口。
一点血色洇了出来,然后,血水喷涌而出。
瞬间打湿了桌案上的纸张。
在喉间一阵“咯咯”怪响之后,她就静静靠在了自己的扶手椅上,脑袋歪斜在一旁。
清扫者起身,戴上手套,气定神闲地在书桌翻找了一番,很快又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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